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那截萬浮針的針尖,後半截還帶著已經幹涸的血跡,塗蘿將它移到自己的腕骨上,比劃了幾下,思索著怎樣才能夠一下斃命。


    她如今是冰蓮的身子,也不知道劃破了之後,會不會有血流出來。


    還是會流出那種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汁液?


    冰冷的針尖從她手上的血線處,又遊移到喉嚨。


    她的手輕輕顫著,一點一點地沒入肌膚,表麵上看上去是凡人的身體,其實內裏隻不過是一朵不能動的蓮花。


    塗蘿聽到針尖刺下去的聲音都不一樣,沒有血液奔流的聲音,更加沒有肌膚溫暖的觸感。


    這不是她的身體。


    意識到這一點,心中的恨意又翻湧上來。


    她閉上眼睛,立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她不想再體會這樣的自己了。


    被恨意淹沒,腦海中翻騰的就隻有恨、恨、恨。


    她不想變成這個樣子,似乎隻有死亡才是解脫。


    死亡是唯一的解釋和答案。


    「砰」地一聲。


    房門被人踹開,外麵的光線照射進來,塗蘿眯起眼睛,感受到刺眼的光芒。


    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幾乎是慌張地衝到她麵前,一向清冷的聲音變了調,「塗蘿!」


    她看到祁渡幾乎是慌張到極點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覺得痛快。


    太好了。


    她好像終於傷到他了。


    隻要能夠在他的臉上看到那麽一點肝膽俱裂的痛苦,她就覺得一切好像都值得。


    可也隻是那麽一瞬間,過後便是沉沉的空虛。


    她如今已經淪落到隻能依靠著刺痛這個男人才能夠感覺到活著的鮮活了嗎?


    她已經墮落到了這種地步。


    她的生命中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光彩。


    她沒有了別的盼望。


    他把她毀成這個樣子,如今卻又擺出一副很擔心她的模樣。


    無恥,虛偽。


    塗蘿猛地推開他,「讓我死,可以嗎?」


    祁渡幾乎是顫抖地捂著她的傷口,「我不讓你死……」


    又是這句話。


    他的眼角爬上一抹紅色,看著塗蘿倒在他的懷中,指尖抑製不住的顫抖。


    直到觸碰上她的頸項,感受到那裏依然跳動的脈搏,這才泄了力,垂下了胳膊。


    他死死咬著牙,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


    塗蘿看著他似乎是劫後餘生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


    她在笑,祁渡卻是掩飾不住的頹敗。


    他用力地摟著她,另一隻手替她輸送靈力,修復著她的傷口。


    傷口很快癒合了起來。


    塗蘿手中的萬浮針掉在了地上,祁渡沉沉地看著。


    那一天,他將屋子裏麵所有尖銳的利器全部都收了起來。


    塗蘿就這麽躺著,一動也不動,看著他前前後後地忙活。


    他似乎是才意識到,她求生意識很低,越發不敢刺激她,隻默不作聲地將所有的一切她能夠用來結束自己生命的東西都收走。


    屋子裏麵很快就變得空蕩。


    塗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又昏昏沉沉地醒來。


    猛然發現周圍多了一道結界。


    她用手去觸碰,可以看到一層淡淡的水霧,將她隔絕在內。


    她突然大聲喊著祁渡的名字,「祁渡!祁渡!」


    祁渡很快到了她的房間,神情柔和地看著她,「哪裏不舒服?」


    塗蘿死死地盯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關著我!」


    祁渡手一揮,那道結界就自動退下。


    他走到她麵前,將她抱了起來,「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沒有要關著你的意思。」


    他看著她憤怒至極的麵容,將她頰邊的髮絲整理好,語氣輕柔到像是怕嚇到她,「以後有什麽事直接叫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他在她的手腕上繫上一個鈴鐺,銀色的鏈條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祁渡才扣上扣子,塗蘿就猛地扯斷那根鏈條,扔在他的臉上,「我不需要!」


    祁渡微垂著眼眸,將那根鏈條撿了起來,「不喜歡就不戴。」


    他拍了拍鏈條上的灰塵,「我再想別的辦法。」


    塗蘿閉上眼睛,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


    祁渡已經習慣了她冷漠的樣子,原來她生氣了是這樣。


    他又想起她從前跟他說的那句話:倘若他背信棄義,她便生生世世厭棄了他。


    原來是真的。


    祁渡碰著她的手,緩緩地握緊,看到塗蘿厭惡似地蹙起眉頭,又小心翼翼地鬆開,帶著一絲不舍。


    他跟她說:「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


    塗蘿背過身去,沒有理會他。


    祁渡在她身後坐了很久,最後隻留下一聲沉沉的嘆息。


    他走了之後,塗蘿才陡然睜開眼睛。


    在這道結界裏,她不管做什麽都能夠被祁渡知曉,尤其是當她動了傷害自己的念頭時,祁渡便會立刻趕過來。


    塗蘿曾經在書裏麵看過這樣的結界,她記得很多書中的咒法,有的隻消看一遍就能印刻在腦海中,像是她本來就知曉。


    若她不是如今這幅身子,她或許可以試著學習咒法,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可她如今就連走路都像木偶一樣,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自己關節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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