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中。


    李星雲已是從蛛麵機甲中躍出。


    他的腿,雖還有些跛。


    但相較於之前,已是好了許多。


    他的手中,還拎著一個年齡約五十的帝國上校。


    隻不過,身材精瘦帝國上校,已被李星雲打成了豬頭,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


    流雲機甲中,一臉興奮的賈富,也跳到了地麵上。


    他的興奮,有一部分,是來源於操控流雲機甲這件事上。


    但主要的,還是早前的戰鬥。


    那戰鬥,他雖未親自參與。


    但那戰場的情景,他卻是通過無人機的視角,看的一清二楚。


    幾百的赤霞機甲兵,不知李星雲幹了什麽。


    可他,卻是知道李星雲,剛剛做出多麽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現在的他,對李星雲,產生了濃濃的佩服和敬仰之情。


    情到濃處,要他膜拜李星雲,也不是不可能。


    “你還是不說嗎?”


    李星雲開了口。


    隨著話語,李星雲點上一支煙,又一次開始了吞吐煙霧。


    燥烈的煙火氣,應是被帝國上校熏到。


    所以,帝國上校大口嗅吸了一口煙氣後,用著懇切的眼神,望向了李星雲手中的香煙。


    李星雲沒說話。


    他隻是掏出了一根煙,慢慢放進了帝國上校的口中。


    而後,兩個大男人,便誰也不言,相互吞吐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香煙燃盡,上校那寞寂的問話,也隨即發出。


    “星雲!”


    李星雲終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說起來,這是他自開戰以來,第一次在外人麵前,說出自己的名字。


    他這自報姓名,並不是相惜,倒有點訣別之意。


    “你很強!可惜,你不是生在我們帝國!”


    帝國上校臉上生出了幾多可惜之色。


    而就是他的這句話之後---


    他竟是直接扭頭轉身,碰在了蛛麵機甲的機械腿上。


    鮮血漫灑。


    這個帝國上校,也隨即倒了下去。


    “這這這...”


    賈富看著滿頭鮮血,已是沒了氣息的帝國上校,一下子語無倫次起來。


    而李星雲他,好似知道會這樣一般,神情沒有一點變化。


    不光如此,他還再次點著兩根香煙,並把其中一根,放在了死去上校的嘴中。


    李星雲這樣做,沒什麽特殊的含義。


    唯敬重上校那份敢死的勇氣而已。


    要非說還有其它,也不過是想要讓上校這個煙友,同享清淨之中的那份寂寞罷了。


    而隨著兩者嘴中的香煙燃燒---


    兩股煙氣,逐漸匯合到了一起。


    縷縷升空中,這煙霧,也帶著兩人各自的寂寞,一同遠去。


    “賈富,蛛麵機甲中有速食餅幹,分下去。讓弟兄們吃飽以後休息。”


    又一次的香煙燃盡後,李星雲發出了略顯疲倦的話語。


    餅幹隻有一個投放箱。


    所以,這些餅幹,勉強讓幾百兵士,吃了個不餓。


    至於飽,那是想也別想。


    而幾百的機甲新兵,就算吃到了食物,麵色也不好。


    畢竟,他們這千餘的隊伍,在之前的那一役中,折損了近半。


    那些活生生死去、那慘烈而又紛亂的情景,至今仍在他們的腦海迴蕩。


    他們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感覺剛剛,甚至就是現在,都是做夢一般。


    而在這渾渾噩噩的感覺中,他們吃在嘴中的餅幹,也如同蜂蠟,難以下咽。


    好就好在,他們終究是兵。


    他們的骨子裏,終究是帶著聽令的那種烙印。


    所以,在各自又飲用了一些山泉水之後,他們全部選擇閉目,來行使指令。


    他們的眼睛雖是閉上。


    但他們的眼皮,卻是猶在一個勁的跳動。


    是啊!


    他們是新兵。


    讓他們這些新兵,去打這種慘烈的仗,也著實難為他們。


    他們沒有再哭,沒有再尿,沒有崩潰,就已經算是可貴。


    這跳動下眼皮,又算得了什麽?


