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怖的陰笑聲沒有給出任何迴應。


    昏暗的屋子裏,所有人都慌了手腳。


    趙胖子更是“嗷”的一嗓子,喊出了天崩地裂的氣勢。


    這屋子裏隻有兒童青壯,哪來如此老態的聲音?


    除非……


    “賀道長,是不是您在笑?”


    趙胖子戰戰兢兢地盯著賀老道的臉,企圖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可賀老道自個更加懵圈,他就是隨口忽悠一下,哪曉得會一語成讖,碰見真貨,要論起來,他此刻駭得比在場的其他人都要實誠。


    漆老板看他神色慌亂,腦子當即“嗡”的一下,反應了過來,這老道根本就是個靠不住的,他立刻扭過頭,求助地看向傅長宵。


    “傅先生。”


    傅長宵原本想先觀摩一下當代神棍的業務技巧,可雇主開了金口,他也不好繼續摸魚看戲,於是低著頭朝著賀老道背後走去。


    “什麽事這麽好笑呀,小朋友。”


    冷冰冰的疑問從傅長宵口中傳出,眾人才發現漆老板的侄子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布簾那兒,躲到了賀老道的身後。


    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傅長宵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小孩的中指。


    那一陣“刮耳朵”的陰笑聲戛然而止。


    漆老板驚疑地看向自家侄兒,接著又瞅了瞅正在用力捏手指的傅長宵,最終把目光轉向表情僵硬的賀老道,可任他眼珠子轉得繁忙,卻愣是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怎麽迴事?”


    漆老板本是在問傅長宵,可他的眼睛卻刀子似的瞟著賀老道,他一個叱詫風雲的商業大佬可遠沒有表麵那麽斯文。而常年與這類人打交道的賀老道自然也是深知這一點。


    他腦中靈光一閃,連忙推了一把身旁的徒弟,催促道:“愣著幹什麽,這孩子被鬼附了身,還不趕緊把符水拿來給我,我要施法將這隻鬼逼出來!”


    說著,賀老道也顧不得這小孩是發的什麽瘋,一心想著要先穩住自己的形象,他一把接過徒弟遞過來的葫蘆,揚起“符水”,就往小孩身上倒去。


    然而符水甫一沾身,那小孩猛的扭頭與他對上了眼,賀老道隻覺得那雙眼睛充滿了戾氣,就好似要將他撕成千萬片。


    他不由心尖一顫,手中的動作瞬間慢了半拍。跟著,就聽見徒弟顫聲道:“師,師傅,他……他在看你。”


    那眼神,就好像要活吞了你!


    賀老道萬分惱火,自己剛說要收拾這鬼,若馬上就被一個眼神嚇住,那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


    “你怕什麽,區區鬼物怎傷得了我無極法身,平時讓你好好修煉你不聽,這下後悔了吧。”


    可他的乖徒弟這次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附和他的辯解,反而憋著哭腔,輕聲質問道:“可是師傅,你不是說這世上沒有鬼麽?為什麽他看上去像是被鬼上了身?”


    傅長宵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合著你們壓根兒就沒相信過這世上有鬼是吧?居然擱這兒自揭老底。


    賀老道趕緊幹咳幾聲,掩飾道:“我這徒弟學藝不精,被鬼迷了心竅,他這是撒癔症,對,就是神智不清了!”


    可腆著老臉解釋半晌,賀老道發現並沒什麽效果,急切之下,他迴身拽住小孩的胳膊,試圖挽迴局麵。


    “傻徒弟,這世上當然有鬼,隻是天地巨變,鬼物難存,但上蒼自有一線生機,這鬼,當然也不例外,現在,為師就把它抓出來給你瞧瞧。”


    若在平時,他這一拉扯的功夫,就可以把藏在袖子裏的黃符道具順勢貼在對方身上,從而營造出“鬼”在黃符上現形的效果,他也就可以趁機展示擒獲的“鬼”,完美收官。


    可現下傅長宵正在“把鬼脈”,這是一種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驅邪方法,隻需用力捏住中邪者的中指末端,或者用筷子夾住他的中指,就能迫使邪祟離開人體。


    不過,法子簡單安全,這效果嘛,自然也就差強人意。


    賀老道這麽一打岔,傅長宵想拉著小孩避開已來不及,頓時那孩子“啊—”的吼叫一聲,掙脫束縛,隨即反抓住賀老道的胳膊,將他推了出去。


    小孩的力氣出奇的大,賀老道那蘆葦杆似的身板根本遭不住,一下就摔滾了一圈,後背重重地撞到了簾子後的床腳下。


    床腳被撞得“哢嚓”一聲響,綁在上頭的麻繩瞬間凹出一道彎,接著就散了一地。


    賀老道狼狽地撐著地麵想要爬起來,結果剛一用力,就“嘶—”地抽了口涼氣,猛地縮迴了手。


    隻見他攤開的手掌上多了個小洞,疼得他齜牙咧嘴直打哆嗦。


    而小孩趁此間隙好似鬼魅般竄出通道。


    漆老板提醒傅長宵:“你快去追呀!”


    “追?”傅長宵麵露微笑,“追倒是沒問題,不過我要是走了,你們在這能行?”


    漆老板頓覺心窩處冷風颼颼。


    是呀,他這一走,萬一又來了危險,可怎麽辦?


    漆老板在周圍人身上掃了一圈,那兩個摟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園丁都是廢物,賀老道這對騙子師徒自身難保,至於趙胖子……


    這人精得很,絕不會離開傅長宵半步。


    “要不這樣,我們先送賀道長去醫院,那小兔崽子晚點再去收拾?”


    不管怎樣,先離開這裏再說!


    賀老道此刻尷尬到了極點,他推開刺傷他手掌的麻繩,扶著床沿爬了起來,“不用麻煩了,貧道沒什麽大礙,不過是被繩子劃出點小傷口,用不著去醫院。”


    傅長宵無所謂地聳聳肩,可就在他轉頭的一刹那,餘光掃到床角下散落著的麻繩,突然“咦—”了一聲。


    他低著腦袋,快步近前,蹲下了身。


    就見那一圈麻繩上豎著一根尖刺,傅長宵伸手從包裏掏出一張黃紙,手指隔著紙張捏住這根尖刺慢慢往外拔,隨著尖刺越拉越長,它的全貌也都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根生鏽的細鐵絲,有一張被搓成條狀的符紙附著在上麵。


    從符紙上沾染的鏽跡來看,這玩意藏在繩線裏少說也有三四年的光景,如此隱匿,可見是故意放置在內的。


    傅長宵低眉垂目,用指尖輕輕將符紙撫平。


    不出所料,符上用朱砂勾著繁複的線條,有別於尋常符咒的字圖結構,這張符更多的是點與線的交錯,圖案繪製得相當複雜。


    “這是什麽符,為什麽會綁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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