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窗來,外麵仍是亂哄哄的一片,後寨的火勢倒還勉強控製著,不曾波及到前院中來。蕭少俠左右看了看,對著楚月一擺頭,兩人走高躥低往寨外奔去,背後三人一看亦是緊緊相隨。


    出寨後下得山崗,仍是鑽入了密林之中,行不四五裏遠,前麵的蕭寧二人停住了腳步,迴過身來望著身後三人。到了這時那三人也停了下來,就聽前邊蕭寧冷冷的道:“幾位,跟到這兒也可以了,莫非還有什麽指教不成?”


    此時對麵的當頭之人首先拉下蒙麵巾來,就見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公子,略長的臉膛,細眉朗目,鼻若懸膽,嘴角上一絲笑容,端是生得麵如冠玉,俊俏郎君。


    到了這會兒此人先一抱拳道:“這位兄台,在下洞庭蘇廣源,不知兄台如何稱唿?”


    蕭寧這下見了也是一愣,不為別的,隻因此人甚是眼熟,不正是那日在萬金山莊千眼堂前所遇的錦衣公子嗎。到了這時他也不好再與之頂下去了,隻得也拉下蒙麵巾道:“蘇兄客氣了,小可蕭寧,正是這江陵人氏。”


    “江陵蕭寧?”蘇廣源目光微微一閃,旋即又含笑道,“這麽說蕭兄弟是本地之人了?”


    “嗬嗬,小可倒是祖居此地。”蕭寧微微一笑。


    “噢?”蘇廣源瞥了旁邊剛拉下麵巾的楚月一眼,目光中也閃過一抹驚豔,“蕭兄弟兩位甚是麵善,可是在何處見過。”


    蕭寧微微一笑,並未言語,那邊蘇廣源倒是拍了拍腦袋道:“看我這腦子,記起來了,當日在萬金山莊,曾與兩位有過一麵之緣啊。”


    蕭寧這邊仍是未曾接話,隻是隨口問了一句,“蘇兄此來可是與這山寨有仇?”


    “並非與在下有仇,”蘇廣源連連擺手,“這鄭化成人稱‘鐵背鼇’,本是東邊海寇,曾經壞了我家寨中買賣逃來此地,我隻是奉寨主之命追剿而來。”


    蕭寧聽了眉頭一皺,抬頭看了樹林外的火光一眼,歎了口氣道:“蘇兄與那姓鄭的既無生死仇怨,這把火放的可實有不妥啊。”


    這句話蘇廣源還沒說話,旁邊兩個中年人倒聽不下去,其中一人跨上半步喝道:“小子大膽,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何人嗎,這乃是鎖龍寨邢寨主之徒,‘巨鯨塢’的少主,江湖人送綽號‘玉蛟龍’,豈是你一個無名小卒可以評頭論足的。”


    蕭寧聽了神色一冷,那邊蘇廣源眉頭也皺起來了,口中叱道:“住口,放肆!我與蕭兄弟談話豈有你插嘴的份。”迴頭對著蕭寧一揖,“下人無禮,兄弟莫怪,還請蕭兄弟指教有何不妥之處。”


    蕭寧仔細看了看,見他麵色誠懇,倒也沒再計較,隻是環視一眼四周說道:“有倒是‘靠山吃山’,這片山林不知養活著附近多少百姓,都是以此砍柴打獵為生,蘇兄這一把火若是蔓延開來,又有多少人家衣食甚憂啊。再者說來,此處山高林密,一但火勢失控,附近村落豈不遭殃?”


    聽了蕭寧的話,蘇廣源似乎麵有慚色,抱拳一禮道:“卻是在下思慮不周,隻怪這次我等隻是三人前來,一時恐敵不過這甚多山匪,才出此下策。”


    蕭寧沒有接話,隻是搖頭看天,低聲歎道:“但願今夜下場大雨吧。”說話間蘇廣源也抬起頭來,就見天上雲層中雷蛇隱隱,眼看要落下雨來了。


    到了這會兒蕭寧一抱拳道:“蘇兄,天色不太好,在下也要告辭了。”


    蘇廣源也抱了抱拳,“也好,兄弟慢走,異日有暇可來洞庭一遊,小兄自當盡地主之誼。”


    蕭寧點點頭,這才和楚月飛身向拴馬之處走去。蘇廣源眼看著兩人遠去,側頭對身邊二人道:“咱們也走吧。”


    “是。”二人一點頭,三個人也是飛身而去。一時林中寂寂,再無聲息。


    許久之後,天空中也已雷聲隱隱,這時剛才眾人站立之處又是人影一閃,一個紅衣人又閃了出來,抖抖衣衫左胸上赫然黃線繡得一個“魁”字,可不正是那夜在青坪鎮上逃出生天的血魁嗎。這會兒血魁抬頭看了看嶺上的火光,打量了打量幾人離去的方向,仔細分辨了一下地上的腳印,起身奔著蕭寧離開的之處追了下去。


    一連追出去七八裏地,才聽得前邊蹄聲隱隱,正是蕭寧和楚月二人。這下血魁躡足潛蹤,小心的越了過去,遠遠的就聽楚月說道:“寧哥哥,要下雨了,咱們去哪?”


