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數裏果然有處村落,隻是村中院落狹小,難以容下這麽多人,還好村裏有處舊祠堂尚算寬敞,眾人帶了些酒食也就在這兒安頓下來。圍坐在火堆旁邊,大家一起用著晚餐,這會兒梁長老才有時間問道:“屬下得夏侯長老傳書,聞說長老急召,不知何事?”


    商天行歎了口氣,“還能何事,還不是近來傳的沸沸揚揚的嶽長海南下之事啊。”


    “長老,此事為真?”


    “就今日來看,應是假不了了。”商長老摸摸頷下的亂須道,“司慶常作嶽長海的前站,既已見他,傳言恐怕為真啊。”


    一時間屋中一陣沉默,許久之後梁長老看了看商天行身側的年輕人道:“長老,這位小兄弟是何人啊?”


    “這位……”商長老剛要開口,那年輕人已是趕緊一抱拳,搶過話頭道:“小可洞庭薛善見過梁長老和諸位。”


    商天行聽了隻是看了他一眼,沒在言語,梁長老卻是一皺眉頭,“洞庭?你是鎖龍寨的人?”


    “正是,”薛善點點頭,“家父鎖龍寨白龍塢船主‘分海夜叉’薛大可。”


    “薛大可?”袁明聽了也是一驚,“莫非就是那‘翻江龍’邢瑾的義弟,號稱鎖龍寨二當家的那位?”


    “嗯。”薛善點點頭。


    袁明和袁順對視一眼,這下就見袁明一臉鄂然,瞪著薛善道:“沒想到薛船主五大三粗,卻生得這麽一個俊秀的兒郎。”


    薛善聽了不由得滿臉通紅,袁順瞪了兄弟一眼,卻也隻能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其餘眾人俱是哈哈大笑。就在這時,又聽袁明道:“我說薛小兄弟,這白天又是怎麽個事?”


    “哼,”提到此事薛善顯然還在氣頭上,冷著臉道,“我本也是去光州給周老前輩祝壽,不想今早在路上見得一人仗著輕功戲弄兩位同道,還張口閉口南蠻子如何如何,聽口氣就是番邦之人,我一時氣不過就伸了手,沒想到三四十招上眼看就占了上風了,他卻是扭頭就跑,我當時也是氣不過,隨後就追了去。”


    “小兄弟,你不知道那是誰嗎?”


    “不知道,”薛善臉一紅,“當時隻感覺他輕功不錯,後來也是較上勁了,直到商長老追上來才告訴我。”


    “都不知道對方底細你還敢追?”袁明瞪著他問道。


    薛善臉色一紅,沒有說話,就袁明又說:“你幫的那兩個人呢?”


    “好像沒跟上。”薛善低下頭呐呐的道,眾人一時都怪異的看著他。


    敢情這位打到最後正主都沒了,他還是咬著人家不放。商天行在旁邊歎了口氣道:“我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小子,說實話吧,你爹是怎麽把你放出來的,別說祝壽,‘飛鯊塢’廉飛雄廉船主和‘巨鯨塢’的少船主‘玉蛟龍’蘇廣源早就走我前頭去了。”


    薛善聽了也是一愣,看了商長老好一會,見他還是盯著自己不放,隻得又呐呐的道:“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聽了這話商天行都氣樂了,“你是可以啊,難怪你敢追著那司慶跑出百餘裏去,你爹那是堂堂鎖龍寨寨主,”說到這兒商長老輕輕咳了一聲,“寨主的左膀右臂,你這一跑,他要是著起急來,寨子裏邊不得翻了天啊。”說著已是氣得直喘,“以我和你爹的交情,我就應該老大耳聒子抽你!祝壽這一路你就跟著我,等祝完壽我親自找人送你迴去,要不然我現在就封了你的功力讓人把你綁迴去!”


    “好吧。”薛善委屈的看了看他,見他真是怒了,隻得應了下來。


    一席話下來旁邊幾人又是哈哈大笑,袁明這會兒一挑大指道:“小兄弟,且不說你膽量如何,單是這追著司慶能跑上百十裏地,就這份輕功江湖中就別無他人了,我袁老二佩服。”


    薛善朝他笑了笑,沒敢接話,生怕再惹了商天行生氣。袁明此時又轉過頭來對著蕭寧問道:“蕭兄弟,你怎麽也來這兒了?”


    這下輪到蕭寧尷尬了,隻得將青石縣中的事如實說了一遍,又將與李悠然、歐聖分別之事說了一遍。這一次二袁更是愣了,袁明又瞪起了眼睛,“蕭兄弟,你們這見了嶽長海不會還想去探探他的底吧?”


    “李兄說不會。”蕭寧低聲道,聽這話語,怎麽也難取信於人。


    “李悠然不會,你呢?”商天行轉過頭來,“蕭少俠,咱們初見,別怪老夫交淺言深。襄州分舵之事我已得到幫中弟子詳報,知你武藝不凡,此番又能逼退那耶律雄,老夫也試過你的功力了,當是在老夫之上了。可就算如此你也萬萬不可小覷了嶽長海,莫要聽信那些江湖傳言,說什麽耶律雄武藝已不下於乃師,那就是武林中好事之徒以訛傳訛罷了,那嶽長海武藝多高,絕非你可猜度的。”


    “商前輩,”蕭寧此時不由得好奇的問道,“那嶽長海功夫到底到了何等境界,這江湖難道沒有再勝他一籌的人了嗎?為什麽江湖中人人聞之色變?”


