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餘方舟身形尚未站穩,就聽得金風之聲迎頭砍下,不由得心道“命不久矣!”此時他也發了狠了,對左邊之人不管不顧,猛震槊杆抽出大槊,抖手砸向右側之人。


    到了這時右側之人是收刀格槊,可左側刀照舊砍下,眼看一刀之下他就要屍首分家,忽然一支冷箭從圈外射來,正中左側之人脖頸,橫穿而過。


    一聲“啊呀”驚得群賊一個激靈,餘方舟趁機穩住身形側目一看,就見一十三四歲少年騎一馬,帶一馬急急衝來,再兩箭後,插弓抽刀,趁群賊紛亂衝入戰圈,大喊道:“餘伯伯,上馬!”


    餘方舟精神一振,揮槊逼退身邊之人,盡力一躍,勉強攀上馬背。


    蕭寧向著身前灑出一片梅花針,趁群賊閃避,兩人一揚刀,一舞槊殺出重圍。


    譚非見狀,不禁氣撞頂門梁,大喊一聲:“莫放跑了他們!”提氣急追。


    蕭寧見賊眾還不肯放棄,隻得再次插刀抽弓,對著身後又是數箭。


    待眾賊人撥打羽箭,他二人是快馬加鞭,一溜煙似得去了。


    這一連跑出二十餘裏,再迴頭看時賊人已無蹤影,蕭寧這才鬆了一口氣,側頭說道:“餘伯伯,好了,你……”


    話沒說完,就見餘方舟口中嗆出一口血沫,身形一晃栽下馬來。蕭寧見了不禁大驚失色,趕緊跳下馬前去攙扶,此時就看他已是麵色慘白,牙關緊咬,不省人事了。


    這一下可把蕭寧嚇得不輕,趕緊上前掐人中,撫胸口,口中連聲唿喚。忙活了大半天工夫又見他又吐出一口瘀血來,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稍穩了穩心神,餘方舟打量了打量四周,方得低沉得道:“寧兒,你怎麽來了。”


    原來剛才也是見追兵沒了蹤影,這才讓他提著的一口氣也鬆了下來,始覺得背脊若折,氣血上湧,渾身無處不疼,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方自醒來,竟也未關注自己,倒是先問起蕭寧來。


    蕭寧擦了擦眼淚說道:“我是看見王伯伯趕迴去,你沒在一起,後來才知道你要自己留下擋追兵,我就偷偷溜迴來了。迴來正好看見一幫人圍著你打,你的馬又遠,這才想了個主意,帶著馬來和你一起跑。”


    “好小子,好樣的。”餘方舟麵露笑容,“來,扶我上馬,這不安全,咱們還得找地方躲躲。”


    蕭寧點點頭,隻得給他胳膊上略敷點金創藥,又扶著他上了馬。抬頭看了看西斜的日影,餘方舟抖了抖韁繩虛弱得說:“走,前邊有條岔路,往那邊走。”


    兩人縱馬下了官道,沿著一條小路向前馳去,路上餘方舟說道:“官道不能走了,對方一定會沿著官道追,迴神刀門的路也不能走了,那邊也一定有堵的。”


    “那王伯伯他們……”蕭寧焦急的問道。


    “沒事,”餘方舟在馬上晃晃悠悠的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道,“他們不會找你王伯伯的麻煩,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未死,他們還沒有心思去找你王伯伯。”


    “寧兒,你記住了,等會我要是撐不住暈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一個隱蔽的村莊先歇下來,你我幹糧不多,我也傷勢頗重,這樣再碰見他們是必死無疑。”


    “嗯。”看看餘方舟來迴晃悠的身形,蕭寧用力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個時辰,餘方舟受不得顛簸,也不過走出十多裏去,好在一直未有追兵到來,這會兒紅日已欲西墜,借著滿天的霞光,看見前邊隱隱有幾道煙塵浮起。


    餘方舟帶住馬,強打精神說道:“寧兒,上高處看看,小心點,別露了自己的身形。”


    “嗯。”蕭寧用力點點頭,甩蹬離鞍,飛身撲向坡頂的一棵大樹,攀到樹頂往遠處遙望,原來是幾處炊煙升起。這下蕭寧跑迴馬前,高興得說道:“餘伯伯,是炊煙,有人家。”


    “好,”餘方舟努力振奮精神,“往那邊去,先看看是什麽情況。”說著,兩人打馬前行。


    又是大半個時辰,這會兒太陽已是落山,天色半明半暗,前方影影綽綽有了村舍的影象,兩人行到村口,餘方舟咳嗽了一聲,對蕭寧道:“寧兒,找地方先把兵器藏起來,別嚇著人家。”


    “嗯。”蕭寧在村口找了一個隱蔽之處,將槊、刀、弓一股腦兒地收了起來。這才一手牽著馬,一手扶著餘方舟慢慢的向一處略大的院子走去。到了近前拍門問道:“屋內有人嗎,在下二人天晚錯過了宿頭,想來借宿一宿。”


