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傳遍全中州的“抗敵書”發了出來,唿籲全國先驅逐南州,再解決國內糾紛。這封“抗敵書”是鎮西郡守劉然發出的,他還給武鳴琅上了表,和周崇碩寫了信,立陳聯合抗敵。周崇碩沒有理睬,中州君下了一道詔書,要鎮西立刻聯合西川進軍臨江。


    秦梵音卻歡欣鼓舞。果然蕭雨歇說的沒錯,劉然是可托之人。她心下的算計更有了依托。現下她要是殺了武興之,最大的問題就是西川軍隊無人收服,立場先抗擊南州的劉然可不是最好的人選麽?


    但是,她一個被密切監視的女子,怎麽才能跟劉然聯係上呢?又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呢?


    秦梵音整日就坐在庭院裏,望著全不顧人間痛苦,依然肆意生長的草木,發著呆。


    一個小樹枝,“啪”的砸在她的頭上。她抬頭望去,滿眼青蔥的樹木在頭上隨著微風搖擺,沒有什麽異常,春末夏初,樹木怎麽就開始掉樹枝了。


    才低下頭,又一個小樹枝砸了她,她猛地抬頭,卻看到一個小身影“噌”的躲了起來,但是尾巴沒藏住。秦梵音就這麽一直盯著它的藏身處,過了一會兒,小東西探出了腦袋看她,是隻小鬆鼠。小鬆鼠看她正在看它,一愣,躲了一下,但一會兒又出來,看秦梵音沒有惡意,還往樹下爬了爬,仔細地看了看她的麵容。


    也不知道小鬆鼠是確認了什麽,眼神堅毅的往她身上跳,秦梵音趕緊伸出手,鬆鼠正跳在她手上。那小鬆鼠落了手,馬上直豎起身子,拍了拍肚皮,秦梵音這才發現它肚皮上有個毛皮顏色的小布袋。秦梵音驚奇不已,她伸手去拿,鬆鼠也不躲,還使勁挺了挺肚皮。


    裏麵藏著的是一個絹布,上麵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的寫了一封信,署名是郭立。猛然想起了郭伯的仙技,這麽神奇,秦梵音摸了摸鬆鼠的尾巴,說:“你真棒。” 鬆鼠高興的轉了一圈。


    信上寫道,蕭雨歇和扶風行進宮後一夜無歸,正住在三人院落的郭立夫婦用“獸語”央求飛鳥小獸四處幫忙打聽尋覓,才知道了宮中毒殺一事的大概,且在淺水河畔及時救下了瀕死的扶風行。信裏說:扶風行無礙,但仍需靜養,暫時不能行動,若秦梵音有危險,隻管點了住處,他見到火起,一定來救。


    秦梵音可太高興了,扶風行也沒事。突然她看著期待表揚的小鬆鼠,靈光一閃,這不就是最好的私密通信麽?


    “能跟我進屋麽?”


    小鬆鼠歪歪腦袋,秦梵音並不知道它能不能聽得懂。但她進屋後,小鬆鼠也從窗戶跳了進來。秦梵音給它抓了一把榛子,然後開始寫迴信。


    “郭伯,我很好,請大家放心,我三日內將完成擊殺武興之的計劃,請您一定幫我聯係鎮西郡守劉然,請他盡快趕來趁亂來收服西川的兵士。”


    秦梵音將這封信還放迴小鬆鼠肚皮的袋子,“你能幫我送給讓你送來的人麽?”


    小鬆鼠也沒抬頭,還在那裏往嘴裏塞著榛子,直到嘴巴鼓脹的仿佛會隨時爆裂開來一般。


    秦梵音:“這很重要,求求你了。”


    小鬆鼠頭也不迴的跳窗上樹,很快就不見了,它到底有沒有答應啊?


    武興之仍然如常的叫秦梵音去陪他,旁觀他梳理政務。


    武興之低頭看著剿匪的奏報。


    這是施加天雷的好時機。武興之對西川百姓殘忍,但他對秦梵音卻很好,這一路上不但沒有委屈她做她不願意的事情,而且允許她來看他的公務信函,他對她的靈智給予了尊重。秦梵音想到這裏,有一些不忍心。她騰起神心喚善,想再勸一次武興之,使他迷途知返。


    秦梵音:“現在南州大敵當前,能不能聯合了義寨聚集的兩萬人一起抗敵呢?”


