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雕梁畫棟。


    連台階都是用白玉石砌成。


    矜厘輕提裙擺,跨過高門檻。


    內堂很寬敞,正中央上方懸掛著一塊黑金牌匾,鐫刻四個金色大字:祖德流芳。


    而牌匾之下,整齊劃一的供奉著謝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矜厘跟在謝霽延身後,大致環顧一番。


    隻見牌位兩側,重金打造兩座龍鳳呈祥燈台,燃著長明燈。


    而供桌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供品。


    謝霽延站在香案前,取出十炷香。


    矜厘對祭祖流程沒什麽概念,靜靜站在旁邊,看他將高香點燃,再分成兩組,一組六炷,一組四炷。


    之後,他遞給她兩炷說:“這兩炷,先敬門神。”


    民間傳聞,要先通融門神,門神才會讓祖先進出家門。


    矜厘似懂非懂,照他的舉止,雙掌合十攏著香枝,虔誠的給門神鞠了三個躬,然後將高香插到門柱小香爐上。


    從大門迂迴內堂,謝霽延又給了她三炷香,說:“這三炷,祭我母親。”


    言落,他屈膝跪在蓮花蒲團上。


    矜厘學他跪下,於心中暗念:叩拜慕奶奶。


    他母親的名字,叫慕含春。


    含春園就是以他母親的名字命名的。


    她聽見謝霽延低聲說:“媽,我帶阿厘來給您看看。”


    “她是我……想娶的女孩。”後麵的字音,隻有他自己聽得清,“您若在天有靈,請讓我把她娶迴家。”


    “父親思想太頑固不化,請母親今晚去他夢裏,給他敲敲腦殼,把那些廢舊思想搗出來,阿延感激不盡。”


    矜厘:???


    這一段,她聽得清清楚楚,但不曉得他前麵跟他母親告了什麽狀,就隻覺得他端莊穩重的外殼之下竟掩藏著這麽幼稚可愛的一目,不禁有點想笑。


    於是憋到敬完香,再從祠堂走出來,她終於忍不住揶揄他:“你是不是每次跟謝爺爺發生矛盾,就跑來跟慕奶奶告狀啊?”


    不知為何,當這句話問出來之後,她又莫名感覺很心酸。


    可覆水難收,想再斂迴去,已遲了。


    謝霽延神色倒不慍不怒,隻是語氣總有一種無助又自責的悲愴:“我怎會和他發生矛盾,是我害他失去妻子。”


    當年本可以保大棄小的。


    但他母親卻堅持要生下他,想讓他來看看這個世界……


    “從小到大,我也就忤逆他那麽一次。”


    忤逆跟魏雪泠締親那一次。


    不過。


    他心想,不久的將來,他還會再忤逆一次!


    為矜厘!


    無論什麽代價,他都要娶她!


    矜厘仰仰頭顱,假裝看天上的月牙,壓住眼底的酸楚,說:“你母親的事,也不是你的責任呀,怎麽能把罪全部攬在你自己身上。謝爺爺要是真的心疼慕奶奶,就不可能讓她懷孕生那麽多孩子。”


    “我聽大哥說,是母親想生個女兒,卻不曾想,五胎都是兒子。”


    矜厘心情沉重,不知如何作評價。


    畢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


    隻能說,一切皆命中注定。


    謝霽延見她不再作聲,扯起苦澀的笑意:“我有時候,會思考一個問題。”


    矜厘頓了一下,引起興趣:“什麽問題?”


    “就是……相愛一定要有結晶嗎?”


    他聲音很低很低,被夜風輕輕一吹,便飄散得不留痕跡。


    卻每一字都無比清晰的烙印在矜厘心尖上。


    她忘記自己有沒有再迴應他。


    唯獨記住他最後又說了一句:“如果可以,我想先做個絕育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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