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還知道關注點家族產業。”


    他的語氣好了一些。


    “但就算你說的有理,可總歸是冒險,將一潭死水攪渾,要是摸不到魚,還溺水,可就得不償失了。”


    意有所指的話,許煙白聽明白了。


    “煙白,大哥一個人有時候真的忙不過來,你也該長大了。”


    不過就是需要新的勞動力。


    說到底,許煙白也是祁家人,核心產業總不可能交給外人。


    大頭都在大哥那裏,但苦事、雜事、不討好的事都得有其他人把手。


    許煙白就是個好人選。


    想必他們早就打定主意,隻是沒有牽製他的理由,如今許煙白上趕著要求幫忙,算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沒人在意許煙白的精力能不能跟上,不在意他真正的想法。


    若是他能當個合格的零件,支撐起家族的一部分,就算是成功了。


    為了這麽一個福利院,要把自己出賣掉。


    許煙白覺得自己真是有病。


    可他答應了。


    自此被綁在腐朽的船上,迷失自我。


    離別的那天,正好雪停了。


    其實那個時候他沒走。


    一直在小謝桉身後跟著。


    看著她走了許久的路,看著她像以往那樣,蹲在門口,摸著大黃的腦袋。


    她又生病了。


    大黃焦急地扯著她的衣角。


    許煙白在她昏迷的時候,將人抱起來,送到了醫院。


    妥善安排好一切,離開了岩市。


    都說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許煙白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黑白之間總是粘稠的灰,蒙了人眼,他每一天都感到疲憊。


    也逐漸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他很想念那個破舊的院子,卻很難再迴去了。


    當個壞人也好。


    至少短痛好過長痛。


    但不知怎麽的,那段日子在腦海裏愈發明豔。


    侄子是個愛玩的,對家裏的產業不感興趣,但沒人逼他成長。


    他是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天才。


    都是沒有心的冷血怪物。


    玩夠了,遲早會變成他父親那樣。


    不像許煙白,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熬心血,貪戀人間的溫柔,隻想守著一小方燭光生活,卻強行被扯進鬥獸場裏。


    漫長的時間裏,許煙白在尋找止痛劑。


    後來,他發現謝桉就是。


    她有在好好長大。


    這是一種遠程養花,他隻負責記錄,不怎麽幹預,卻因此得到了心靈上的滿足。


    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喘息一口氣。


    謝桉大一寒假那年,他忙完就忽然很想見她。


    休個假吧。


    他想任性一番。


    麵對他的謝桉很生疏冷漠,可許煙白覺得她這副樣子也很可愛。


    或許是他對她的濾鏡太嚴重了。


    給謝桉做了晚飯。


    她和之前那樣,說了“好吃”,很可愛。


    但他卻很難找迴當初的那種心境了。


    擔心祁家的人找來,擔心自己的任性會給謝桉帶來麻煩。


    有時候,他也想和她談談自己的付出。


    可那樣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在邀功。


    會讓她有壓力吧。


    兩人之間的鴻溝不僅是年齡上的,也有經曆方麵的。


    安穩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她說今晚要出門。


    是社團聚餐。


    許煙白不想讓她去,可他又有什麽資格?


    他又不是她爹。


    有種留守老人的苦悶,和怪異的煩躁。


    許煙白悄悄拽掉了兩片薄荷葉,沿著脈絡撕成碎片,指尖染上薄荷的清涼,他拿了大衣出門。


    謝桉坐上出租車。


    他不緊不慢跟在出租車後麵,看著她進去繁華低俗的包廂內。


    這附近很多年輕人,熱鬧得很。


    許煙白沒跟上去,眉頭輕蹙。


    車內有點悶,他將車窗半開。


    等了兩個小時三十二分鍾。


    謝桉出來了,身邊還有個年輕男孩攙扶。


    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但從那男孩的表情和姿態,就可以看出他對謝桉有好感。


    花開了,總會吸引蜜蜂和蝴蝶。


    許煙白不喝酒,偶爾抽煙。


    他想抽煙,可想起還要做飯,在小孩麵前一身煙味也不好,便隻將煙夾在指尖,把手探出車窗。


    謝桉會注意到他嗎?


    會不會有被抓包的窘迫?


    許煙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彎了彎泛白的嘴唇。


    他不再看了。


    還要做晚飯。


    喝酒誤事。


    謝桉喝了酒,臉蛋紅紅的,說話也有些大舌頭。


    她的反應比往常要呆許多。


    許煙白有意用說教的語氣告誡她不要早早戀愛。


    成年了,這個時候談戀愛,其實也不算早,可許煙白就是覺得她還小。


    他都沒談過戀愛,她談什麽?


    大概是有點想激怒她,想看看她生氣的模樣,可謝桉的情緒瀕臨節點,就又忽然降下。


    她說:“好。”


    許煙白有點失望。


    隨後,她問他。


    “為什麽那個時候拋棄我?”


    沒有任何鋪墊,直直刺向他。


    說什麽呢?


    說自己幫了她和她的朋友們,但要付出代價。


    說自己害怕連累她,隻能出此下策,希望她能早早忘記他。


    說自己那天其實沒走,一直在跟著她,將她送進醫院的也是他。


    說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關注她,誇她成長得很好。


    說他想她了,才會任性地來找她。


    說不出來。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一年後,他終究沒忍住。


    因為他快死了。


    謝桉大二寒假那年,他早早就在她做的誌願地方等著了。


    祁家人知道他命數不多,怕他壞了手裏的幾個單子,很快就將他架空了。


    說是架空,其實他也沒什麽勢力,充其量就是好用的工具。


    但許煙白很開心。


    開心過後,就是淡淡的不甘,和莫名的委屈。


    他不想就這麽死掉。


    沒人記得他,那他豈不是很可悲。


    所以他來找謝桉了。


    不掩飾自己的病情,裝作無所謂地暴露自己的病情。


    他沒說謊。


    這隻淡綠色的千紙鶴,是他折的最好的。


    可惜染了灰。


    “下次給你折更好的。”


    他跟謝桉這麽說。


    下次是什麽時候?


    可能是明天,又可能是等不來的永遠。


    謝桉哭了。


    許煙白卻很愉快。


    這樣很不好。


    他想。


    可這種反應,是不是意味著,她很在意他?


    沒白養。


    有點困了。


    許煙白把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要是她長得再高一些就好了。


    至少不會彎腰彎得這麽累。


    她身上很暖。


    陽光也很暖。


    感受到手掌被人握了握,許煙白也輕輕迴握了一下。


    收養我吧。


    最後一段日子,我想和你在一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迫走六種劇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嘯一嘯蒜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嘯一嘯蒜了並收藏被迫走六種劇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