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耐心解釋過,也為此發火過,可沒人聽他的話,流言依舊不絕於耳。


    因為這些人並不在意真相,需要的隻是誹謗和圍觀帶來的的狂歡和刺激。


    康承因著兩人的糟糕處境而焦躁難安,偏偏謝桉對這些一無所知。


    她從來都是縮在自己的小圈子裏,自動屏蔽外人,偶爾還會因為他朋友多而置氣。


    壓抑的情緒驟然爆發,尖銳的話語刺出,釀成的傷害難以彌補。


    後悔的他還沒來得及找謝桉道歉,她就主動找來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他知道這樣不對,可難免鬆了口氣,於是懦弱的選擇掩飾太平。


    為了從根本上杜絕流言,他緊接著告訴謝桉,兩人今後在學校裏不要一起吃飯了。


    實際上兩人被爭論的點就是整天黏在一起用餐,這種行為在那個男女性別意識鮮明的年紀中,本身就是備受關注的。


    他知道這個提議對於目前全身心依賴自己的謝桉來說,有些殘忍,但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不想謝桉因為與自己走得近,而整天被身邊的人惡意調侃與打趣。


    改變不了這個大環境,他就隻能從兩人身上下手。


    他告訴謝桉兩人繼續一起吃飯,會繼續被人說閑話。


    也許是這個理由說服了她,謝桉沒有如往常那樣任性著爭取,隻沉默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康承鬆了口氣,卻在不久後發現謝桉總是一個人去吃飯。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隻能告訴她:“一個人吃飯會孤單的,你該交些朋友。”


    以前的他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謝桉的身邊有他陪著就夠了,然而現在,他將過往推翻,告訴她多交些朋友。


    康承想起隔壁的社會哥,眉頭皺起,又囑咐道:“找些合得來的女性朋友。”


    想到這個時候班級裏的小團體基本已經定型了,康承在腦袋裏一遍遍篩選可以當謝桉飯搭子的女學生。


    圈定了三四個人名,謝桉都沒印象,他隻能勸說她主動接觸她們試試。


    謝桉說好,卻沒刻意與人結交。


    正如她說過的那句:“我有朋友啊,隻是他不想和我一起了。”


