林言拖著孫知恩的屍體,丟在書桌前的座椅上,又看到桌子上寫了兩三行的書信。


    他輕咦一聲,一把將宣紙扯下揉成一團,準備帶出去銷毀掉。


    兵法有雲,兵貴神速。


    果然是真理。


    孫知恩還沒來得及給鎮南侯府報喪,林言就把他給宰了,正好省得還要報兩次喪。


    林言搜羅了一下書房,沒找到什麽銀子。


    他倒也不餒。


    本就為殺人而來。


    倒也沒指望能搜羅多少錢財。


    林言將人皮麵具重新戴好,這是鹿影給他做的,是那種隨處可見的普通麵孔。


    方便他偽裝潛入。


    若非人皮麵具的幫助,再加上孫知恩吩咐的守衛防布還沒布置完全。


    他想要突破守衛森嚴的府衙。


    其實也並不容易。


    林言整理了一番衣著,將青衣褂子穿好,遮蓋住腰間的鐵劍。


    重新躬起背,打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沿著來時的路線,在走廊上兜兜轉轉,他看到一隊隊黑甲衛兵開始在庭院巡邏。


    遠處塔樓上。


    有身穿黑甲的弓箭手,凝神眺望。


    林言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無旁騖,理直氣壯地從側門走出府衙。


    十分順利。


    他沿著大街又走了一段,轉入一間小巷子,林言隨手將青衣長褂脫下來扔掉。


    從一棵歪脖子樹下解下馬匹,一手牽著馬韁,慢悠悠地踱步出城。


    當晚,武陵知府被仆役發現死在府中。


    全城震動!


    ……


    深夜裏,天空中陰雲密布。


    空氣彌漫著潮意。


    一行三騎在官道上策馬奔行。


    馬蹄清脆,發出密集的嗒嗒聲,所過之處,風塵揚起又緩緩飄落。


    馬背上的三人,皆身穿玄色錦衣,肩頭繡雲紋白鶴,腰配黑鞘長刀,氣場冷峻。


    經驗老道的江湖客隻消看一眼,便能認出三人的身份,正是那鎮撫司,玄衣衛。


    一人朗聲道:


    “老大,眼看快落雨了,我們也快馬加鞭跑了一個時辰,馬兒已經乏了。”


    “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息躲雨,等雨過天晴之後再出發上路。”


    丁青猛地一夾馬腹部,一鞭揮出,胯下駿馬嘶鳴揚蹄,反倒是進一步提速。


    “武陵知府求援,上麵要我們快馬加鞭趕去,如何能歇得?”


    “而且在那封信裏,談及一名劍客的劍法快絕,慣長一劍封喉。


    這特點與醉花樓的案子有相似之處,我們必須趕去確認是否為同一人所為!”


    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銀色閃電,繼而發出一陣震動天地的轟隆的雷鳴。


    另一人驅馬緊跟,語氣猶豫道:


    “可是這天氣。”


    丁青瞥了一眼身後兩人,冷哼:


    “雨還沒落下來就急著歇腳,我看是平時對你們太過仁慈。”


    兩人齊齊搖頭,異口同聲:


    “怎麽會!”


    “我們這就連夜趕到武陵!”


    天空再度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緊接著,沉悶的驚雷發出轟隆一聲炸響。


    好似天地都要裂開。


    傾盆大雨嘩嘩落下,在天地之間撐開一道巨大的雨幕,洗刷天地山河間的帷簾。


    丁青幾人的衣衫。


    瞬間被大雨澆灌淋濕。


    繼而被又被隨後運轉的內力烘幹阻隔。


    兩名玄衣衛有些尷尬:


    “老大,這……”


    丁青臉色一沉,卻也沒有拖遝:


    “避雨!休整!”


    “好嘞。”


    “我知道前麵有個廢棄的山神廟。”


    一名玄衣衛一拽馬韁,調轉方向,帶著丁青兩人,朝叢林小道加速前進。


    沒一會兒。


    在漫天雨幕裏,一座廟宇的輪廓被不絕如注的大雨勾勒出來,顯得朦朧而氣霧蒸騰。


    三人縱馬來到廟門口。


    “有人了?”


    隻見門口屋簷下已經拴了一匹駿馬,正伏在地上躲避傾盆大雨。


    三人下馬。


    將馬匹同樣牽到簷下,拴在立柱上。


    人卻是向著山神廟裏走去。


    正殿,木門緊閉。


    一捧火光隱隱綽綽,還有陣陣烤肉的香氣,正從門窗的縫隙透露出來。


    讓兩名玄衣衛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丁青朗聲道:


    “這位朋友,吾三人半途遇雨,想借貴地歇息,可否通融一番?”


    聲音很快從殿中傳來:


    “請隨意。”


    “我也是過路人而已。”


    這聲音很年輕,朝氣蓬勃,在這陰沉昏暗的夜雨裏,倒像是一道充滿熱氣的陽光。


    丁青推門而入。


    抬眼望去。


    傾倒的山神巨像下,坐著一襲青衣青年。


    他正在烤肉。


    一把竹柄鐵劍握在手中。


    劍身紮著一隻野兔。


    正在一捧熊熊燃燒的篝火上,緩緩炙烤。


    色澤金黃流油,香氣撲鼻。


    篝火。


    發出嗶嗶剝剝的細微響動,昏黃的火光,將他側臉照亮,自有一種朝氣和寫意。


    “幾位官爺,烤兔肉,要來點嗎?”


    林言瞥了一眼丁青幾人,笑道。


    鎮撫司。


    林言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兩名玄衣衛食指大動。


    然而丁青卻是微微頷首,婉拒道:


    “心領了。”


    其餘兩人無奈。


    廟宇的角落裏有堆放一些幹柴。


    正是方便躲雨的路人。


    丁青三人撿了一些柴火點燃取暖。


    然後圍成一圈坐下,從懷裏掏出幹糧,就著清水開始填飽肚子。


    咕嘟。


    兩名玄衣衛看著林言開始大快朵頤,再度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丁青卻是神色沉穩,他隻是怔怔看著林言,精神專注,好似盯著他的兔肉一般。


    一名玄衣衛戳了戳丁青:


    “老大……”


    “收斂一點吧。”


    “人家分你,剛才不吃。”


    “現在又盯著看。”


    “太明顯了。”


    “就是。”


    “咱又不是沒吃過烤兔,別像沒見過世麵的,我們可是鎮撫司。”


    丁青沒好氣地低聲道:


    “我不是在看兔子。”


    “我在看他的手臂,他的劍。”


    “劍?”


    一人低聲笑道:


    “兩塊竹板,夾一條鐵片,這也算是劍?”


    丁青道:


    “決定劍的,從來都不是材質和工藝。”


    “而是執劍的人。”


    “而且他的劍法,應該很強。”


    另一人好奇:


    “怎麽看出來的。”


    “看他的手臂。”


    丁青解釋:


    “尋常人平舉手臂,因為肌肉和習慣的因素,總會有微微抖動的痕跡。”


    “這是一種本能。”


    “但是你看他。”


    “從烤肉到吃肉,他的手臂一直保持平舉姿勢,穩定地沒有一絲絲顫抖。”


    “說明他執劍非常穩,這是日積月累的鍛煉,才能規避掉本能的劣勢。”


    “出劍速度雖不知道,但是精準和命中,絕對無可比擬。”


    兩名玄衣衛再度望向林言。


    一張麵龐十分年輕,整個人鬆鬆垮垮,鐵劍被當做餐叉來使。


    “不太像啊。”


    哪個劍客如此隨意。


    丁青卻是篤定:


    “真人不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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