    “快走一步,記得來時前邊不遠有個村子,去那暫避。”蕭寧想了想道。


    “嗯。”楚月應了一聲,兩人加了一鞭急急趕去。就在這時,迎麵間忽有數顆白丸從黑暗中打了過來,二人見了俱是一驚,齊喊一聲“小心”!全都帶馬閃向一側,手中馬鞭一揮,一起迎向那些白丸。


    眼見半空中將白丸盡數打爆,卻又忽然化作了大蓬的白煙籠罩了數丈方圓,蕭寧一時有目如盲,當下心中大驚,立時屏住唿吸,手剛搭在刀柄之上,就感覺一點寒光從白霧中穿出,等看清時一柄短槍已到胸前,後邊一個紅衣人單手持槍疾衝過來。


    這下見了不由得他大吃一驚,猛然間胯下用力,身形一偏,帶得坐騎“唏哩哩”一聲長嘶,一歪躺了下去。他則趁機就地一滾抽刀出鞘,人也躲過了這當胸一刺,緊跟著是單手猛拍地麵,躍身而起追著血魁背後斬去。


    血魁一招走空,就聽背後刀風已近,他也是身法不停繼續向前搶出數步,這才身形一矮,猛然間就地一旋,迴槍刺向蕭寧大腿。


    到了這時,蕭寧也是看明白了,別的不認識,那支短槍他卻是再熟悉不過了,一時間也是怒從心頭起,不躲不閃大喝一聲,收刀橫斬短槍。眼見就要斬到槍杆了,血魁的槍卻忽然間一頓一縮,竟然讓過了龍雀寶刀,短槍就如毒蛇吐信,再出時已似流星般點向蕭寧持刀的手腕。


    還好蕭寧招式不曾用老,這會兒側跨一步,手中刀一轉,變作一招“雷驚電繞”,不但避開了這一刺,更是刀光如絲般纏向他那持槍的右臂。


    這招刀法看似不快,卻在驟然間如羅網般罩住了他一條手臂,等到血魁發現不好,整條右臂已是籠於刀光之中,隻待最後一攪,他這條手臂就要與身體分家了。到了這時血魁冷汗也是下來了,一時間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隻是一邊疾抽手臂,一邊舞槍猛格龍雀寶刀。


    這下刀槍才真的相交,就聽“哢嚓”一聲響,精鋼的槍杆已被一刀截為兩斷,龍雀刀卻也被這下阻得緩了一緩,血魁趁此才算保住了這條手臂,卻也是被刀尖從肩到腕轉著圈豁開一道口子,深的地方有一指還多,一時間是血流如注。


    就看這會兒的血魁,槍也丟了,左手捧著右臂疾往後退。這幾下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到此時方才的白煙還不曾散盡,王姑娘也不過剛剛手按寶劍從煙霧中衝了出來,抬眼就見得那血魁轉身欲逃,蕭寧也是橫刀要追。


    口中喊了一聲“寧哥哥”,手上急揮寶劍衝上前去攔住了血魁的去路。這時的血魁眼都紅了,知道自己若是稍一遲疑必被身後之人趕上,隻得身形不停,左手放開右臂,袖中一抖一根軟槍已甩了出來,也不知什麽東西的長筋製成了槍杆,僅比拇指稍粗,寒鐵的槍頭桃核大小,下邊係著一圈紅纓。這會兒從他袖中抻出來繃的筆直,恰如一條怪蟒似的對著楚月的咽喉噬去。


    兩相對衝本就是快,況且楚月姑娘見他受傷不輕又稍稍大意,這下著實也是一驚,急切間隻得一個“鐵板橋”向後仰去,上身與地麵平行讓過這一槍,手中劍猛然上架欲要削斷軟杆。她手中這口劍本是嵐心師太少時成名的利刃,名叫“斷離”,也是一柄百煉精鋼的好劍,可今日削在這軟槍上卻未能損得其絲毫,反而讓血魁從容收槍打她身旁躍了過去。小姑娘一時氣不過,小嘴一撇,銀牙暗咬,也不曾再次起身,隻見她腳下蓮足一點,身形倒飛了出去,卻是仰麵一招“渭水東流”,長劍直奔血魁後腰刺去。


    血魁此時已是躍過楚月,本以為前麵再無阻礙,怎想到這背後的風聲又起,這下急急一閃還是稍晚了些,讓這一劍在右臀劃了一道,當時疼的他悶哼一聲,腳下卻沒敢稍作停留,閃身就往密林中撲去。


    蕭寧手中本已扣住兩支鋼鏢,可剛才乍然間見楚月閃了出來他沒敢打出去,這會兒眼見血魁跑遠了,伸手從馬上扯下百寶囊,一麵對著楚月喊道:“月妹妹先迴青石等我,這是殺餘伯伯的仇人,天涯海角我必取他性命!”一麵追了下去,說話間人已跑出老遠了,再幾個閃爍就不見了蹤影。


    楚月抬手剛“哎”了一聲,那邊就已不見了人影,氣的她在地上恨恨的跺了跺腳,口中碎啐念道:“死蕭寧,臭蕭寧,哪次去都不帶人家,就跟人家能拖你後腿似的。”罵完了又歎了一口,自怨自艾道:“王楚月你也是,誰讓你自己不爭氣,一切條件都比寧哥哥好,還有那麽多人教你武功,”說著指尖輕輕觸了觸百寶囊中的《劍聖秘錄》,“寧哥哥都把好的功夫給你留下了,可你還是不勤奮,不中用。”說到這兒自己眼圈也紅了,就在這時,一滴水珠從她臉上劃了下來,楚月吃了一驚,伸手抹了抹臉,心說我還沒淌眼淚吧,這是怎麽了?正想著呢,又是兩滴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到這時她才抬頭一看,就見天上雲層密布,已有大滴大滴的雨珠落下來了,這下她可是“啊呀”一聲,慌忙間躍上坐騎,一手挽了蕭寧的馬韁,急急向最近的村子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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