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紛亂間,康承的身體已經比大腦快一步抱住謝桉了。


    抱住她的這一瞬間,心中那缺了一塊的拚圖才算完整。


    明明是謝桉主動要他擁抱她的…


    可他將女孩禁錮在懷裏,把臉埋進她的頸側,看起來又仿佛是他在主動索求觸碰與溫暖。


    謝桉迴抱他,抓住他的衣服,將紅潤的臉蛋從他懷裏抬起,黑眸閃著亮光,眸中倒映出他渴望的神情。


    笑意依舊,嗓音清甜,吐出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


    她說:“你也會這麽抱她嗎?”


    康承刹那間白了臉,圈住她的雙臂驟然鬆開。


    謝桉還抱著他的腰,仰頭看他灰敗的臉色。


    黑眸潤潤,清澈見底,不帶半點惡意。


    但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報複。


    似是看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謝桉笑著從康承懷裏掙脫出來,重新往後躺,在床鋪上來迴翻滾。


    笑聲清脆,眼淚都笑出來了。


    康承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眶竟然一瞬間紅了。


    她把他當什麽?


    拳頭被攥得咯咯作響,掌心的疼痛卻比不過他心裏的萬分之一。


    謝桉笑夠了,擦掉眼角的濕潤,又湊過去,將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伸出兩條白皙的胳膊,摟住康承的脖子,用力往下壓,靠近自己的臉。


    無視康承赤紅的眼睛和眸中氤氳的霧氣,也對他滿身的戾氣和陰鬱視而不見。


    她鼻尖輕蹭他的,眉眼彎彎,嗓音甜膩。


    “康康~承承~阿承~”


    用著他曾經最喜歡的撒嬌音調。


    “為什麽要把買給我的鴨子發卡送給她?”


    康承周身的煞氣瞬間消散,麵上沾了無措與愧疚,剛想解釋,手臂卻突然傳來劇痛。


    謝桉不知什麽時候放開了他的脖頸,拉過他的手臂放在唇邊,正張嘴死死咬住他的小臂。


    口腔傳來一絲血腥味道,謝桉才皺著眉鬆開。


    看到那小麥色皮膚上的森森牙印後,眉頭又舒展開來。


    她將這條手臂放在眼前,盯著這個牙印瞧了又瞧,仿佛是在端詳最完美的作品。


    等新奇勁兒過了,才撂下他的手臂,重新和康承對視,圓眸清亮。


    “我很生氣哦。”


    語氣散漫,完全聽不出生氣的意思,倒像是在恃寵而驕。


    手臂上的牙印傳來灼熱的悶疼,康承垂下眼看了一會兒。


    她還會生氣。


    還會吃羅小希的醋。


    說明她還是很在乎自己。


    因為太在乎自己了,所以才會這麽惱怒。


    所以才會做出這種話反常的樣子。


    是他先做了錯事。


    他違背誓言在先,又沒有提前跟她解釋那個發卡。


    她生氣很正常。


    謝桉沒有錯,他活該被懲罰。


    康承眸光閃過一絲詭異的光亮,他覺得胸膛有火苗在竄動,燒得他的心髒都在劇烈收縮。


    他摸了摸謝桉的頭,耐心解釋:“要上台的時候,她找不到原來的發卡了。”


    “習慣了將劉海別起來,兔子發卡一丟,那厚重的劉海就又遮住了她的眼。”


    “她變得緊張焦慮,為了不影響她的上台狀態,我就把給你買的鴨子發卡借給她戴了一會兒。”


    謝桉沒有說話,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康承安靜垂下脖頸,脊背彎出弧度,額頭輕輕抵在她的額頭,神色虔誠。


    “沒有送給她。”


    “那是你的。”


    少年的黑發發梢落在她的臉上,帶來一陣癢意。


    謝桉扶住他的臉,不動聲色地拉開一段距離,笑得格外開心,梨渦深深。


    “原來是這樣。”


    康承也跟著她笑,可惜笑容沒保持幾秒,就僵在了臉上。


    謝桉用力抓住他的頭發往後扯,唇邊弧度更深,笑容甜美,語氣卻殘忍。


    “但怎麽辦?”


    “我,不喜歡被人碰過的東西。”


    康承如墜冰窖,身體裏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種巨大的恐慌籠罩在他心尖,連唿吸都急促了幾分。


    沾染上其他人氣息的東西,她不會再接受。


    發卡是,他也是。


    要是她不原諒自己怎麽辦?


    如果做不到當初的承諾,她真的會拋下他。


    她在逼他做選擇。


    她是在給他下最後通牒。


    敲門聲驟然響起,康母在門外詢問他們要不要吃水果。


    謝桉無視康承慘淡的麵色,一把拽開他的腦袋,將他猛地推到旁邊,仿佛在扔一袋垃圾。


    她迅速跳下床,將上了鎖的房門打開,重新揚起甜笑,自然接過康母手裏的果盤。


    康母趁機瞥了眼臥室內,遊戲手柄依舊放在收納箱裏,康承正背對門口,坐在床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總感覺氣氛怪怪的?


    她又看了眼甜笑的謝桉。


    雖然兒子狀態不對,但兒媳婦應該是被哄好了。


    嗯…


    那就沒事!


    康母又樂嗬嗬地離開了,房門被重新關上。


    謝桉將果盤放下,坐在書桌旁,懶洋洋地拿起叉子,專挑自己喜歡的水果吃。


    不知過了多久。


    頭頂籠下一片陰影,謝桉隨意撂下叉子,眼皮微抬。


    康承站在她身側,高大的身影將她籠在身下,麵無血色。


    他在謝桉平淡的視線下,緩緩蹲下去,單膝跪地。


    雙手搭在她的膝蓋,將額頭抵在手背,似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他說:“你還有趙妍,小希隻有我…”


    聲音沙啞,帶著澀然。


    他終於做出了選擇。


    命運不管重啟多少次,她都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謝桉霎時紅了眼眶,積壓的怒火與恨意傾瀉而出,她猛地踹開身上的康承,拿起果盤摔到他身上。


    康承沒躲,任由瓷盤砸在肩膀,激起一陣悶痛。


    削好的水果落了滿身,瓷盤又崩落在地,響聲震耳欲聾,濺起陣陣碎片,劃傷寸寸肌膚。


    他就這麽站在她麵前,垂著頭,乖巧地如同破布娃娃,由著她發泄。


    謝桉早已淚流滿麵,可她死死咬住唇,嘴唇咬出血也不願意發出一絲哽咽的聲音。


    他讓她感到惡心。


    他怎麽敢對她說這種話!


    理智被他的態度撞擊得粉碎,謝桉將書桌上能拿到的東西,全部扔向康承。


    一件一件,一下比一下用力。


    桌子上空無一物,房間被她扔的混亂。


    康承卻依舊沉默著站在原地,脖頸低垂,額頭滲出血液,麵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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