    任憑康承再怎麽勸,她也隻是笑笑,一切順其自然。


    直到上了高中,遇見了好友趙妍。


    有時候碰見謝桉和趙妍貼貼,明目張膽地說些令人牙疼的話,康承總會莫名其妙吃醋。


    但他知道,陪伴不了謝桉的日子裏,有趙妍在她身邊,總歸是好事。


    如果故事就這麽平淡卻順遂的發展下去該有多好。


    但偏偏,他遇見了羅小希。


    一切都脫了軌。


    第一次遇見羅小希是在器材室,她被關在裏麵,縮在牆角,雙臂抱膝,臉埋進膝蓋。


    聽見門聲,她仿佛受驚般抬起頭,眸子驚慌一片,下意識往後靠,脊背觸碰到冰涼的牆麵。


    這股冷氣鑽入她的身體,顯得麵色更白了些。


    羅小希蜷成一團,捂住臉,掩耳盜鈴似的逃避來人,她很怕是那些人又返迴來了。


    康承在她捂臉之前,就看清了她的麵容,也注意到了她臉上的恐慌和害怕。


    莫名的,他忽然想到了謝桉。


    那天也是中午,他照舊去找謝桉玩,窗簾大開,臥室卻沒人。


    康承本想直接離開,卻在轉身前一秒,看見了一團身影。


    倚靠在窗邊,縮成一團,胳膊上還帶著青紫。


    他麵色倏變,敲窗的聲音響了許多。


    謝桉側眸看了一眼窗外,看見他後又仿佛受驚般扭過腦袋,下意識就要去拉窗簾。


    可這動作終究是晚了,今早她起床開窗通風,窗戶沒鎖,康承注意到這點,迅速拉開窗戶,跳了進來。


    謝桉後退幾步,跑到床邊,用薄被將腦袋蓋住,仿佛這樣就能掩蓋所有狼狽與不堪。


    脊背弓起,指尖攥緊到骨節發白,她就這麽背對他。


    脆弱,可憐,慌亂,難堪。


    也就是看到了這一幕,康承才第一次懷疑謝玉柔有暴力傾向。


    他將所有猜測和酸澀壓下心底,什麽都沒問,隻是輕輕拍了拍謝桉的背,像是安慰又似安撫。


    往事在腦海裏過了一瞬,康承睫毛輕顫。


    他放下手中的清掃工具,慢慢靠近羅小希,影子罩在她身上。


    “羅小希?”


    聲音下意識放輕,少年人的關心與擔憂,在這寂靜昏暗的房間內格外明顯。


    羅小希肩膀微抖,再抬頭時眼中已盛了一汪清泉。


    不是那些人。


    太好了。


    康承是班級裏的活躍人物,人緣很好,性格也不錯,她對他有印象。


    羅小希的視線在康承臉上流連了一會兒,又落在他身後的衛生工具上,驚恐的心緒總算消了幾分。


    冰冷的身體逐漸迴溫,羅小希捏了捏指尖,想開口應答,嗓子卻幹涸無比。


    她隻好閉上嘴巴,胡亂擦了擦眼淚,才朝他點點頭。


    康承沒問她怎麽會困在這裏,注意到有幾滴血順著她額角滑落,劍眉微皺。


    羅小希見他皺眉,以為自己耽誤了對方值日,他已經不耐煩了。


    她心頭一慌,猛地站起來,卻因中午沒吃飯,再加上動作太猛,眼前竟黑了一瞬。


    眼前景物眩暈,身體失了力氣,腳步變得虛浮,羅小希差點跌倒,康承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


    羅小希一手撐著他的手臂,一手按在牆麵,眼睛闔上,小口喘著氣,身體直冒冷汗。


    康承發覺她狀態不對,嘴唇也失了血色,便也顧不得其他。


    他急聲說了句“我送你去醫務室”,也不管羅小希的反應,直接將人背起來,快步朝醫務室走。


    校醫正好在裏麵值班,見康承背了個人,立刻上前幫忙,兩人一起將羅小希安置在病床上。


    羅小希已經緩過來了,但看起來依舊虛弱,她自覺麻煩了康承,有些自責,麵上總算多了點血色。


    校醫遞給她一小瓶葡萄糖口服液,羅小希乖巧喝下。


    將空藥瓶扔進垃圾桶,她又遞來小半杯溫水,羅小希道了聲謝,喝了一口便將紙杯拿在手裏,有些拘謹。


    “身體不好就要好好吃飯,有點低血糖。”


    校醫姐姐撩起羅小希的厚劉海,側眸看她額角的傷:“還好隻是小傷口,不會留疤。”


    剛要給羅小希上藥,手機就響了。


    說是二班有個熊孩子趁著午休時間去打球,不小心跌倒了,不知道是撞到骨頭還是扭到筋了,這會兒正疼得起不來。


    班主任擔心的要命,這才急急忙忙打來電話,要她過去一趟。


    電話掛斷,校醫將手裏的藥和口袋裏的黑棍發卡一並遞給康承。


    “我臨時有事,要去趟操場,你先幫她上藥,等她力氣恢複得差不多再離開。”


    “這發卡用來固定她的頭發,傷口被頭發遮住容易發炎。”


    康承點點頭,校醫一邊整理醫護箱,一邊又對著羅小希交代道:“上好藥,就先去吃午飯,記住了嗎?”


    想到自己沒吃午飯的原因,羅小希指尖微蜷。


    錢被那群小太妹拿走了,她這周沒多少生活費了。


    但這話她不會跟別人說,校醫姐姐這般叮囑她,她也就扯著笑說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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