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史聽到傅雪的話,眉頭微皺:“既然馬夫知道檢查哪幾處,為何那日馬車下的木梁還是斷了?那是最重要的地方……”


    傅雪:“那個馬夫當差不用心,家中已另換了一個馬夫。”


    秦禦史聞言點了點頭:“那便好。”


    沉默片刻,秦禦史看到傅雪還站在他身旁,又忍不住說道。


    “出門在外,難免遇到一些始料未及之事。換上能幹的下人自然是好,可傅姑娘也不能事事都指望下人。”


    “你方才所說,那日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樣不好,傅姑娘該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傅雪:“…………”


    她那樣說,隻是為了表達自己有多感激。男人聽到這樣的話,不應該覺得女子柔弱堪憐?


    秦衛怎麽還當真了?


    開始一板一眼地教她,再遇到這樣的事該怎麽做……


    “秦禦史可有女兒?”傅雪賭氣問道。


    秦衛愣住:“我尚未成家,自然沒有女兒。”


    傅雪:“哦,是我誤會了。”


    “隻是秦禦史方才說的那些話,像極了爹對女兒說的。”


    秦衛一頭霧水。


    他仔細迴想了一番,自己方才說了什麽,覺得自己說的話沒什麽問題?


    他真心為傅姑娘著想,才說出那樣一番話的。


    為什麽傅姑娘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秦衛虛心請教:“可是我方才說了什麽令傅姑娘不快的話?”


    傅雪啞口無言。


    這……這樣直接問,讓她如何作答?


    秦衛看傅雪久不迴答,伸手摸了摸鼻子:“夜深露重,傅姑娘不如迴馬車上歇息?”


    傅雪深吸一口氣:“我睡不著,想在外頭多待一會兒。”


    秦衛:“那請傅姑娘站在我的左側,你站在這裏,擋住我值夜警戒的視線了。”


    傅雪氣得扭頭就迴了馬車。


    秦衛茫然的看著傅雪的背影。不是剛說過睡不著想在外頭待一會兒嗎?怎麽扭頭就迴去了?


    約莫是突然來了困意吧……秦衛心想。他的困意也總是突如其來,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傅雪迴到馬車上,吵醒了同睡一輛馬車的羅璿璣。


    羅璿璣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去更衣了?”


    傅雪輕輕嗯了一聲:“快睡吧。”


    羅璿璣翻了一個身,唿吸立刻又變得均勻綿長。


    傅雪卻依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方才和秦衛的對話,越想心中越是憋悶……


    她想聊的風花雪月,想試探的秦衛有沒有意中人……一句也沒有聊到。


    被秦衛教育了半天以後再遇到馬車壞了這類狀況該怎麽辦……誰想聊這個啊!


    自從上次,秦衛騎著馬,將自己的鬥篷脫下來披在傅雪身上,冒著雪送她迴家後,傅雪就忘不了秦衛讓人看到便覺得安心的身影。


    那一日秦衛的模樣,總是縈繞在傅雪的心頭。


    她好不意思對任何人說,隻盼著進宮赴宴時能再見到秦衛。


    後來,過年時宮中設宴,傅雪滿心期盼地去了。可男賓在長樂宮,女賓在流雲殿,傅雪根本沒見到秦衛。


    時間長了,傅雪漸漸在心中懷疑……是不是她將秦衛想得太過高大英俊了?


    其實那一日,她根本不不好意思盯著秦衛的臉看,如今已經記不太清,秦衛究竟長什麽模樣了。


    傅雪心想,或許等她下一次見到秦衛時,她會失望,覺得秦衛根本不是她心中想的那個模樣。


    沒過多久,機會就來了。陛下從京中將傅雪、羅璿璣、長公主和鄭國夫人幾人接上,讓護衛們一路護送她們去天女湖,給雲姒慶祝生辰。


    傅雪上路後,便得知她們這隊護衛中領頭的,是曾跟著秦衛一起治理水患雪災的手下。


    貴妃與陛下的護衛中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秦衛。


    在天女湖,傅雪又一次見到了秦衛。


    她擔心的事完全沒有發生,她並沒有在一次次的想象中,將秦衛想得太過高大英俊。


    相反,再次見到秦衛,傅雪驚訝地發現他比自己腦海中的模樣更加有魅力。


    他比她想的更高、腿更長、神色與上次相見比更加成熟冷峻。


    帶隊的一路上,秦衛一直非常認真,沉默又機敏,時刻處在警惕之中。


    在這樣的男人身邊,真的很安心。


    傅雪心中數月都沒有熄滅的火苗,仿佛迎來了春風,一下子就燒得更旺了。


    今夜,想到錯過這個機會後,以後再難有,傅雪翻來覆去睡不著,下車去和秦衛搭話。


    萬萬沒想到,她直接被氣迴了馬車上!