    李星雲迴到了流雲機甲之中。


    給雲櫻帶來了吃食和水的他,又順手把綁著雲櫻的繩子,全部解開。


    而後,他便返迴到了機艙門口,一邊看著群山灰廖,一邊吞吐煙霧。


    如今,沒了那個帝國上校陪他抽煙,他越發體會到了,抽煙人的那種孤獨。


    那是整個世界,隻有煙火來陪伴的寂寞。


    煙霧繚繞,也是抒發著渺渺人生,隻此一人的暢懷。


    李星雲斜倚在了機艙門口。


    因為這樣,可以看到逐漸西斜的孤陽。


    孤陽的光,把自己嘴中吐出的煙,渲染著色。


    變為了多彩的煙,也便如同有了生命---


    滿是絢爛。


    且這絢爛,就像繁華一過的人生---


    枯燥單調的本源下,披著多層而又帶色的偽裝。


    李星雲這樣,也是因為之前的戰鬥。


    早就推算出那個地方,是帝國後勤補給點的他,一手促成了之前的戰場。


    其戰鬥的目的,一是要試探出帝國的戰役策略。


    二是探查帝國後勤點的防衛。


    還有一點,則是要實戰訓練這千餘的機甲新兵。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正巧碰到帝國的第二波兵源趕到。


    靠著流雲機甲混進去的李星雲,本意是想離開。


    畢竟,這種情形下再打架,那千餘的赤霞機甲兵,便會兇多吉少。


    可他看著空中那密密麻麻的運兵船...


    看著地上那成排成列的機甲...


    看著那聚在一起談笑風生的將校軍官...


    他咬了咬牙,終是決定幹一票大的。


    而就是這一決定,卻是讓幾百剛上戰場的新兵,永遠睡了過去。


    戰爭是殘酷的。


    有戰爭,必然也會有死亡。


    經曆了特種訓練的李星雲,也隻是按照戰爭,或者是心中評判的最優標準,來實施行動。


    而事實上,帝國的幾萬陸軍...


    帝國的幾十將校軍官...


    外加幾千暫時沒人操控的機甲...


    還有無數堆積在一起的物資...


    也著實在李星雲的連環引爆之下,化為了煙火灰燼。


    紅盟雖是損失了幾百的機甲兵。


    但這一行動,仍可以用大勝來形容。


    或者說,在戰略意義中,那些死去的赤霞機甲新兵,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可李星雲他,畢竟是人。


    是有血有肉,會疼,會傷,會悲歡的普通人。


    一想到幾百戰友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中死去---


    他本人,也產生了夢一般的朦朧之感。


    朦朧中,那不斷西斜的陽,又開始轉為了橙紅。


    且不知是煙還是眼中水霧的影響,那橙紅的陽,竟是變為了兩個。


    兩個陽,一個向上,一個向下。


    驟然間,兩陽又合聚在一起,繼續朦朧,繼續變為兩個。


    而就在這種夢般的情景中,他嘴中的煙,被奪去。


    奪煙的,是雲櫻。


    她已把衣服穿好。


    板正的軍裝下,她那一身的魅力嫣然,轉為了另一種剛直的美。


    可她那紅腫的眼眶,她那猶帶著水朦的睫毛,卻是把她那份剛直之美,又轉為了柔情之惑。


    雲櫻斜倚在了機艙的另一邊。


    她那個方位,一樣可以看到孤陽。


    相互之下,那孤陽,自也可以傾照在她的身上。


    孤陽的橙黃,把她略顯蒼灰的臉色,抹上了霞媚。


    她一身的頹廢氣色,也因著了光,而消減了大半。


    雲櫻開始了吸吐煙霧。


    笨拙而又堅定的動作,讓她整體,看著傻傻的。


    而就是這傻傻的她,在吸完了那根煙之後,驀然又把臉,轉向了李星雲。


    “還有嗎?”


    雲櫻沒有感情的話語。


    她的手,也顫抖著,向著李星雲伸出。


    煙火再起。


    這一次,李星雲和雲櫻,一同吞吐。


    孤獨有了伴。


    那孤獨,也就不能再稱作孤獨。


    是以,孤獨便乘著煙,悄悄散去。


    可孤獨的離開,反而讓雲櫻,淚水傾流。


    一種悲,也隨即替代孤獨,覆滿了雲櫻的心間。


    悲也可以傳染。


    最起碼,那空中的陽光,已是由橙黃,變為了一種暗淡的紅---


    滿是離悲!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就在這種滿是悲意的情境下,雲櫻囈語般的話句,連綿生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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