    武興之,抬頭:“我娘子心依然純善,但不可能。對我來講,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烏合之眾,要來何用?而且……就算我同意,他們也得好生掂量一下……”


    “為什麽?”秦梵音想起林挺,她覺得林大當家的絕對是個能顧大局的人,他會同意暫時放下內部爭端的。


    武興之輕笑:“你知道一般怎麽對待降軍麽?”


    秦梵音被問了,才仔細迴憶了《五州風雲錄》裏有關的內容,然後總結道:“攻城和打仗都派他們做先遣隊。”


    “為什麽這麽做呢?”


    秦梵音想了想:“等打勝了,他們也死的差不多了。” 她話出了口,才驚恐的察覺到了林挺他們和武興之合兵的下場是什麽……


    “那你如果是林挺,你還同意麽?”


    她內心默默地迴答我不會,秦梵音此時已經不堅持合兵了,又換了個策略:“那能不能先停止剿匪?戰後再議。”


    武興之笑笑:“等到過了秋收再剿匪,何嚐不能多剿些糧食來。你是想這麽勸我麽?但是我不會冒這個險。”


    秦梵音問:“什麽險?”


    “被背刺的風險,如果西川軍與南州軍開戰,戰事焦灼時候,寨子們從後麵來上一刀,可有我們受的。”


    “林大哥不會的。大義當前,他懂輕重。”


    “懂輕重的人,會正好在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出手。”


    秦梵音啞然。武興之的邏輯很完善,也是有道理的,這個道理很簡單,就是已經離了心的隊伍是捏不起來的。他也許正因為懂得離心的威力,才會這麽癡迷以離間作為治理的手段。


    武興之總結說:“別勸了,停止剿匪絕無可能,我們都不會把賭注押在對方的德行上。何況……這東西,我也確實沒有。” 他說完,毫不羞澀的秦梵音莞爾一笑。他早就都考慮清楚了,現在對秦梵音是諄諄誘導,讓她也明白,秦梵音有些感動。


    對她秦梵音個人,武興之除了扭曲的愛意之外,再沒有為惡過,但武興之活著,西川十萬人的義寨就一定會滅,西川的軍隊一定是先向臨江開拔,那武興之就絕對要死。秦梵音這時候強力克製著自己的內疚,滅了神心喚善,而在手中醞釀起雷電。


    “你怎麽這麽看著我?”武興之還在笑,他忍不住伸手撫摸秦梵音的臉龐:“是不是現在發現我也挺好看,也挺聰明的,有些心動了?”


    秦梵音繼續克製內心不斷翻湧複出的內疚,繼續讀條天雷。


    武興之沒有察覺,又撫上了秦梵音的發絲,繼續柔聲說:“你知道麽?自從我六歲被遺棄以後,我就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相信你。咱們第一次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該提防你們三個,但是我沒有,我覺得如果夫婦之間尚且防備,這樣的婚姻要來何用呢?咱們可是要千千萬萬年在一起的。”


    他又撫摸秦梵音小巧的肩膀,“可是,你到底是負了我。”迴憶被秦梵音殺了並拋棄的夜晚,他眼中有一絲悲傷劃過。


    “這次,我帶你迴西川,還是決定不要防備你。這次,你不會辜負我吧?”他的眼神又直視她的眼眸,熱切的盼望得到一個否定的迴答。


    秦梵音被盯得心裏砰砰亂跳,她腦子很亂,噎嚅了一會兒,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隻見藍光閃爍,一道道霹靂下在了武興之的身上,他感到內在的靈池被劈碎了,一種水流過的感覺彌漫了全身,“你……” 武興之眼神驚恐的看著秦梵音:“到底是誰?”


    他的身體開始消散,這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要真的死亡了,仍然沒有恐懼,也失去了對真相探究的欲望,但他好難過,彌漫他全身的不止靈力,還有悲傷。他突然仰天長嘯了一聲,苦笑說道:“我隻動了一次情,偏就讓給我死在情字上了。”


    他已經沒有剩下多少的軀體了,迴望一眼梵音,再望了一眼窗外的人間,然後絕望的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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