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楊交代完了三副,又拿起對講機唿叫輪機長,讓他準備好機艙有關的事情,終於放下心來。


    他跟在檢察官和大副二人十來米的後麵,等吩咐完事情,連忙快步趕上,這時休息中的二副也接到通知知道檢察官來了,從宿舍出來和三人匯合。


    從甲板到駕駛台的路完全沒有乘客,和遠處熙熙攘攘的嘈雜聲一對比,更顯得安靜,隻有絲絲的風越過船頭,無力的翻動船長棉衣上的絨毛。


    檢查完早就準備好的手續,又拿過船長遞來的信封,檢察官滿意於信封的厚度,出於職責原因,開出來幾個不大的缺陷,讓船長整改,船長和三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滿口答應下來。


    等到檢察官下船了,大副趕忙和船長報假,“船長,我突然肚子疼,先迴去上個廁所。”


    船長隨意地點點頭,終於應付過這次的檢查,他也放鬆了不少,一路到梯口送走了檢察官,他繼續等待那幾個重點乘客,同時也用不同語言和不同國家的乘客問好。


    倪寬突然皺了下眉頭,他那虛無縹緲的第六感突然輕微一動,他趕忙放開五感,什麽情況都沒有,有心用精神力探查,這一船幾千號人,也不知道從何查起。


    一旁的修竹不知道倪寬怎麽了,剛想說話,倪寬伸手攔住,又仔細感知周圍了一番,毫無收獲,隻得收迴五感。


    而那第六感也隻是動了一下就毫無反應,但那一下極為嚇人,


    像是偷吃東西的老鼠猛然聽到身後傳來蛇的嘶嘶聲,預感到大禍臨頭一般。


    倪寬隱隱有一種什麽糟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如何都已經無法改變的無力感,於是毫無頭緒的他漸漸焦躁起來。


    “修竹,我覺得我們應該換一個交通工具,要不我們下船,到時候直接飛機去冰島。”


    倪寬疑神疑鬼的四處看看,激動的抓住修竹雙肩,“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條船上有什麽隱秘的危險。”


    修竹點點頭,依然在手機上繼續輸入著什麽,她說,


    “倪寬,你有流光在手,這艘船是近海航行,就算沉船也能有自保之力,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有危險出現在這艘船上,那我們就更不能走了,如果因為我們離開這艘船,而導致原本能活下來的人死掉,就…”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確。


    倪寬焦躁不已,他感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隻蜘蛛正在編織巨大的網,網的中心就是他,他像個感到危險又毫無頭緒的,一個愚蠢的獵物,隻知道在原地急的團團轉,然後蜘蛛終於準備收網,要開始享用大餐。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記住現在開始漸漸變淡的危險感覺,他看著修竹的眼睛,她黑棕色的瞳孔中仿佛有著令人平靜的力量,“或許,是我的感覺出錯了。我隻是有些擔心之後要完成的任務,無意中錯判了感覺。”


    修竹仰起手機給倪寬看,裏麵是和當地武裝部通信的結果,“我已經聯係過了,一會武裝部會帶來一些彈藥和兩把手槍,事情有些急了,沒辦法調過來更多的東西,至少能夠保證一些船上的安全。”


    那種危險感終於消失了,倪寬努力迴想那種感覺,終於還是抓了個空。他點了點頭,心裏對接下來的行程還是有些悲觀,但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修竹對他笑了笑,又拿起手機,大概是和武裝部的人進一步溝通吧。


    中午去餐廳吃過了飯,倪寬躺在床上正在午休,這是他在部隊養成的習慣,一旁的修竹已經睡著了,兩個人生物鍾幾乎一模一樣。


    倪寬眼中的困意越來越重,他雖然一般隻需要睡眠5小時,但是能多睡為什麽不多睡?現在的他絲毫沒有去主動驅散睡意,腦子裏麵之前的胡思亂想漸漸變得平靜,意識慢慢被遮掩,眼看就要進入夢鄉。


    突然船體輕微一震,隱約傳來有人唿號的聲音,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牆壁外邊傳來若幹歡快的腳步和嘻嘻哈哈的聲音。


    倪寬惺忪的張開眼,遠遠地聽到金屬鏈條嘩啦嘩啦的抖動聲音,他有些疑惑的坐起身,輕輕給好像有些寒冷的修竹加蓋了毛毯。他向著窗外張望,發現好多人都滿臉好奇的往船首走去,不少小孩子嬉鬧之間滿臉興奮。


