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屏風之後,蕭寧和楚月二人正用著酒飯,卻忽然有人靠來過來輕敲屏風想要一敘,這下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驚,卻又各自收拾了心情凝神戒備,蕭寧站起來開口應了一聲:“不知外麵是哪位朋友,請入內一見吧。”


    外麵那人哈哈一笑,轉屏風走了進來。但見來人也隻弱冠年紀,頭挽發髻,長眉入鬢,目若朗星,嘴角一抹恰到好處的輕笑,雖隻一身青白的道袍,卻是飄飄然似謫仙下凡,雍容華貴更勝貴胄公卿,氣度從容亦過王侯將相,手中一柄連鞘古劍,未曾顯露已在光華內斂中暗透鋒芒。這會兒對著二人一拱手,“冒昧打擾尚請二位海涵,在下純陽李悠然。”


    “純陽玉清子?”楚月眉頭一皺,那邊蕭寧聞聽也是一驚。幾大門派中有名號者王威下山前曾給他略有提及,近來楚月也曾和他討論過,這會兒不敢怠慢,連忙抱拳一禮,“李道長哪裏話,純陽大師兄到了,在下有幸相識,不勝榮幸。”說罷抬手虛引,“道長請座。”


    “哈哈。”李悠然朗笑一聲,打了個稽首,“謝兩位了。”這才坐了下來。


    “不知道長找我二人何事。”等到三人坐定,蕭寧這才開口問道。


    “哎,無事,無事。”李悠然笑著搖搖手,“我本是去蘇州拜火教處下貼,迴來路上剛好碰上歐師弟,聽他談起江湖又出了兩位武藝超群的同輩之人,本已心生神往。正巧日前又巧遇南師妹,她對二位更是大加推崇,這才知道二位在這青石縣中駐足,閑來無事特此一路尋來。”


    說話間蕭寧已吩咐撤去殘席,這會兒酒菜又重新擺上,拿起壺來給對方滿上一杯,他這才問道:“原來如此,倒是歐兄和南姑娘謬讚了,不過我二人與道長素未謀麵,李兄又是如何識得我們呢。”


    “哈哈哈哈,”李悠然端起杯來敬了二人一杯,笑道,“隻因到此後聞說王姑娘的令尊曾隱居於此,知道二位在城中定有落腳之處,我今晨本到王宅拜訪,有家人說二位出去了。我也是見城中熱鬧到此閑逛,本想午後再去一迴,不想剛才遙見兩位豐姿如玉,當不是別人了,隻是人群阻隔不好招唿,等見二位進得酒館才趕了過來,卻已是不見了二位身影,這才問詢小二,果然沒錯,方敢冒昧打攪。”


    “李兄客氣了。”蕭寧再次拿起壺來,“怎擔得李兄如此誇獎啊,聽聞貴門今年籌辦武林大會,李兄也是有的忙了。”


    “哎,”李悠然擺擺手,“我這人天生懶散,分發英雄貼的事都讓那五位師弟師妹搶去了,我也就隻拿了拜火教一張。這不早就送去了,隻因門中諸位師長雜事太多,也隻在這江湖中偷閑一二,不願迴去耳。”


    “道長你也太客氣了。”旁邊王楚月忽然接過話來笑嘻嘻的說,“其實別家的帖子倒還好說,偏偏是這拜火教,雖占據大半個江南卻素來神秘,少與江湖同道來往,我想別人也無此本領送上去吧。”


    李悠然聞言急忙擺手,“王姑娘可別吹捧在下,拜火教雖少與江湖來往,但今日與同道間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少有欺人之舉,送這名貼也不算難事。”


    楚月抿嘴一笑,就見李悠然又接著問道:“大會之日尚早,兩位是想在這城中休閑幾日呢還是另有去處?”


    蕭寧和楚月對視一眼,笑著道:“倒還沒想好如何,也好容易陪月妹妹來趟家,暫時休息幾天再說吧,李兄可有去處?”


    “倒也沒什麽地方可去,”李悠然拾起酒碗來喝了一口,“隻是近來江湖傳聞,失蹤十多年的‘四聖秘藏圖’再出江湖了,還落入了神音教嶽長海的手中,我想去萬金山莊求見‘散金侯’打探下消息。”


    聽到“四聖秘藏圖”,楚月看了蕭寧一眼低下頭努力憋著笑,蕭寧輕咳了一聲,抬起頭來一本正經的說道:“若為此事李兄就不必去了,這傳言江湖中早已鬧的沸沸揚揚,我倒也有聽聞,日前在下更得到確切消息,嶽長海已是南下中原,也許已過黃河。”


    “此事當真!”李悠然一驚,端著的酒碗也放下了。


    “應該錯不了,”蕭寧也放下酒碗,“在下為村中親友報仇,日前曾上得‘鐵背鼇’鄭化成的山寨,這是當時他為買自己性命說出來嶽長海可能已從幽州南下了,鎖龍寨的蘇廣源公子那日也在旁邊。”


    “噢?”李悠然一愣,“蘇兄也出洞庭了,他可是邢寨主身邊的幹將啊,能讓他出來的一定不是小事。”說到這也是略一沉吟,“可西北那邊……”


    “據說是‘遮天手’耶律雄”


    聞言李悠然不禁皺起了眉頭,“若是嶽長海真的來了,那這消息就假不了了,這寶圖若真如傳言所說落在嶽長海手中十餘截,上麵有多少秘密也被參透了,這次南下他定然是來取寶了。”


    蕭寧喝著酒,一時也是不知道怎麽迴他,那邊楚月忍著笑忍的也是非常辛苦,這時再聽李悠然說道:“不行,總得親自去北邊打聽打聽,才好迴去和師父稟報,也好早作應對。”


    蕭寧聞聽眉頭一皺,眼珠略微一轉不由得笑道:“李兄想要北上看看那嶽長海?”


