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死亡的經曆,刺激著被壓抑的潛意識和記憶,林星言渾渾噩噩中想起了什麽。


    但000的灰氣維持著他生命的同時,又壓製著那些想要蘇醒的片段,他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


    他隻記得有個瘋子一樣的男人,自稱是他的哥哥,故意將車開到河裏,甚至還想要把他掐死。


    那個男人叫做沈卿塵。


    金發女人曾經提到過他的名字。


    綁架寧之桃的罪魁禍首,也是他們。


    他們是奔著謝桉來的。


    因為男人莫名其妙的話語裏,有著對謝桉病態的占有欲。


    他們會對謝桉做什麽?


    林星言心髒倏然一緊,去找自己的手機,但什麽都沒找到。


    也對。


    零碎的畫麵劃過,手機泡了水,應該早就報廢了。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


    寧之桃進入林星言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這副無措脆弱的神情,清冷的雪縈繞了霧靄。


    令人憐惜,又格外讓人心動。


    她被驚豔,隨後便是強烈的歡喜。


    跌跌撞撞跑向林星言,她握住對方微涼的手,像是雛鳥歸巢,終於有了安全感。


    “哥,你終於醒了。”


    微軟的腔調還帶著顫抖,寧之桃喜極而泣,淚珠劃過小巧的下巴,緩緩墜落。


    沒人知道林星言昏迷的時候,她有多不安和害怕。


    林星言見到寧之桃沒事,也莫名紅了眼。


    連他都不知道是為什麽。


    或許是因為寧之桃沒出事安了心,又或許是想到他和謝桉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


    寧之桃哭得可憐,肩膀還在顫抖,緊緊抓著他的手,像是他下一刻就會消失似的。


    勾起一抹淺淡的苦笑,林星言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寧之桃的腦袋。


    “你沒事就好。”


    是在對寧之桃說,似乎也是在對自己說。


    這話讓寧之桃的眼淚愈發洶湧。


    沒感受到關心之前,她還可以忍耐,可一旦意識到,有人在意自己時,脆弱和委屈就加倍襲來。


    她不再滿足隻是握著林星言的手,撞入他的懷裏,死死抱住他。


    莫名地,林星言覺得喘不過氣。


    像是壓在他身上的不是長期病弱的妹妹,而是不斷索取壓榨自己的怪物。


    “你怎麽會被人綁走?”


    頭頂的白熾燈令林星言目光眩暈,眼前忽明忽暗,他聽到自己這麽問。


    冷靜的,平淡的。


    乖乖待在醫院的話,是不會輕易被人找到機會下手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寧之桃出於某種原因被哄騙出醫院,然後中了對方的圈套。


    懷裏的寧之桃身體猛地一僵,抽泣聲戛然而止,病房寂靜無聲,隻有兩人清淺的唿吸。


    茶色的眸子不斷閃爍,寧之桃慶幸自己的臉還埋在林星言的胸前,能夠遮擋自己複雜的麵容。


    她暗暗攥起拳頭,盡力讓自己平複下來,再抬眸的時候,已經換上了惶恐不安和後悔自責的神情。


    “對不起,哥哥。”


    “那個人說,說你有危險,我一時著急,沒能找你確認,就跟著他走了。”


    磕磕絆絆的話,邏輯卻還算流暢。


    林星言沉默了半晌,像是並未懷疑她話語中的真實性。


    “報警了嗎?”


    他和寧之桃的遭遇,兇手都是一夥的。


    這個問題一語雙關。


    “報了。”


    寧之桃迴答得很快,不敢看林星言,隻是悄悄揪著被角,緊張和慌亂致使她心髒加速。


    “但是缺乏證據,調查了將近二十天,並沒有任何線索和結論。”


    “桃桃。”


    微冷的聲音落下,擊打在寧之桃的心髒上,她咽了口唾沫,望向林星言。


    “你跟我說,這件事,是不是也和一位金色卷發的女人有關。”


    如果是的話,他會親自去趟警局,把沈卿塵和那個女人一起供出來。


    但他現在沒有過多的證據,隻能從寧之桃這裏再探出一些。


    眸光忽明忽暗,寧之桃仿佛如墜冰窖。


    不行。


    不能把金顏姿說出來,不然她們之間的交易暴露後,林星言一定會非常生氣。


    她沒見過林星言生氣的模樣,但第六感提醒她,這件事絕對不能暴露,絕對不能讓林星言知道。


    “什麽金發女人?”


    寧之桃臉上浮現一抹不解,除了嗓音有些幹澀,任誰也看不出她的緊張。


    “綁架我的是個男人。”


    她這麽說。


    反正那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河裏,警察連屍體都沒撈到。


    死無對證。


    她幹脆按照金顏姿提供的說法,一口咬定綁架威脅自己的人是個男人。


    林星言垂下眼睫,淚痣像是欲落不落的眼淚。


    他不再看寧之桃,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唇色很淡,幾乎看不出血色。


    寧之桃被林星言這一連串的盤問,弄得心虛不已,不敢再多在對方身邊待著,生怕下一秒就會露餡。


    “哥哥,你剛醒過來,還需要多休息,我之後再來找你。”


    臉上的淚痕已經幹涸,除了眼尾微微泛紅,就像剛剛在他懷裏哭過的人,是假象似的。


    怪誕又離奇。


    眼看寧之桃要抬腳離開,動作似乎有些許淩亂,林星言開口攔住了她。


    “我要去趟警局,綁架你的那個男人,我知道他的名字,也記得他的長相。”


    寧之桃頓住,背對著林星言的臉色刹那間慘白,她嘴唇囁喏著,頭頂像是懸掛了一把巨劍,隨時都要落下來,令她身首異處。


    “是嗎?”


    她轉過身子,對著林星言扯開一抹僵硬的笑,額角滑過一滴冷汗,湮沒在發絲裏。


    “那太好了。”


    “你臉色有點不好看,怎麽了嗎?”


    林星言看出寧之桃的異樣,擔憂地詢問。


    “我沒事。”


    她順勢在林星言身旁坐下,縱然心髒還高高懸起,但麵容已經正常多了。


    幫林星言掖了掖被角,寧之桃眼神真摯。


    “但是,哥哥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先休養幾天再說吧,萬一中途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經由她這麽提醒,林星言也覺得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隻是跟寧之桃交談了這一會兒,就覺得精神憊懶,全身無力。


    “你說的對。”


    強撐著前去,證詞的可信度會大打折扣,倒不如他先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之後也多幾分把握。


    “待會兒就是午飯時間了,我之後過來陪哥哥一起吃。”


    攔截住林星言行動的寧之桃,總算有了幾分輕鬆,她將剛倒的溫水遞給林星言,又陪著他說了些無關緊要的閑話,這才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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