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楚月打馬奔出三四裏地,才停下來轉頭看看,就見不多時蕭寧也趕了上來,這才在馬上嬌哼一聲,氣唿唿的道:“都些什麽人啊,好心陪他一路想有個照應,倒讓人懷疑是我們從中挑事。”


    蕭寧聞言苦笑一聲,“月妹妹,何必去關心那麽多,你我問心無愧即可。”


    “那也不行!”小姑娘嘟著嘴道,“好心沒好報的事我可受不了!”


    “好好好,”蕭寧寵溺的笑道,“咱們不受這委屈,這不是走了嗎。”


    “哼,”楚月仰著頭哼了一聲,看了看蕭寧問道,“寧哥哥,下一步咱們去哪?”


    蕭寧在馬上皺了皺眉,“都出來這麽遠了,我也不想迴去了,要不咱們自己去看看?”


    “好。”楚月點點頭,“隻要不和他們一起,咱們去打聽下也行。”


    “嗯。”說話間二人打馬還是向北行去。


    別看已是仲春的天氣,越往北還是越涼,再加上京西北路下了幾日小雨,道也不算好走,兩人一日間也走不出幾十裏去,這一來倒也悠閑。本來依照李悠然的意思是先去汴京打探下消息,而今四人分道揚鑣,蕭寧怕遇上尷尬,也就沒往汴京去,而是想奔著應天直往大名府去,隻這一程也得數月有餘,稍加探聽再轉往華山,與駱清他們匯合。


    這一日正走在路上,卻忽聽道旁一陣響動,迎麵跌跌撞撞跑出一個人來,手中持著一口鋼刀,步下踉蹌好似有傷,這會兒跑到一架平板騾車跟前,猛然間一躍而上,鋼刀已然架在車夫的脖子上,車夫一驚,手中一哆嗦眼看鞭子要掉下來了,就聽他低喝一聲,“別停,想要命的快走。”


    那車夫不過是個老實農夫,本已嚇得四肢發軟,這會兒讓刀又一逼,隻是頭也沒敢迴,哆哆嗦嗦的在拉車的騾子屁股上加了一鞭趕著車朝這邊奔來。蕭寧見了不由得眉頭一皺,還沒來得急說什麽,那邊楚月反倒看不過去了,一時間柳眉倒豎,猛得一催坐馬衝了出去,眼看將近了,一個“打”字出口,左手一抖一支鋼鏢直奔持刀漢子麵門打來。


    那漢子眼見有人管這閑事,心中也是一驚,急急迴刀格這一鏢。不想就在此時,王姑娘又一聲嬌叱,已從馬上躍身而起,覷定他胸腹間的空檔半空中就是一腳,正將他從車上踹了下來,自己也淩空一翻,穩穩的落到旁邊,長劍出鞘已架在那人脖頸之上,迴頭對著哆嗦成一團的車夫說道:“走你的吧。”


    那車夫一時逃得性命,也顧不上稱謝,隻是趕著騾車如飛而去。此時後邊蕭寧也趕了上來,皺著眉頭看了看地上的人,一身黑色勁裝,腰紮紅色絲絛,側頭對著楚月說道:“月妹妹妹,先讓他起來。”


    這下楚月才撤下寶劍,叱道:“起來!你是什麽人!”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哭喪著臉說道:“你們是什麽人,可是壞了大事了!”


    蕭寧皺著眉頭躍下馬來,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在下‘青衣幫’邱林,你們可坑死我了。”那人恨恨的跺了跺腳。


    “青衣幫?”蕭寧楚月對視一眼,禁不住喃喃的道。這個幫派他倆是知道的,駐在京城附近,常在江北一帶活動,平日裏好幹些為來往客商保鏢護路的活兒,雖說不顯山不露水,卻因多承接一些朝庭中卸任或調離官員的保護,也算與官府來往密切,倒也少有江湖中人願意招惹他們。


    蕭寧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三十幾歲的漢子,虯筋紮臂,嘴角掛著一絲血痕,身上有幾道傷口,手上鋼刀有幾個豁口,這會兒氣息還沒喘勻,不由得擰著眉毛對他問了句:“青衣幫素無惡名,你這劫人馬車又是為何?”


    “哎,兩位大俠,你們就別審了,我得快搬救兵去,後邊還有弟兄在那拚著呢,我耽誤不得啊。”邱林苦著臉連連打躬。


    “嗯?”楚月又看了蕭寧一眼,迴頭叱道,“你先說說怎麽迴事,要是正事我倆去幫你。”


    邱林打量了打量他倆,又想想楚月的身手,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急忙拱拱手說道:“兩位若肯相幫,咱們邊走邊說。”蕭寧點點頭,挽了韁繩與他一齊向來路奔去,這一路才聽明白原委。


    原來這次青衣幫本是接了一位武官告老還鄉的差事,不想這一路無事,眼看離地方不遠了,卻忽然冒出一幫劫道的來,個個武藝超群,特別是為首的兩個人,更是厲害無比,隻眨眼間保護的官兵和他們的人馬就躺下好幾個,這下領隊的副幫主“分光劍”吳亮見勢不好,才指使人衝出去搬請救兵。


    楚月聽了蹙了蹙眉頭,問了句:“這裏離你門中已遠,你又去哪找人相助。”


    邱林咽了口唾沫說道:“再有二十餘裏有個地方叫‘老龍嶺’,嶺上有一‘九首寨’,大寨主‘九頭蛇’沈成圓與鄙幫素有來往,本是想去請他的。”