    少時,屋內有了響動,過來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那青年開門打量了二人一眼,不由得眉頭一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蕭寧尚未答話,餘方舟先是有氣無力地說道:“這位小哥,我們是江陵府來的商客,本欲往太原做生意,不想在前邊遇到了匪徒,貨物被截,一眾人等也被打散了,隻餘我跟侄兒逃到此處,今日天色已晚,我又受了重傷,但求借宿一晚,自有銀錢奉上。”


    青年皺皺眉頭,似是不願收留二人,這時屋內一聲咳嗽,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了出來,“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林兒,就讓他們進來吧。”


    “哎,好的,爹。”青年對著屋裏應了一聲,才閃身讓開門戶道,“你們進來吧。”


    “多謝小哥。”餘方舟客氣了一聲,任由蕭寧扶著慢慢的走進屋內。


    屋中女眷都進了內室,隻有一老者年過半百,腿腳略有些不便,站在屋中正看見餘方舟二人進來。


    這會兒見餘方舟衣衫破碎,渾身是血,也是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一時竟未說出話來。


    餘方舟趕忙作揖道:“老哥哥休慌,我等不是惡人,隻是路過的客商,遭了賊人才落得如此。”說罷掏出兩錠銀子遞了過去,“微薄之資老哥權且收下,但求一餐之食,再留我二人一宿。”


    老人這才點點頭,吩咐兒子燒水做飯,騰出一間偏房讓二人歇息。


    一日間水米未進,二人也著實餓了,蕭寧吃罷了兩大碗飯,再看那邊餘方舟,卻是傷痛難忍,隻吃了幾口就已無法下咽,隻得將他扶到炕上趴下,這才來的急查看他的傷勢。


    胳膊上一刀還是最輕的,敷了金創藥血算是止住了,這會兒再重新包紮一下就可。


    腿上那一鞭頗重,小腿肚紫青一片,隱約有血絲滲出,一道紫梗三寸多長,跳起一指多高。


    最狠得還是背上那一棍一鞭,脊梁骨都要被打折了,五髒受了震動,背後更是皮開肉綻,這會躺都躺不得了。


    蕭寧一時束手無策,眼看餘方舟又要暈了過去,正在屋中急得團團轉,這時那老者由他兒子扶著走進屋來。


    老人先是看了看餘方舟傷勢,搖搖頭道:“小哥,這麽靠著也不行啊。”


    蕭寧抹抹眼淚,說道:“老伯,村裏有大夫嗎,我想請來給伯父治治傷。”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外麵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色,皺著眉頭說道:“村中倒是有個郎中,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請來了。”


    蕭寧握握拳頭道:“老伯,您說下是哪家,我跪在門前求也把他求來。”


    老人無奈,也隻能吩咐兒子帶著蕭寧去找大夫。


    也不算遠,走過六七戶人家到了一個土坯房的院門前,青年看了蕭寧一眼,上前伸手拍門,喊了聲:“範叔在嗎,我家有位客人受傷,來找您過去看下。”


    過了許久,院中才有了響動,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打開院門說道:“是範林啊,什麽人傷了?”


    這會兒蕭寧搶前一步一揖到地,帶著哭腔道:“請先生救我伯父性命!”


    老郎中趕緊扶起蕭寧打量幾眼,“小哥不是本村之人吧,怎麽個事啊?”


    蕭寧抓著郎中的手,“老先生,我與伯父去太原行商,不想道遇劫匪,這會兒伯父受傷頗重,求老先生救命。”說著,又要再次下跪。


    老郎中趕忙扶住,連唿不可,說道:“稍待,我這就收拾東西。”


    轉身進屋,隻一會兒就背著個藥箱出來了。


    三個緊趕慢趕重迴青年家中,老人見了笑著招唿一聲:“鎮邦老弟,大晚上的把你攪和來了。”


    老郎中範鎮邦擺擺手,“鎮廣大哥,傷者在哪?”


    範鎮廣指了指西屋,老郎中和蕭寧幾步衝入屋內。


    這會兒就見餘方舟趴在炕上,人已昏迷不醒,背上腫得越發高了。


    老郎中近前仔翻了翻他的眼皮,按了按背後的紅腫之處,評了評脈搏,也沒多說,隻是讓蕭寧將其扶起,前胸後背紮了幾針,就聽餘方舟又“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一時唿吸也順暢了許多。


    老郎中示意蕭寧將他放下,又在他後腦施了一針,讓餘方舟睡去,這才輕聲說道:“出去說吧。”


    來到院內,就著月光幾人找地兒坐下,範鎮邦搖了搖頭,“難,傷勢太重,五髒出血,脊骨也有傷,當時沒及時治療,又一路顛簸,要不是身懷武藝,恐怕人早就去了。”


    又迴頭看看蕭寧,“我剛才施針也隻是逼出他胸腹中的瘀血,現在他五髒還在出血,這麽下去人長不了了。”


    隻一席話,驚的蕭寧三魂去了兩魂,“撲通”一聲跪在那,嗚嗚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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