    倪寬打開門,順著人群緩緩往前走著。他從燈光走到陽光下,此時寒風已經停止了,五星紅旗高高的掛在桅杆右側,緩緩的舒卷著。


    冬日偶爾也會有極為溫暖的時候,正巧太陽直射在港口,高高的天上隻有極少的薄雲,實在是少有的好天氣,倪寬隨著人群慢慢走到船頭的艏樓甲板。


    此時所有的纜繩已經解開,倪寬腳下,水手們正在操縱設備絞起錨鏈,倪寬聽到的金屬鏈條聲就是從這裏發出的。


    周圍全是人,大家站在船頭,享受著這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幾個孩子歡快的跑來跑去,不少人拿著手機和朋友合影留念,幾個中年人圍成一堆高談闊論。


    一陣巨大的水聲從船下方傳來,人們嘩的一聲都叫嚷開來,激動地把頭伸出舷外看著,水手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表演性質般叫喊道:“錨鏈出水——”


    幾個中年人也抵擋不住好奇心,高談闊論暫時終止,都把頭往船舷外麵湊過去,發出驚歎聲。


    “哎,這麽大的錨啊,難怪能拉得動遊輪。”


    “哎呦不行,我看的害怕,船離水麵實在是太高了。”


    這時候船外的廣播突然響起,“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各位乘坐富麗集號豪華遊輪,我們船自天津大沽口出發,途徑韓國,日本,俄羅斯,北歐諸國,第一停靠站為冰島,第二停靠站為…”


    船長以標準的普通話向中國乘客播報,完了又用正宗倫敦腔口音的英語重複了一遍。


    乘客們聽著播報,手上也沒停下來,有不少海鷗被輪船鳴笛聲吸引過來,這些老鳥們用嫻熟的姿態飛在空中,或落在船舷上,向著遊客討要心愛的薯條。


    孩子們激動地亂叫亂跳,也沒有嚇到老練的海鷗,見過無數船舶和乘客的它們自有一種淡定的高手風範,隻是薯條偶爾被同類搶走,頓時發出氣急敗壞的鳴叫。


    “開航!”老船長的聲音從駕駛台傳出,沒有用廣播,卻也足夠甲板上的乘客聽到,於是乘客們發出歡唿聲,在遊輪巨大的鳴笛聲中,左滿舵的豪華遊輪緩緩進入航道,駛出天津港,向著波瀾壯闊的大海前進。


    海風輕輕的吹拂,離岸還不遠,海鷗們舍不得食物,還呆在船上,遊輪後麵強勁的螺旋槳劃出巨大的波紋,幾十隻海鳥飛在船後,不時叼出一隻隻倒黴的被槳葉打傷或打死的魚。


    耳邊滿是海鷗和海鳥歡快的叫聲,嘈雜歡笑的人聲。倪寬忽然有一種遊離於社會之外的巨大疏離感,那些人們笑啊,鬧啊,釋放著平日積攢下來的壓力,倪寬卻覺得他離他們越來越遠,他開始胡思亂想。


    倪寬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老連隊的兄弟們,每天日複一日的站崗訓練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想到了自己曾經學校裏的同學們,他以前暗戀過的女生,直到畢業也沒有表白;


    他想到齊建國,他應該還在雲南執行任務吧;想到隊長,a4小隊應該磨合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有沒有開始獵殺怪獸去了;想到老城區最後又哭著和自己道別的莫柯柯,真是個愛哭的丫頭,希望保安公司的人保護好她;


    他想到在家的父母,二老的身體都還健康,隻是母親前幾天體檢血紅蛋白濃度太低,由於經常加班,長期的貧血…他卻無法陪在父母身邊。


    倪寬輕輕低下頭去,帽子蓋住了陽光,把他的臉藏進陰影裏,他離開了歡唿吵鬧的人群。低頭快步走迴了房間,輕手輕腳的開關門,發現修竹依然在沉睡。


    是因為戰友在身邊嗎?修竹的睡臉毫無防備,倪寬記得以前野外拉練的時候,他一直和修竹一組,晚上守夜,倆人靠在一塊,一人值夜一人睡覺,倪寬也曾看過修竹的睡臉,眉毛都揪在一起,加上迷彩塗料和忽明忽暗的火光,完全看不清楚表情。


    倪寬悄悄的躺到床上,沒有驚醒修竹,但修竹好像有點怕冷,感受到倪寬身上還殘留的陽光的氣息,她慢慢的靠了過來,倪寬看著修竹,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咦?那次拉練是去哪裏來著?好像是山西一個無人的廢棄村落來著...倪寬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他終於嘴角帶笑,沉沉睡去。


    其實倪寬也有很多話沒有說,他高中畢業那天沒有說,離開老連隊去特戰時沒有說,這次修竹執意留在船上也沒有說。


    他其實並不關心死多少人,不僅僅是因為任務執行的多了,他開始變得冷血。


    他隻想保護好身邊認識的人,對於其他人那些美好,或是醜陋的事物和人生,倪寬並不關心,他也沒有精力去關心,每個人的世界就那麽小,隻能容納幾個特別的人。


    他隻想和修竹平平安安的完成任務,僅此而已。


    希望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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