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年就這樣過了,但是各家的年才剛剛開始,國人對家的向往和歸屬感是很強的,最繁忙的春運往往就集中在半個月之內,會完成超十億人次的大遷移,這種狂熱是老外們所不能理解的,這其實也是一種信仰,並且是一種狂熱的信仰,比之任何宗教信仰都要來得實在,中國人能夠曆經磨難而始終屹立在世界的東方,和這種信仰是分不開的,愛國首先愛家,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


    鄭家今年的年是異常的熱鬧,前年還是在那隻能點煤油燈的窮山溝裏,去年是全家分為兩個地方,今年就到了燈紅酒綠的特區,前年還隻能一家人坐在床上聊天,今年卻坐在客廳的大沙發裏,對著29寸的進口大彩電看春晚,母親蒲秀珍已經完全喜歡上了特區這個地方,特別是這裏的天氣,川省的冬天都是陰濕寒冷的,特區這裏還有10多20度,並且出太陽的時間很多,她剛來特區的時候是八月二十幾號,那時候雖然比較熱,但是家裏麵裝了空調,完全沒有熱的感覺,剛開始最不習慣開的防盜門現在也已經得心應手,對於出門容易迷路的擔心現在也沒有了。她畢竟是才40歲出頭,對於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還是可以的,現在一個人也可以走出很遠,在大商場裏麵隨便逛,看上自己喜歡的衣服,也敢於操著隆重的川普和商家討價還價,家裏麵的錢是很充裕的,現在工廠大了,父親每個月賣鐵屑等廢料的錢都有大幾千,這個錢不入廠裏的公賬,給他們生活和零花,鄭雲龍也曾經問過父母錢夠不夠用,養成了節約習慣的他們連一半都花不了,剩下的還專門去存了銀行,這才5個月不到就存了兩萬多塊,加上從老家帶來的,還有剛來的時候鄭雲龍給了5萬塊錢的生活費,他們的存款已經是8萬多塊,之前的幾十年裏他們想都沒敢想能有這麽多錢,可能是心態放鬆的原因吧,母親看起來都年輕了好幾歲,唯一遺憾的是她到現在連單車都不會騎,妹妹早就可以騎著單車上下學了,還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已經成了半個粵省人,父親不但學會了騎摩托車,還學會了開小車,鄭雲龍也單獨給父親買了一輛桑塔納,全都掛在工廠的名下,由於是從窮山溝裏出來的,一家人早就厭倦了老家的環境,現在一家人完完整整的生活在特區,完全沒有背井離鄉的感覺,讀了幾個月大學的弟弟感覺也學壞了,性格再也不是那麽老實巴交,之前叫陸婷為陸姐的時候還有那麽一點臉紅,現在已經很順口的叫嫂子,剛開始的時候陸婷還有點臉紅,現在也習慣了,陸婷還偷偷的說她碰見過弟弟和女孩子在一起散步,不過弟弟的學習還是很努力,每個星期都要迴來跟廠裏的工程師學習,他不懂的東西也會主動去請教那些工程師,廠裏的工程師知道他的身份也很給他麵子,都會毫無保留的教他,陸婷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家庭,她本來就長得很漂亮,還總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感覺,母親特別喜歡陸婷,妹妹也喜歡跟這個嫂子一起玩,總纏著陸婷要補習功課,再過幾個月她就要中考了,她想考特區中學的高中部,這是特區最好的公辦學校,離家又很近,完全走路也不過10多分鍾,騎單車就更快,不過她也不耽誤大哥和嫂子相處的時間,妹妹雖然還在讀初三,由於輟學時間的耽誤,她的實際年齡已經滿了17歲,對男女感情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說她很有眼力勁兒,絕不做妨礙哥哥嫂子感情的事,鄭家的春節可以說是其樂融融,逍遙快活。


    在工廠留守的工作人員,有差不多100多人,春節期間,鄭雲龍在原有生活費的基礎上,每人每天還增加了10塊錢的生活費,這時候的物價很低,每人每天十幾塊的生活費已經很豐盛了,每天都是雞鴨魚肉還有海鮮,大年三十的中午,鄭雲龍和陸婷還去陪他們一起吃了午飯,畢竟還有好幾個親戚和同學,陪大家一起吃飯也是活躍一下氣氛,大家才有其樂融融一家親的感覺,這也是增強員工凝聚力的方式,工廠的食堂也是有電視看的,兩台29寸的大彩電,分布在飯堂的兩頭,廠裏還有其他娛樂和健身項目,這裏的生活並不枯燥。


