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沉默著陪了謝桉一路,見謝桉要進家門,他才扯著笑開口:“玉珠給我吧,我幫你重新串好。”


    謝桉看著他攤開的手心,左手手掌上的繃帶已經解開了,剩下的是醜陋難看的疤痕。


    就像他們兩人的關係一樣。


    她掏出珠子,往他手裏放,麵色平靜,動作卻很急,根本不考慮康承能不能一次性拿完。


    紅珠因她粗暴隨意的動作,偶爾墜落幾顆,康承下意識彎腰去撿地上的,卻錯過了謝桉新掏出的幾顆。


    玉珠砸著他的身體散落一地,圓潤的珠子歡快的跳走,他才發現留在掌心的也就五顆。


    康承撿珠子的動作頓住,他抬眸看了眼謝桉,謝桉也正低頭看他,眼睛黝黑。


    “之前斷掉的那串,缺了最後的一顆,再也串不迴來了。”


    康承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他知道謝桉要說什麽,正是因為知道才更為恐慌。


    他想去抓謝桉的手,卻因手指僵硬,隻落在了袖口,他捉住那一小角衣料,麵露乞求。


    “桉桉…”


    謝桉仿佛看不到他灰敗的神情,像是沉浸在了迴憶裏,語氣飄渺:“那顆,是被你踢走的。”


    像是有隻無形的大手在掐著他的喉嚨,康承有些喘不過氣,他垂下頭,唿吸短促。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又想起那個昏暗的晚上,淒涼的月光和慘白的藥片。


    那是他每每午夜夢迴的噩夢。


    滾燙的淚水落在瓷磚上,他把嘴唇咬的鮮血淋漓,除了憑著本能一個勁的道歉,其他什麽話都說不出。


    謝桉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淚,動作算不上輕柔,卻讓康承潰不成兵。


    “你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謝桉斂眉,歎息般開口:“我可憐你,誰又能可憐我?”


    她剛要抽迴手指,手卻被康承握住,力氣不大,隻要稍微有掙紮的傾向,他就會瞬間放手,然而謝桉沒動。


    他的手一向溫熱,如今卻冰涼異常,與她的肌膚相觸,就像是兩條陰冷糾纏的蟒蛇。


    “怎麽…”


    怎麽才能原諒我?


    康承想這麽問,可想起上一世謝桉的結局,他又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的原諒。


    濃密的睫毛被打濕,攥緊的手掌中,那幾顆玉珠在掌心上烙下印記,他張了張嘴。


    “怎麽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


    他隻有這麽點期待了。


    謝桉將落在腳邊的玉珠踢開,拉開他的手,緩緩後退幾步。


    “等你重新找齊這些珠子後。”


    謝家門被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康承一聲不吭地去找那四散的玉珠。


    紅著眼,流著淚,小心翼翼地尋找那碎落一地的希冀。


    那些她曾經曆過的痛苦,那些她所品嚐過的不堪,他都會細細品嚐,再慢慢嚼碎。


    做錯事總該贖罪。


    康承在門口找了兩個小時,卻怎麽都找不到最後一顆,巨大的絕望感將他包圍,他眼前暗了一瞬,跌倒在謝家門口。


    手臂被蹭破,口袋裏的南紅又散落出來,他急忙伸手抓過來,指尖沾滿灰塵,人也狼狽不堪。


    他幹脆坐在地上,瘋魔般地將那紅珠數了一遍又一遍,臉頰的淚水斑駁,痛苦的嗚咽起來。


    謝桉坐在沙發上,扶了扶額頭。


    南紅斷裂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裏忽然湧現了一段新的女配劇情,然後她仿佛意識出竅般,看著自己按照設定做出了一係列行為。


    那段新的女配劇情為:【 見證謝桉死亡,愧疚萬分的唐星宇重生了,他主動接近謝桉,想要幫她擺脫前一世的結局。】


    【 謝桉在唐星宇的影響之下,逐漸恢複了前世的記憶,並在與他的相處中,逐漸喜歡了上他。】


    【 不成想,康承也重生了,他對自己曾經的行為後悔莫及,圍在謝桉身邊,乞求她的原諒。】


    【 謝桉對康承的感情十分複雜,愛恨交織,最終恨意占了上風。】


    【 她對唐星宇百般維護,卻對康承動輒羞辱,無可救藥的康承甘之如飴,他的愛卑微如塵。】


    【 謝桉以為唐星宇會是那個對的人,卻沒料到,唐星宇依舊會被上一世的白月光羅小希吸引。】


    【 她又成了那個被拋下來的人。】


    【 康承卻真如他所承諾的那樣,滿眼都是她,心甘情願陪在她身邊。】


    劇情到這裏戛然而止。


    能將發生過的事情,故意歪曲解讀成這樣,那老東西實在很有當無良小編的潛力。


    這段劇情,之所以能重要到它不惜強行控製她走,原因的大概有兩條。


    一是因為它和康承的交易。


    上輩子,康承與謝桉完全決裂,導火線就是南紅斷裂的劇情,所以這件事會成為康承的心結。


    重來一次,康承想要解開心結,一定會很看重這一部分,世界意誌也自然要保證他滿意。


    二是,為了成為真正的世界意誌,它必須不斷完善區別於原劇情的新劇情。


    如果這條線中,男女主真的是康承和她,那這次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故事梗概,就是它所嚐試構思的真正劇情。


    按照這個故事走向,恐怕後期就是爛俗的破鏡重圓劇情了。


    她怎麽能如它所願?


    至少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要嚐試偏移這種新劇情。


    於是,意識到這點的謝桉,在恢複了身體主動權後,立刻借題發揮,趁機用南紅小虐了一把康承。


    康承永遠也找不齊紅珠。


    謝桉將手伸進口袋,把最後一顆南紅拿出來,眸色晦暗。


    她走進洗手間,剛要把這顆珠子扔進馬桶,動作卻被定住,麵前久違的彈出任務麵板。


    【 請在半小時內,將最後一顆南紅交到康承手裏。】


    【 任務失敗會削弱20點體力值,一步三喘,最適合被強製愛的那種。】


    “……”


    謝桉冷著臉打開門,就見康承正坐在門邊哭泣,像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他聽見開門聲,紅著眼抬起頭,額前碎發淩亂,嘴唇幹燥,唇色卻格外鮮紅。


    “找齊了嗎?”


    謝桉蹲下身子,盯著他的眼睛,黑眸清亮卻沒絲毫感情,聲音很輕。


    康承心跳如鼓,他想撒謊說找齊了,可看著她的眼睛,卻覺得一切謊言都無處遁形。


    他不敢再騙她。


    南紅已被他攥熱,還帶著體溫,他卻始終開不了口。


    一旦承認沒找齊,她就更不會給自己機會了。


    康承覺得自己像一條瀕死的魚,水源就在不遠處,他努力挪動身子,張著嘴,熬到身體幹枯,也求不到一滴。


    “找到了幾顆?”她又問。


    “缺了一顆。”他終於說出口,說完卻又立刻慌亂解釋:“我還會繼續找的,一定能找到,你再給我點時間。”


    “你找不到的。”


    謝桉將手攤開放在他麵前,掌心躺著一顆紅潤的玫瑰紅圓珠。


    “因為最後一顆在我這裏。”


    康承愣住,盯著那顆玉珠看了許久,才小心翼翼攥在手心,淚水再次決堤。


    原來他找不到,是因為她最開始就不打算給他機會。


    但現在,她主動拿出來了。


    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也有一點點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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