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胥大驚失色,伸出手想拉住祝卿安,“姑娘說清楚,我兒才三歲,又怎會夭折!”


    “她是不是經常啼哭,不肯讓任何人觸碰?”祝卿安未躲,任由劉胥拉住自己的袖子。


    一旁的穆謹行麵色愈發難看,狠狠盯著劉胥那隻手,仿佛下一秒便要將其抽刀砍下來。


    劉胥心係女兒,哪有心思顧別的,隻拉著祝卿安不撒手,“正是如此,求仙人救命。”


    “小兒日夜啼哭,家中的大夫請了無數,一碰便哭得愈發厲害,如今早已瘦得皮包骨了。”


    他開始時也未想到祝卿安,是娘子提醒,隻有在他帶迴的那幅畫旁邊時,婉兒才會小憩片刻,他才轉彎求到了蘇芾麵前。


    “恐是邪祟入體?亦或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欺負小女?”劉胥萬分焦急,一連說了好多話。


    “不像。”祝卿安拿著那個劉胥寫下的字看了又看,沉吟片刻,問道:“你家除了你夫婦二人之外,可還有別人接近這個孩子?”


    “並未,除了我夫婦二人,便隻有一個奶娘。”劉胥搖頭否認,忽而像想起什麽似的。


    “對了,偶爾還會有我弟媳來此照看片刻。”


    “你弟媳?她膝下可有嫡子?”祝卿安追問。


    “並無,她膝下三子,皆為庶出。”劉胥老實迴答,“可她為人老實本分,每每她來,小女也會乖上片刻。”


    “那便是了。”祝卿安打了個響指,指尖冒出一簇銀白火苗。


    她將那張寫了字的紙在火苗之上焚燒,一張猙獰的麵孔出現,正是劉胥那位老實本分的弟媳。


    “民間傳聞,膝下無子者,用八十一根銀針,分九次刺入血脈相親的女嬰身體裏,便可竊取生氣,得一子。”


    祝卿安神色淡然,揮筆作畫,“她每次去了之後,你那女兒並不是乖了,而是被紮得痛暈過去了。”


    “畜生!”劉胥睚眥欲裂,想起女兒先前雪玉可愛的模樣,又思及如今形容枯槁,瘦弱不堪的孩子,頓時心如刀絞。


    蘇芾也是見過那孩子的,又看祝卿安在作畫,便主動問道,“卿安小友,不知可否救人一命?”


    “所幸你夫婦看得嚴,她應該還未將針都紮入孩子體內。”祝卿安工筆細描,在宣紙的角落畫了個小小的床頭婆婆。


    “床頭婆婆最喜愛嬰孩,定會幫你這個忙。”她小心翼翼撕下宣紙上的畫像,雙手合十拜了拜。


    “婆婆,一定要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喔。”


    那墨色的肖像閃了閃,像是迴應了她的祈求,祝卿安眉眼帶笑,將這一小塊畫像折好交給劉胥。


    劉胥寶貝似的捧著這塊小紙片,小心翼翼地將其收迴懷中,對著祝卿安鄭重行禮。


    “卿安小友慈悲,劉某必當重謝。”


    劉胥在袖子裏掏了半天,摸出個白玉牌,雙手捧著巴巴送到祝卿安麵前。


    “此乃我劉府嫡係才有的玉牌,見牌如見人,小友拿著這塊牌子,凡是劉氏子孫在的地方,皆會給小友大開方便之門。”


    “可顯著你了!”蘇芾故技重施,一屁股擠開自己這位老友,也從懷中摸出個金鑲玉牌子,強塞進祝卿安手裏。


    “我的比他的好,我的上麵有金子。”


    “我呸!金子最不值錢了,俗氣!”


    “嗨呀!你白玉就好了?一摔便碎了!”


    兩個老頑童鬥嘴鬥到一半皆想起劉胥家中還等著救命的孩子,一個撒腿就跑,另一個也急著追出去為他備馬。


    屋內卻隻留下祝卿安和穆謹行。


    祝卿安瞥了眼角落裏斂眉休憩的穆謹行,正撞上他漆黑的眼眸。


    天地浩大,她眼中卻隻有那雙平淡的眉眼。


    “我先走了,寧國侯府的人應該在找我。”她聽見自己說。


    “為什麽躲我。”穆謹行突然開口。


    祝卿安低頭將剩餘的紙攏在一起,折了個紙鳶,“沒有躲,男女授受不親。”


    她就是在躲,她從前隻以為自己討厭穆謹行,可直到在穆成令之中見到滿身血跡的他時,心底的悸動便再也無法騙過任何人。


    但她不動心。


    這一世過後,穆謹行會帶著記憶重迴仙界,而她會好好過完凡人的一生,而後消散於天地。


    飛鳥與魚不同路,不如就此打住。


    穆謹行輕哂一聲,“授受不親?”


    他看了祝卿安一眼,神情生氣又委屈,“明日我便請父皇下旨,我與我未過門的妻子,又如何不能相親。”


    “先別下旨。”祝卿安頓時有些急了,她還要靠這個吊著寧國侯府的那群傻子呢,“反正都已經答應你了,還怕我跑了不成?”


    穆謹行的臉色由陰轉晴,好像還帶著幾分愉悅,“跑了抓迴來便可。”


    祝卿安無語,這是什麽破想法,還抓迴來,抓迴來能關的住她麽你!


    “寧國侯府的人看我不見這麽久,估計會起疑,先出去吧。”祝卿安不想再糾纏下去,索性開門打算離開。


    穆謹行單手推上門,用行動拒絕了祝卿安的打算,“怕是那母女二人此時正受用著呢,哪還記得起你呢?”


    張氏和謝以蘭記不起來,但有人卻已找了祝卿安整整一個時辰。


    餘鬆韻今日是得了祝卿安會來的準信,這才特意打扮了許久跑來蘇家。


    要是擱在往常,像這種看豬一樣挑嫁娶人家的場合,他才不要來!


    好不容易彎彎繞繞找了半天,卻正好隔著窗看見祝卿安被人堵在門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放開安安!”餘鬆韻不知哪來的一股牛勁兒,一拳錘打開窗戶,閃身跳進屋內。


    他原先在謝家是見過穆謹行的,但不知穆謹行是太子,隻知他不懷好意,堵著祝卿安不讓她出去。


    穆謹行目光黑沉沉的,落在餘鬆韻身上。


    祝卿安眼見著餘鬆韻並不怕他,反而更生出一股勇氣,上前便要理論一番似的。


    她連忙攔住鬥雞一樣的二人,借著袖子的遮掩,輕輕勾了勾穆謹行的手指,而後開門示意餘鬆韻一起離開。


    “想必侯府的人也來找我了,我們走吧。”


    穆謹行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反而是餘鬆韻,邊倒退邊用眼睛瞪著穆謹行,直至二人都出了後院,才臉色變,拉著祝卿安撒嬌。


    “姐姐姐姐,安安姐姐!”


    祝卿安被這二人搞得心累,扶著額頭答應了一聲,“又怎麽了。”


    餘鬆韻正經嚴肅,“姐姐,他心不誠,不必與他周旋。”


    祝卿安聽過很多穆謹行的壞話,說他心不誠的,還是第一個,她饒有興趣的問身邊的人,“哦?他心不誠,那何人心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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