    遠在兩千公裏之外的川省小山村鄭家溝,這個年也充滿著喜慶,幾個跟著鄭雲龍一起到特區的人,在這個貧窮的小山村,也算是掙了大錢的人,對有錢人來說金錢不是萬能的,但對窮人來說金錢就是快樂的源泉,他們到特區差不多有兩年時間,剛開始的時候工資比較低,工資最低的鄭德洪夫婦他們是最節約的,他們之前向家裏寄了一萬多塊錢,加上這次帶迴家的應該會超過一萬二三,張夢林拿的是行政工資,現在每個月固定是650元,之前要少一點,年輕人要抽煙,有時候還要出去瀟灑一下,兩年下來也存了五六千塊錢,鄭開春比他工資稍微高一點,存的也多一點,最有錢的當然是堂弟鄭雲軒,他現在一個月可以掙3000多塊錢,最令家裏開心的是他帶迴了一個女朋友,那個叫鄧麗君的女孩子,雙方的家長也選擇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見了麵,對於兩個年輕人婚姻的事,雙方的家長都很滿意,伯父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堂弟不願在家裏修樓房,一定要到特區買房,堂弟最後沒辦法也使出了殺手鐧:“這山溝溝裏就見到簸箕那麽大的天,二爸二媽一家都遷戶口去了特區,他們的房子也說要送給你,這兩座房子你坐得完嗎?你最好跟我一起去特區看一看,二爸都已經會開小車了,你的思想還是那麽落後。”就這一句話把伯父頂得不吭聲了,老一輩的兄弟之間也是有比較的,自己的弟弟都會開小車了,自己是不是不要死守在這個窮山溝?堂弟最後又說出了安慰的話:“等你們老了,不想做事了,你們就跟我去特區住,那裏各方麵都方便很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和媽這次跟我去特區看一看,你們就明白了,來迴的路費也花不了多少錢。”伯父最後也同意了這個方案,伯父雖然心裏有點不高興,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到處凡爾賽,吹噓自己的兒子,一個月掙3000多工資,以後要在特區買房,要成為特區人,以後要接自己去特區享福,吹噓自己家的兄弟,全家都是特區戶口了,兄弟還會開小汽車了,吹噓自己家的侄兒侄女,大侄兒已經是大老板了,已經是港島人了,二侄兒已經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以後肯定有出息,侄女以後肯定也是大學生。


    在鄭家溝的這個小天地裏,這個年最不開心的就是鄭大光一家,鄭大光和鄭大貴本來是遠房的堂兄弟,五年前因為農村的瑣事發生了矛盾,兩個人雖然沒有明麵上的衝突,鄭大光暗地裏卻使了很多絆子,鄭大光作為農村的支部書記,身邊還是有很多小弟,指使一下小弟去和鄭大貴吵個架還是很容易的,他女兒指使一下身邊的同學去欺負一下鄭曉燕,逼得鄭曉燕沒辦法讀書也做到了,鄭雲龍想當兵的時候,本來體檢各方麵都是完全合格,他從鎮上想點辦法刷下鄭雲龍的名字,他也做到了,本以為這家人的前途都讓他全部毀掉了,卻不想出了個天縱奇才鄭雲龍,一下子改變了家裏的所有,先是縣城買了房子,接著是特區,一家人已經完全脫離了這個窮山溝,到了他沒辦法掌控的地方。他家的大兒子鄭嶽和鄭雲龍同年同月,隻小10來天,現在在鄉鎮裏混一個臨時工,每個月也就百八十塊錢,二兒子鄭川比鄭雲昭大半歲,兩人也是小學到高中的同學,這次沒考上大學正在複讀,三女兒鄭冬梅比鄭曉燕大一歲,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十六歲多就奉子成婚,他家的女婿和鄭開春的表哥是親戚,這一次跟鄭開春的表哥一起盜竊被判了十年,還有一個小兒子比鄭曉燕小兩三個月,現在已經讀高一,兩家人暗中爭鬥,相互比較了好幾年,原來被自己甩在身後的對手一下子跑到自己的前麵,拉開了自己望塵莫及的距離,心裏的那個失落感可想而知,再碰到最愛凡爾賽的伯父,那隻能繞道而走……


    今年的過年沒有拜年,因為這裏沒有長輩,給家裏長輩拜年的禮物鄭雲龍上次迴去遷戶口的時候就給了,這次隻有表姐表弟他們來給父母拜年,幾個同學也來了,田勇來了,唐小蘭也來了,這就是人情世故,這些都是他歡迎的人,唯一不歡迎的人就是黎秋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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