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竹韻收起折扇,風度翩翩,“姑娘,在下尋的是祝卿安。”


    “哦。”祝卿安坐在小廝搬來的太師椅上,腰間的玉環叮咚作響,“餘竹韻,一別數日,竟是眼瞎了嗎?”


    餘竹韻心頭一緊,細細打量著眼前女子的眉眼,越看越心驚。


    “祝卿安?”他輕聲開口,聲音發緊。


    祝卿安微微頷首,目光淡然,仿佛麵前的不是她曾經極盡討好的未婚夫婿、


    “卿安,你怎麽了?”餘竹韻身子一頓,聲音也放軟了不少,“如今聖旨已下,你我雖青梅竹馬,可終究也做不得數了。”


    這話說得,和剛剛趾高氣揚退婚的模樣完全不同,簡直好似什麽被聖旨逼迫的深情良人一樣。


    “噗。”祝卿安忽然笑出聲,巴掌大的小臉上染著明媚的笑意,“餘公子合該去南曲班子唱戲才是。”


    “不過是父母間的頑話,別說是我已經和寧國侯府斷親了,便是沒斷,你一個四品官之子,如何敢攀娶公侯貴女。”


    “還青梅竹馬。”祝卿安重複了一句,連身後院子裏帶出來的小廝都跟著偷笑。


    “你!”餘竹韻臉色鐵青,一甩袖子讓人將東西都抬上來,滿滿當當足有幾大箱。


    “那勞煩祝姑娘,就將您這公侯貴女送到我府裏的東西,都拿迴去吧!”


    抬箱子的小廝腳不穩,不知為何絆了一跤,跌倒在地,將那箱子重重磕了一下,竟磕開了一角。


    箱子露出的部分古玩字畫,珍珠手串,皆價值不菲,引得在場之人側目。


    “謔,就這還說什麽攀娶,分明是她追著讓人娶,看這架勢,連自己的聘禮怕是都準備好了吧!”


    餘竹韻聽著耳邊百姓的議論,麵上雖不顯,脊背卻挺直了幾分。


    “諸位莫傳了,隻當是給餘某人一個麵子。”他迴頭拱了拱手,一派君子端方的作風。


    “原來是這些東西啊。”一旁的祝卿安眨眨眼,撐著額角似笑非笑。


    “不過是些隨手打賞的玩意兒罷了,餘公子若非要當成是我心悅你,給的定情之物,那本姑娘的未婚夫婿,怕是要占滿整個南風苑了。”


    她站起身,低頭從箱子裏挑了一串珍珠,拿在手心細細把玩。


    “嘖嘖嘖,我竟不知,從前的自己個兒如此小氣,餘公子也算個妙人,我居然沒給公子些好東西。”


    說罷,竟從腰間摘下個荷包,掏出個圓嘟嘟的粉珍珠。


    謔!珍珠本就難得,更何況是這麽大一顆粉珠,更是無價之寶,在場之人無不側目,生怕她手不穩,摔了這寶貝。


    可祝卿安卻手一伸,徑直拋進了餘竹韻懷中。


    “南風苑的哥哥弟弟們,我人人都給了一個,今日餘公子演了這麽場戲,也算是賣力,再賞一個算了。”


    “你竟敢將我比作南風苑的妓子!”餘竹韻捏著那顆珍珠,額角青筋暴起,幾步衝在祝卿安麵前。


    “不會,南風苑的哥哥弟弟可比餘公子你絕色。”


    祝卿安身邊的護衛立即將人攔在她麵前,她輕拍胸口,一副被嚇到了的模樣。


    “難不成今日餘公子退婚是假,想討個名分是真?”


    “可我已接了聖旨,況且玩一玩和真心相許,我還是分得清的,餘公子莫想了,迴去吧。”


    餘竹韻臉色扭曲,眼中迸發出怒火,再也端不住剛剛風流倜儻的架子。


    他本想今日羞辱祝卿安一番,既可以揚出美名,也可給蘭兒一個交代。


    不成想卻被她反客為主,還說成了一段風流往事。


    這叫他如何見人!


    “你住口!”餘竹韻緊緊攥著那顆珍珠,想扔又不敢扔,“我本是一心來退婚的,你卻如此用錢財這等阿堵之物來辱我,可有半分體麵!”


    “原來你想要的是體麵啊。”祝卿安俯身,輕輕拿迴那顆粉珠,揮揮手,叫小廝去找知夏。


    “既然餘公子想,那咱們便體體麵麵地算一算。”


    別以為她不知道餘竹韻早拿原主送的東西去討謝以蘭歡心了。


    今日她頭上戴的攢珠釵還是從前原主送去的餘家的呢!


    知夏來得極快,作為從前老太太安插在祝卿安身邊的釘子,自然是一早便開始觀察原主的一舉一動。


    原主送出去的東西,她比原主還心裏有數。


    “來人,給我把這些箱子都打開。”祝卿安坐迴去,身後的小廝魚貫而出。


    餘竹韻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攔住了想要開箱子的人,“等等,裏麵有些女兒家的私物,大庭廣眾之下,不便查看。”


    “查唄。”祝卿安把玩著手裏的珠子,“我連南風苑都去過了,還怕這京中的傳言不成?”


    “不修女德!你就不怕太子因此厭棄了你!”情急之下,餘竹韻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這麽一句。


    “他不嫌啊。”祝卿安從懷中掏出什麽東西,在餘竹韻眼前飛快晃了晃,“他買了整個南風苑給我。”


    假的!但祝卿安的確打了太子的名號跑去府衙改了南風苑所有人的籍契。


    手裏這張,就是官府出的放歸文書。


    餘竹韻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無為院的小廝趁機一擁而上,將剩餘的箱子全部打開。


    除了被“不小心”露出來的那箱之外,其餘的箱子裏皆是些破布爛衣,甚至還有個箱子裏幹脆什麽都沒裝,隻有兩塊大石頭。


    餘竹韻算準了原主色厲內荏的性子,自以為原主即便是接了聖旨,也對他有情,絕不會收他退迴來的東西。


    可惜祝卿安不是原主,她踢了踢麵前裝滿破爛的箱子,狀似不解,“餘公子,我送去的東西呢?”


    “這......”餘竹韻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朝後跌了幾步,正好被自己的貼身小廝接了個正著。


    “裝錯了,對,裝錯了!”他猛地抓起那小廝的手,將人甩在地上,“定是這狗奴才起了貪心,將那些東西都昧下了,這才裝錯了。”


    那小廝一僵,跪在地上狠狠磕頭,“姑娘恕罪,是小的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著少裝些姑娘定然不會發現,小的該死!”


    “你放屁。”知夏跟在祝卿安身邊久了,性子也直爽了不少,她拿著剛剛默好的單子,一下摔到這主仆二人麵前。


    “你一個貪心便這麽多銀錢?幹嘛,你要將小半個汴京買下來?”


    竟這麽多!


    別說是圍觀的百姓了,連祝卿安自己都驚了一下。


    原主哪來的這麽多錢啊!


    不行,這老多錢她得要迴來。


    祝卿安清了清嗓子,攔住了還想再踢兩腳的知夏,“餘公子既說是拿錯了,那換迴來便是,明日午時,無為院前,卿安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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