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耕。


    舊曆二十三年募兵。


    十年從軍。


    返鄉後。


    散盡軍隊補貼,接濟戰死同鄉的家人。


    自己有一塊地在耕種。


    農閑時,也靠著在鎮上幫工賺些錢銀。


    他有個一起募兵的兄弟死在戰場。


    為了幫助照顧兄弟的妻女,他把家宅安在旁邊,兩家做了鄰居。


    平日裏。


    他除了自己過活。


    其他銀錢,也多是接濟兄弟的妻女。


    一日前。


    趙宇勝攜家丁打獵歸來,路過李田耕家宅附近,見到了在田間玩耍的楊清兒。


    楊清兒是李田耕兄弟的女兒,喚他叔叔,生得貌美,清麗脫俗。


    趙宇勝貪其美貌。


    想要將其強搶迴家玩樂。


    卻被其娘親拚死阻攔,趙宇勝耀武揚威,命家丁抓住對方的兩條臂膀。


    然後用馬鞭將其活生生鞭打致死。


    李田耕聽聞楊清兒淒厲哭喊,匆忙趕來。


    隻是他一人,雙拳難敵四手。


    被打瘸了一條腿,扔在田埂之間。


    若不是趙宇勝還有些腦子,知道李田耕有軍籍,否則李田耕也是難逃一死。


    這件事,在趙員外的運作下,縣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派了兩個捕快來幫忙收屍。


    記錄案牘後,然後便束之高閣,懸而不決,直到眾人都將其遺忘。


    這已經是慣常做法。


    也幸得李田耕出過門,當兵見識多,心中也更是有一股狠勁。


    求助官府無望之後,他便動了其他心思。


    他在茶樓,驛站,酒館和坊間,暗中打聽江湖上殺手的消息。


    他要私了,而且是一了百了。


    可惜,他沒錢。


    沒有大的殺手組織願意接他的生意,這才被中年人介紹到林言這裏。


    對於林言來說。


    自然沒有什麽好猶豫的,這單生意。


    林言接了。


    ……


    半個時辰。


    林言無聲無息地走遍整座莊園大院,然後將目標鎖定在東邊的一處廂房。


    滂沱昏暗的雨夜裏。


    隻有這間房門口站著兩個青衣小廝。


    兩對招子,謹慎地左右掃視。


    像是在“放哨”。


    什麽時候在自家院落裏還需要放哨的?


    那當然是在做見不得人的壞事。


    林言沿著走廊的陰影而行。


    【如影】的特性。


    讓他整個人仿佛融入夜色,無聲無息。


    行至三丈遠的距離。


    前路無遮擋。


    林言已經隱隱能聽到兩名小廝唿吸聲。


    身形驟然掠起。


    猶如疾風驟臨。


    嗡的一聲輕鳴,鐵劍出鞘。


    一刺,一劃。


    猶如蜻蜓點水,好似雨打浮萍。


    兩名家丁眼眸中,驟然浮現驚恐之色。


    撲通一聲,一人跌落在地上。


    死不瞑目。


    另一人,脖頸處架著一柄黯淡的鐵片,林言淡淡說道:


    “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若是亂喊。”


    “他就是你的下場。”


    林言一雙眼眸銳利如劍,從鬥笠下緩緩露出。


    幸存的家丁,心膽俱寒,忙不迭點頭。


    “這是誰的房間?”


    家丁顫聲:


    “小少爺。”


    “趙宇勝?”


    “人呢?”


    屋子裏雖然亮著燈火,但是沒有人影,否則林言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在……在密室。”


    林言眉頭一挑:


    “帶我去。”


    林言一手掐住家丁的喉嚨。


    一劍探入門縫,將橫木小心翼翼地挑落。


    吱呀一聲。


    推門而入。


    林言拎起門外的屍體,再度用劍抵著家丁脖頸,微微一擺頭。


    進去。


    屋子裏,裝修奢華,無論是床榻,還是桌椅板凳,都用的是上好木材。


    不像林言。


    現在還在山神廟或者清水橋下,鋪席子過活,清貧又落魄。


    “密室?”


    林言將手上的屍體扔掉,出言提醒。


    家丁知道密室的開啟方法。


    他們經常幫趙宇勝送女人進去。


    又幫他把傷痕累累的屍體搬出來,扔到亂葬崗掩埋。


    書架上的瓷器花瓶。


    順時針擰轉三圈,逆時針擰轉一圈。


    轟隆一聲。


    書架以及後牆突然向兩側平移,一個人寬的入口出現在牆壁上,黑洞洞的。


    好似噬人的獸口。


    林言心中已有警覺,剛剛密室的開門聲不小,在房間裏迴蕩清晰。


    他不知這密室有多深,多大。


    隻是作為一個刀口舔血的殺手,他向來做最壞的打算。


    趙宇勝可能已經知道有人闖入。


    “這位俠客,少爺,就,就在裏麵。”


    “能不能,放了我。”


    “走。”


    林言一手搭在家丁肩頭,一手持劍靠在對方脖子上,架著對方探進密室。


    放了他?


    林言還沒有那般菩薩心腸。


    石階向下。


    每隔數丈有一盞油燈照明。


    隻是光線微弱。


    依然有大片的黑暗陰影。


    沿著石階走下,一陣似有若無的哭聲,幽幽傳來,在陰森恐怖的地底顯得格外瘮人。


    家丁兩股戰戰,已經是不敢往前。


    林言不由翻了白眼。


    人是你們送進來的,你怕個錘子。


    整個地下密室並不大。


    林言推著家丁雖然走的緩慢,但也很快來到那盡頭的暗室。


    暗室裏,隻有兩盞油燈掛在牆上。


    隱隱可見一整套刑具。


    掛了滿牆。


    陳列滿地。


    遠處,正中央,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雙手被縛,頭顱低垂,吊掛在木架上。


    原本光滑的背上,布滿了一道道血痕。


    那幽幽嗚咽,正是少女發出。


    隻是趙宇勝呢?


    林言心中警覺。


    一柄雪亮的大刀從黑暗的側麵襲來。


    勁風唿嘯。


    林言不慌不忙,將手上的家丁一推,徑直往刀鋒一送。


    噗嗤。


    家丁頭顱劇痛,意識立刻泯滅。


    三流高手,已是練出內力。


    趙宇勝的蓄勢一擊,直接將驚恐的家丁一分為二,鮮血淋漓,猶如大雨潑灑。


    便在此時。


    一道無聲無影的幽暗劍光,從淋漓的血雨裏激蕩而出。


    如風掠過,有簌簌輕吟。


    趙宇勝隻覺得眼眸仿佛被一道烏光晃了一下,下一秒……


    一柄長劍已經抵在他的喉嚨。


    輕輕一送。


    刺穿。


    或許那並不能叫做劍。


    而隻是一塊鐵片。


    趙宇勝曾聽青禾幫的師父說起,如果一個人的劍很快,人是意識不到自己死亡的。


    他現在雖然感覺渾身冰冷,但是腦袋卻異常清醒。


    他看到黑暗裏的那道身影逐漸走近。


    變得清晰。


    粗布麻衣,頭戴鬥笠。


    鬥笠下,是一張如此年輕的臉。


    “你,是,誰?”


    林言輕笑一聲:


    “我是一個殺手。”


    “有人要你的命。”


    咚。


    趙宇勝匍在地上,徹底沒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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