    “衝出來有幾人?”蕭寧問道。


    “三個,最後都走散了。”


    “嗯。”蕭寧點點頭。


    正說話間,前邊已聽到兵刃交擊之聲,蕭少俠側頭說了聲:“邱兄有傷,後麵跟來就是。月妹妹,咱們先走。”說著已是飛身上馬,將紫金龍頭槊綽在了手中,楚月後邊也是上馬相隨。


    再行出裏許,一輛破碎的馬車倒在路旁,路上腳印雜亂,還有幾具屍體扔在路上,要麽官兵打扮,要麽也如邱林一般黑衣紅帶。這會兒喊殺聲從右側野地裏傳出來,遙遙可見不遠處人影晃動,打成一團,看樣已是殺到那裏去了。


    蕭寧見了在路上一帶馬頭,也轉了下去,還好這幾日地也幹了,要不這野地裏還真不好行馬。等到兩人到得近前,卻是不由得帶住了馬,就見場中兩幫人的確打在了一起,可並不是如邱林說得一般一邊倒的局麵。


    場中之人打成了三堆,最遠處是一個好似二三十歲的翩翩公子,一身粉衣就似穿花蝴蝶般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上下翻飛,手中精鋼的折扇時開時合,開時如大刀闊斧,橫削豎砍;合時又持槍作筆,點刺有法,可不正是“粉麵郎君”尚中原。看樣這一月有餘已將舊傷養好,此時又在這兒興風作浪。


    與尚中原打在一處的乞丐看起來腿腳有所不便,卻是和他以快打快,身法似是比他更勝幾分,一顛一拐間看似雜亂無比,卻是暗合章法。要麽搶去先機,要麽攻勢詭異,常常逼得尚五爺是手忙腳亂,手中竹杖更似毒蛇出洞,或如雨點落地,點、戳、欄、絆,一時竟和這神音教五弟子鬥得難解難分,更是隱處上風。蕭寧一看也是識得,正是丐幫“執法堂”八袋掌律長老梁榮。


    這邊梁榮和尚中原鬥作一團,那邊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人卻是敵住了手使雙戟的費劍清。那老者已是年過花甲,卻是生得高大威猛,手中一柄九耳八環刀虎虎生風,刀法中透出陣陣慘烈,一看就是戰陣上的功夫;那中年人手中是一口長劍,走的是快劍的路子,往往一劍下去閃出三四道幻影,想來就是那“分光劍”吳亮了。這兩人聯手倒也勉強抵住費劍清,一時自保無虞。


    再往近裏看,就是十餘個穿著皮甲的兵丁,身著黑衣的青衣幫眾加上四個乞丐圍著八九個神音教徒鬥在一起,一方仗著以多打少,一方仗著武藝高強,一時間倒也難分勝負。


    眼見一時眾人都沒危險,蕭寧坐在馬上也皺了皺眉頭,迴頭看看,隻不多時邱林也是氣喘籲籲的趕了上來,這下蕭寧才抬槊一指問道:“你走的時候就是這樣?”


    邱林好容易喘勻了氣,向前定睛一看,禁不住也是一驚,忙搖頭道:“不是的,我們往外衝的時候還是路大人頂著那個用扇子的,吳幫主應付那個拿雙戟的,這幾個叫花子又是哪會兒來的?”


    “好,我明白了。”蕭寧答了一聲,一催坐騎猛然衝了上去,口中喊道,“月妹妹,尚中原給我,費劍清就交給你了。”說話間馬已到了混戰的人群中,就見他手舞大槊,一起一落間砸翻兩人,又將一人懟在槊尖衝出戰團。路過費劍清身邊時,手上一抖死屍直奔其甩去,自己則是縱馬挺槊直奔尚中原而去,大喝一聲:“梁長老,讓我來會會他。”


    梁榮見得蕭寧到來,早已是放聲大笑,手中竹杖一緊將對手逼退幾步,喊了聲:“蕭少俠,此時還講什麽規矩,你我聯手先拿下這魔崽子再說。”


    “好!”蕭寧也是痛快的應了一聲,揚槊直奔而來。


    那邊尚中原見到蕭寧駕馬而來,早是心膽俱喪,這會兒大喝一聲,右手一抖,手中折扇已是打著旋甩了出去,直奔梁榮前胸削到。梁榮也是一驚,身子猛得一側讓了開去,不想那扇子轉了個圈又從他背後飛了迴來,這下實出梁長老意料之外,等他再躲時稍晚了一步,隻讓扇鋒在大臂上劃了道口子。


    趁著梁榮躲閃的功夫,尚中原高唿一聲:“費師弟,快撤!”自己接過飛迴來的扇子扭頭就跑。


    他這邊撤的容易,費劍清那就不行了,本就讓蕭寧甩來的屍首逼的稍慢了一步,後邊楚月可沒想放他過去,上來之後更不答話,隻是手按雕鞍一躍而起,半空中長劍出鞘一式“龍騰千裏”直刺他的脖頸。費劍清不過剛剛躲過屍首,又接下了那姓路老者和吳亮的招式,卻忽然間這邊劍影又到了,隻得攏雙戟往上就架,卻還是讓劍鋒穿過戟空在肩頭刺了一記。這下“鬼書生”成了以一敵三,他本身武藝就不及楚月,此時更是岌岌可危,七八招下來身上反倒添了四五道傷口,想撤下來更是無從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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