    商天行苦笑著搖搖頭,“難,就我所知如今各大門派尚在之人,誰也不敢說能壓他一頭,就算是少林、純陽兩派掌門,當日一戰也僅和他持平而已,真正生死相搏恐是勝負難料。中原七派之主,除了拜火教教主神秘難測,其餘幾人雖略有差別,但總體也在伯仲之間,也就是本幫幫主年歲輕些,稍遜了幾籌,可若真與嶽長海交手,誰也無有勝算。至於說那耶律雄,老夫也曾幾次與他交手,一直是難分勝負,但要對上嶽長海,那是唯死而已。今日觀少俠武藝,也就是與敝幫石幫主幾人持平罷了,真要動起手來,脫身也非易事。”


    聽著商長老侃侃而談,在座眾人全都愣在那了,不是因為商長老見聞廣博而發愣,隻因他對蕭寧評價之高而使人難以置信。那邊薛善首先就不服氣,不待蕭寧說話,已是先自搶了出來,就見他雙眉一皺,“商伯伯,您這話有些過了吧,蕭兄才多大歲數,怎會和王門主、邢寨主他們比肩了?”


    商天行笑著搖搖頭,“小子,你別不服,‘碎玉拳’是天下至剛至猛的拳法,同樣經過戰陣淬煉,我自信已是練到了十成火候了,也隻差由陽生陰,及至剛而至柔之境,若能再進了這一步,當可與嶽長海的大碎碑手有一拚之力了。可今日我與蕭少俠對這一拳並未藏拙,卻仍是落了下風,我雖不知少俠師承何人,但卻感覺到了少俠壓製了功法,此等技藝,我也僅在王、邢二位身上見過,我家幫主天賦極佳,也僅在近年達到此境而已。且少俠一身功力渾厚無比,不似這等年齡勤練可得,不太可能無外力相幫。”


    蕭寧聽了也知如何是好,隻是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心中卻是暗自吃驚,感歎商長老眼光之毒,見聞之廣。他這麽多年在那藥王穀中,守著無數醫書藥典,看著山間遍地老藥,雖說醫術無成,藥典卻是看了不少,什麽藥滋補,什麽藥益氣,他也沒給留下,幾年來人吃馬嚼糟蹋了個幹淨,再加上這“五禽訣”本從醫門而來,兩下相合內功進境自是一日千裏,才有了如今境界。此番商長老一席話,卻是險些掀了他的老底。


    薛善聞言側頭看看蕭寧,“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是誰家弟子就是誰家的罷了,難不成你還是拜得邪道中人為師不成。”


    蕭寧看著他苦笑一聲,“薛兄何須言辭咄咄,在下功夫初時本是由神刀門兩位長輩,餘方舟和王威伯伯所授,在下一直以伯伯相稱未曾拜師,後來也是另有際遇,確也未入得任何人門下。”


    這邊蕭寧尚是好說好道,那邊楚月卻已是柳眉倒豎,“是誰的弟子又管你何事,商長老尚且沒有逼問,你卻在這說三道四,是何居心。況且我寧哥哥也確未投師,這其中原由也無需向你一一稟明吧。”


    薛善一時也是讓她說的滿臉通紅,口中叱道:“縮首畏尾本就是小人行徑,一身功夫不曾拜師學藝,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哼哼,莫不是被人逐出門外,無顏提及師門吧。”


    “你!”王姑娘聞言氣得按劍豁然而起,“小子,我看你今天就是來故意找碴的,你且出來,我先看看你是誰家弟子,給師門丟人了沒有。”


    那邊薛善也站了起來,眼看一場爭鬥在所難免,這下眾人分作兩波,分別拉住二人,好半天才又勸了下來。等到再次坐定,蕭寧卻又開口問道:“商老前輩,就您剛才所說,耶律雄似是比之嶽長海相差甚遠,但不知要差多少?”


    商天行也是微一沉吟,“嶽長海出手我是見過,耶律雄我還與他過過手。這麽說吧,那大碎碑手與這碎玉拳可以說是天下外功之最,耶律雄與我一樣,也是練到至剛之境了,所差的也是這由陽入陰,化剛為柔的一步了。所以單從大碎碑手而論,他能有嶽長海的九成火候了。可嶽長海所擅者為兩樣半,而他卻隻有這套掌法頗具火候而已。”


    “兩樣半?”梁榮這會兒卻是皺了眉頭了,“都說嶽長海精通的是他教中的三大神功,長老您怎麽說是兩樣半呢?”


    商天行對他一笑,道:“確實是兩樣半,‘大碎碑手’和‘尉遲鞭法’他倒是學全了,那‘金雕撲天身法’本名‘金雕撲天功’,其中包括了內功心法、輕功提縱術、身法和招式,嶽長海也隻是摘其輕功而習之。”


    “那他為什麽不習全了呢?”薛善此時也放下了剛才之事,好奇的問道。


    “隻因此功習練不易,要想精通更難,非要過人的輕功資質不可,功法不成又不甚高明,也隻有這輕功提縱之術易於速成,還算有些用處,嶽長海門下弟子大都也隻習其一門而已。”


    “老叫花子,那而今還有人全練成了嗎?”袁明這會兒也插了句嘴問道。


    “有!”商長老重重的點了點頭,拾起酒碗來潤了潤嗓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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