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別離、愛別離……今夏驟然意識到,他故意讓她幾次看見愛別離,其實就是在提示她。


    為何要提示她?也是因為覺得好玩?


    又或者,在他眼裏,自己和周顯已一樣,也是他打發日子聊以遣懷的遊戲玩偶?


    「小姑娘……」嚴世蕃喚了她一聲。


    今夏自出神中,猛醒過來,望向他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嚴世蕃微微歪著頭,那枚不能動的眼睛定定看著她,幽幽問道:「你方才為何不說實話?」


    「我,沒有啊,卑職怎敢欺瞞大人。」對於他的突然發難,今夏不明何意。


    「方才你說,她的左邊發鬢沒有右邊發鬢梳得齊整,是因為窗子在右邊,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你沒有說出來……她的右手有傷。」


    說著,嚴世蕃伸手,輕巧拽過那名侍女,稍一用力,侍女整個右邊衣袖盡數齊肩脫落,雪白的膀子上,兩道猙獰的猩紅鞭痕清晰可見。


    手指的指背輕輕劃過細膩的肌膚,肌膚在戰栗下起了一層小疙瘩,今夏咬著牙根,不用看那侍女的表情,也知道她所受的折辱。


    「你雖然是個姑娘,但身為六扇門的捕快,對這等房中之樂不會不知道吧?」嚴世蕃語氣上揚,目光中頗有逗弄之意,拾起侍女的手,在手腕處的傷痕上輕輕撫摸著。


    「這個……卑職孤陋寡聞,請大人恕罪。」


    今夏明明知道他所謂的房中之樂是何事,卻不得不按捺著惡心,恭敬迴答。


    陸繹並不插話,仰脖喝下杯中酒,旁邊的侍女忙挨上前替他斟滿。


    「不妨事,你還是個小姑娘……其實也不小了,」嚴世蕃嗬嗬嗬地笑,扭身朝陸繹道,「可以好好調教一番。」


    今夏聽見陸繹笑了笑,並未接話。


    這席,從日漸西沉吃到月上中天,還沒有結束的征兆。也是直到今日,今夏才見識了傳聞中嚴世蕃的酒量,這樣一壇子一壇子累積起來,他至少喝了六、七壇酒下去,簡直就是個酒缸。陸繹飲酒不及他多,但估摸著也喝了兩、三壇酒,看著歌舞伎在身前輕歌曼舞,神態間悠然放鬆。


    隨著酒越喝越多,他言語間雖還算有條理,但舉止已是愈發放蕩不堪,侍女被他拽入懷中肆意輕薄。


    今夏在席間如坐針氈,明明知道此人萬萬不能得罪,還是忍不住起身道:「卑職尚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請大人多多包涵。」


    「來人!」嚴世蕃帶著醉意吩咐道,「帶小姑娘到客艙休息。」


    「大人,卑職……」


    今夏話未說下去,便被嚴世蕃打斷:「你區區一個六扇門捕快,公務能有我工部左侍郎多麽?休在我麵前談公務,今晚,你二人就歇在船上,明早愛走便走,休掃了我的興致。」


    「……」


    她望向陸繹,後者悠悠笑道:「嚴大人一番美意,你莫要不識抬舉。」


    連他也這麽說,今夏牙根一緊,雖不情願但仍是恭敬道:「多謝大人,卑職告退。」


    今夏才出船艙,嚴世蕃推開原本攬在懷中的侍女,朝陸繹努努下巴,笑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不過還算坐得住,比我料想的時候還長些。」


    「這般不識抬舉,虧得大人寬容。」陸繹搖頭歎道,「我也是看在家父的麵上,才對她寬容幾分。大人您也知曉,她師父楊程萬受傷前是家父得力手下。家父頗念舊情,此番還讓我找名醫為他療傷。」


    此言話中有話,嚴世蕃又怎麽會聽不出來,當下笑道:「這種沒長開且尚不解風情的小姑娘我可沒興趣,你瞧瞧我這類,哪一個不比她好……你隨便挑,不必與我見外,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


    陸繹笑著連連推辭:「不行不行,她們可都是大人的寵眷。」


    「不必與我見外,」在嚴世蕃目光示意之下,兩名裸足少女半挨半靠到陸繹身旁,「你送來的秋鷹圖,著實合我心意,不如你也挑兩名合心意帶走,日日紅袖添香,豈不好。」


    陸繹將手放到侍女柔軟的腰肢上,輕輕揉捏著,麵上若有所思,半晌後才望向嚴世蕃道:「大人……實不相瞞,卑職此番來還有一事想起大人幫忙。」


    「你我之間,何必見外,盡管說便是。」


    似乎要說的這件事情對他而言頗有些艱難,陸繹先讓侍女斟滿杯中酒,滿飲而下,才道:「大人您知道,家父讓我來江南辦理此案,是想讓我借此……借此往上再走一步,但眼下修河款遲遲未找到,聖上已有不愉……」


    他看著嚴世蕃,麵上笑得頗為尷尬。


    嚴世蕃並不接話,隻緩緩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著。


    陸繹隻能繼續往下說:「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幫卑職一把,您一句話,也許……」


    「一句話?」嚴世蕃聳聳肩。


    「您知道,卑職人微言輕,自到揚州以來,就發覺揚州地界上的官員對此案並不關切,線索少,且能派用的人手也極為有限。揚州知府方大人是令尊門生,若大人能幫卑職略提一句,說不定這十萬兩修河款很快就能有眉目。」陸繹這話說得極盡卑躬屈膝之能,連帶目光也十分誠懇。


    嚴世蕃盯著他,靜默片刻,繼而大笑道:「好說好說,不就一句話的事情麽,你我兩家相交日久,關係甚篤,這話還用得著你說麽。」


    陸繹似鬆了口氣,麵露喜色,道:「多謝大人,待卑職高升之日,絕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對了,那秋鷹圖既是真品,想必其他藏畫也不會作假,卑職明日就讓人將書畫盡數送上船,請大人費神獎賞。」


    「知我者也。」


    嚴世蕃嗬嗬嗬地笑,複攬過侍女入懷。


    今宵月色正好,在歌舞聲樂之中,兩人直喝到四更天,方才散了席。


    「大人,這邊請。」


    裸足少女提著小巧精致的玻璃燈籠在前頭為陸繹引路。陸繹踏著狼皮褥子,跟著她下到二樓,直至停在一間艙房前。


    侍女伸手替他推開門:「大人,請休息,裏頭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大人若有任何需要,拉鈴繩即可。」


    陸繹點了點頭,邁進房內,聽見身後侍女體貼地替他將門關上。他迴頭看了眼門栓,思量片刻,並不栓門。


    這間艙房內,圓桌的錦緞桌布上原就點著燈,半明半暗間,可看見雕花床上床幔低垂,內中似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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