    “嗯,我有此意,總是眼見為實了也好向家師迴稟。”李悠然點點頭。


    蕭寧再次和楚月對視一眼,迴頭道:“若是李兄想要北上,我倒有意相隨。”


    李悠然聽到一愣,隨即目露喜意,“若蕭兄弟二位肯去,就算見著嶽長海,當也無憂矣。”


    “嗯,”蕭寧點點頭,“一起去也還有個照應,李兄且容我兩日,迴去略作收拾再與兄相會。”


    “好。”李悠然抬手飲盡碗中酒,“我也得迴去稍作準備,那就兩日後辰時,你我在此相會。”說著站起身來。


    蕭寧和楚月也跟著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好,那就兩日後再會。”


    李悠然點頭拱手,飄然而去。


    到了這會兒蕭寧二人也無心再逛了,結罷飯錢隨著人流往迴走去。等到進得廳中揮退下人,楚月不由得皺著眉頭問道:“寧哥哥,你真要去找那嶽長海。”


    “嗯。”蕭寧倒過一杯水遞了過去,“而今和神音教已是不死不休了,我總得去探探底,看看那嶽老魔南下帶了多少人。況且這次有純陽宮的大弟子一起,也有個照應,何樂而不為呢。”


    “嗯,也是。”楚月還是蹙著眉頭,“可如今我們就已經見著尚中原、蔣深和費劍清了,這嶽長海身邊還有多少人卻具是不得而知,加之其本人更是武藝超群,此去不易啊。”


    蕭寧聽了點點頭,略一沉吟道:“這麽著吧,我和李兄前去,你快馬迴門通知王伯伯,讓他和太原的駱伯伯他們都知道嶽長海繞道南下之事,凡事也早有準備。”


    楚月聞言不由得抱起了膀子,嘴角掛著一抹莫測的哂笑,斜著眼看著他,一直瞪的他心裏發毛,禁不住縮了縮身子向著姑娘問道:“月妹妹,怎麽了,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幹嘛看你?你說幹嘛看你!你那點小技量我還不懂,你又是想扔下我自己去吧。”楚月不屑的說道。


    “哪有啊。”蕭寧佯作委屈的叫道,“現在駱伯伯和‘神槍’王門主還被人用‘金蟬脫殼’之計釣在西北,這邊嶽長海又暗下了中原,形勢對咱們是相當不利啊,總得想辦法通知他們迴來看著點啊,這又要探查又要通知,總共就咱們倆人,隻能分頭行動啊。”


    “是嗎?”楚月盯著他的雙眼。


    “是的!”蕭寧努力定住眼神,讓自己的眼光不閃爍。


    就在這屋中對視了良久,楚月的眼圈卻逐漸紅了,眼眶中漸漸蓄滿了淚水。這下輪到蕭寧慌了神了,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了,就見姑娘的眼淚越流越多,越流越快,這會兒還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滴滴??,可馬上就有了山洪決堤之勢,就這時蕭寧連忙喊道:“停!月妹妹,這是怎麽了,說的好好的你怎麽了,有話你說,別這樣啊。”


    “你說,”楚月抹抹眼淚,“你是不是討厭我,嫌我武功低,怕我拖你後腿,所以不願意帶我。”


    “不是不是,”到了這會兒蕭寧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斬釘截鐵的道,“沒那迴事,你想多了。”


    “其實你也不用說了,”楚月閉了閉眼,強行把眼淚收了迴去,“我明白,我的武藝的確比不了你,我以前也不夠努力,但我以後一定會勤加練習。”說著伸手拉住蕭寧一隻手,“隻是你別扔下我。”


    “唉……”聽到這兒,蕭寧也隻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伸手把楚月擁入懷中,“月妹妹,其實你的武藝並不低,當日你和玉映子動上手我也看到了,若是生死相博你的勝算更大一些。可我這兒不一樣,我所麵對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中頂尖的高手,神音十二傑的後六位還好說,但大多也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那前六位中有的我應付起來都得小心一二,更何況說你。血影門更是詭異無比,一但招惹就如附骨之蛆,甚難應付。在這個世上我能見得到的親人不多了,我也真容不得你再受一點傷害啊。”


    “寧哥哥,”楚月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我不管你有什麽樣的敵人,我隻願和你攜手一起闖闖這個江湖,武藝不夠我可以練,當年蘇前輩能以‘長河劍法’闖出‘劍聖’的名頭,我也能行,我不要成你的累贅。”


    蕭寧聞言不由得把手臂緊了緊,點了點頭道:“好,月妹妹,那咱們就一起去見識見識這個嶽老魔,不管如何,生同行,死同往!”


    楚月也伏在他懷中喃喃的迴了一句,“生同行,死同往!”這真正是:


    生死盡追隨。再逢心已癡。六年中,難舍相思。


    誰道劍風皆刺骨,鋼百煉,繞如絲。


    比翼展英姿。山川俱可馳。入江湖、敵首當期。


    他日盡歸塵或土,不離棄、永相依。


    ——唐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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