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黃貴,從我記事起就沒有父母。我一直以為我是我奶奶把我從路邊撿來的,因為從我記事起,所有人看我的眼光好像就不一樣。更為要命的是,我和奶奶住在一棟土木結構的小房子裏,房子已經破爛不堪。一到下雨的時候,就得瓢、桶、碗在屋裏接水。冬天的時候,冷風唿唿的刮進來,那時我還得摟著奶奶睡,要不然會凍的瑟瑟發抖。吃的也很簡單。我記得隻有過年過節的時候,奶奶才會到街上割一小點肉。那時候,奶奶常說自己不愛吃肉。幾乎所有的肉都被我吃光。


    我穿的衣服也很破爛,我大部分衣服是鄉村幹部及社會愛心人士過節的時候送來的。他們除了送一些衣物給我,還送點米,送點油。我問奶奶,他們為什麽要送給我們?奶奶說,那叫領導慰問。我很羨慕這些領導,這些幹部,夢想著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這樣的領導幹部。總之吧,我從吃的穿的住的,還有別人的眼神,我就一直在猜想,我一定是奶奶從半路撿來的。


    我也知道,人一定是人生出來的,一定是有父母的,而我,一定是被父母遺棄的。所以他們說我沒有父母,我不相信。我所有的最堅信的就是我有父母,至於父母是什麽樣的狀況,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謎。別人不說,奶奶也不說。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都不說,這個疑問也一直陪伴著我。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我們幾個小夥伴在村裏玩耍。其實我們已經上學了。那個時候算是一班的同學。年齡相差竟有一到三歲,因為我知道金虎就比我大三歲,這是老師說的。老師說過:“金虎,你比同班同學多數人大三歲,你不要欺負大家,要帶著大家一起玩。”金虎就真把自己當大哥了,所以經常召集我們在一起玩。


    實際上那天已經放學了,是金虎說要請大家吃冰棒的。說實話,我還真的沒有吃過冰棒呢,金虎請我們吃冰棒,我心裏樂滋滋的。我每次見別人吃冰棒,我都是在咽口水。再想象著那種又涼又甜的感覺。我跟奶奶說我想吃冰棒。她總是說,冰棒就是水,沒什麽好吃的。如果我要吃,她化一點糖水給我喝就是了。糖水很好喝,我就答應了,所以每次想吃冰棒都是喝糖水。


    我們就六七個人,屁顛屁顛的跟著金虎來到了他家門前。金虎說請我們吃冰棒,我們是很相信的,因為他家有個小賣部,他家就是賣冰棒的。而且,他家是我們村裏最有錢的,是我們村裏的大老板,村裏的首富,所有其他人家加起來的錢都沒有他家多。我還聽過一些大人議論,誰家要是沒有錢,都是到金虎家去借。我緊跟在金虎的後麵,其他五個緊跟著我。蘇麗和我是同桌,我跟她的關係很好,我也怕她落下,我就拉著她的手,叫她與我並排著走。金虎見我拉著蘇麗的手,他一迴頭的時候瞪了我一眼,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他也沒說,所以我也不管。我也不去揣測,不去想,反正想什麽都沒有吃冰棒有滋味。


    終於來到金虎家門前。金虎打開門,大聲一叫:“爺爺,我要請我的同學吃冰棒。”金虎的爺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他在家裏專門負責看管小賣部。他穿著幹淨拄著拐棍。村裏就他與奶奶年紀差不多。都是90多歲,是村裏的老壽星。但奶奶與他除了年紀,其他都不一樣。奶奶過得貧苦,他過得是如此的悠閑。甚至還可以說趾高氣昂。他對奶奶很客氣,但奶奶卻不理睬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金虎的爺爺說:好啊,冰棒吃多了傷身體,每人隻給你們吃一根。話音剛落,我看見金虎靠近他爺爺的耳朵嘀咕著什麽,但看得出他爺爺是聽懂了。我們有六個人,他爺爺隻給了金虎六根冰棒。金虎留下一根就隻有五根。金虎要發冰棒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跳了過去,可是金虎故意避開了。我要伸手的時候,他瞪了我一眼,把冰棒繞開遞給了蘇麗以及其他五個同學。


    我也是有判斷力的,我終於知道他剛才跟爺爺說的就是不讓我吃冰棒。他爺爺竟然同意了,此刻我升起了怒火,心裏在罵他是個老不死的,巴不得他跌一跤,癱瘓在床上不能走動。大家拿了冰棒以後,嘬著冰棒就美滋滋的迴家了。蘇麗還要和我同走一段路,蘇麗也是生怕我跟她要吃,所以在使勁的嘬,巴不得一下把冰棒嘬完。


    其實我心裏一直都很明白,可我還是忍不住跟她說:蘇麗,你讓我嚐一口吧,我還沒有吃過冰棒呢。蘇麗頓了一下,還是把冰棒遞了過來。本來我隻想在嘴裏嘬一下,就還給她,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多嘬了幾下。蘇麗用眼睛瞪著我,似乎在說,你快還給我吧,快還給我吧。可是她看我離得很近,估計搶不過去。她沒有伸手,我也沉浸在那種又冰又甜的感覺中。


    我正忘乎所以的時候,突然啪的一聲,隨著一陣疼痛,冰棒被金虎打在了地上,接著又他給了我一個耳光,我的手疼,嘴角也出血了。蘇麗被嚇哭了。我也呆在了原地。我頓時不知所措,臉火辣辣的一股火氣在我體內亂竄。雖然他金虎比我大三歲,個頭跟我差不多,隻不過他長得比我要胖一點,要壯實一點。我屬於瘦不拉幾的那種。金虎瞪著我,咬緊牙齒。好像在憋著什麽話要說又說不出來。氣氛就凝固著,我也不想先開口。因為我知道,是我的錯,錯在嘴饞。


    我們兩個這樣對峙著。蘇麗顯得更加害怕了,想放聲大哭卻又憋著壓低啜泣,眼淚不聽使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看著蘇麗梨花帶雨的恐懼,我的怒火一陣高過一陣。終於,金虎從他咬牙切齒的嘴裏蹦出了他想說的話:哼,你個小雜毛,你為什麽要搶蘇麗的冰棒吃?窮鬼吃個球的冰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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