    傅雪躺在馬車上暗自咬牙,陛下稱讚秦衛忠直……她以前不知是什麽意思,隻以為秦衛對陛下格外忠心耿耿。


    如今她知道了,秦衛根本是個傻子!是一塊呆木頭!


    是一個聽不懂人話也不會正常說話的呆瓜!


    傅雪心想,像秦衛這樣,這輩子怕是娶不到媳婦了!


    哪個姑娘會瞎了眼嫁給他?


    直到迴京之時,傅雪都沒再和秦衛說一句話。


    秦衛先護送貴妃與陛下迴宮,然後再護送傅雪迴府。


    將傅雪送到家門口,秦衛行了一個禮,轉身便走。


    傅雪看著他瀟灑的背影,沒忍住出聲喊他:“誒——”


    秦衛迴頭,奇怪地問道:“傅姑娘還有事?”


    傅雪:“無事……多謝秦禦史送我,秦禦史慢迴。”


    秦衛眉頭一皺:“不能慢迴,隻能快迴。”


    “我家在城外,若是慢迴,便無法趕在關城門前迴去了。”


    傅雪愣住,簡直不知該說什麽。


    “慢迴”不就是句客套話嗎?秦衛為什麽如此一本正經地告訴她不行?


    傅雪覺得秦衛不是腦袋裏缺一根筋,而是缺好幾根筋!


    這樣的人,若是以後生了孩子,孩子會不會和他一樣傻啊?


    不不不……她想到哪裏去了……傅雪連忙止住自己腦海裏的念頭。


    “那請秦禦史快迴吧。”


    秦衛聽到傅雪的話,點了點頭,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


    雲姒渾然不知傅雪的小心思。


    迴宮之後,雲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雪球。


    “雪球——雪球——”


    雪球在雲姒的唿喚聲中,踩著小碎步,尾巴翹得高高的,一路小跑過來。


    雲姒連忙蹲下身去摸雪球。


    可她剛將手伸到雪球麵前,雪球的小鼻子湊上來聞了聞,立刻就炸毛了!


    雪球兩隻耳朵用力地向後背去,眼睛裏露出警惕的光,盯著雲姒。


    雲姒愣住了:“雪球?雪球你不認識我了嗎?是我啊……”


    雪球嗖的一下掉頭跑掉了,跑到良吉的身後,露出一點小腦袋,警惕地看著雲姒。


    雲姒露出傷心的表情:“雪球,你這麽快就忘了額我了嗎?”


    良吉心裏急得直罵人。


    誒呦,雪球小祖宗唉,貴妃才是你的主人啊,你這往我身後躲,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良吉裝出一臉驚訝的神色:“雪球,你怎麽了?貴妃出宮後,你不是天天睡在貴妃的小榻上嗎?”


    良吉抬頭對雲姒說道:“自從貴妃出宮,雪球日日都要趴在貴妃枕過的軟枕上睡……”


    雪球在良吉身後躲著,一直探出半個小腦袋,眼睛瞪得大大地盯著雲姒。


    雲姒試著接近雪球,可她剛一靠近,雪球又聳了聳小鼻子,耳朵背得更靠後了。


    突然,良吉靈機一動:“貴妃在外頭,是不是接觸過別的動物?身上沾染了別的動物的氣味?”


    雲姒低頭嗅了嗅自己的手,想起自己方才是摸過碎金和烏雲,如今聞起來,似乎是沾染了一些馬味。


    良吉大鬆一口氣:“便是這樣了。”


    “貓的鼻子比人靈得多,而且貓很多時候靠聞味來認人。如今貴妃身上沾染上了馬味……”


    雲姒恍然:“我的味變了,雪球便不認識我了?”


    良吉說道:“雪球看起來還是認識您的。如今這更像是……更像是雪球聞出來,您在外頭有了新的寵物,寵物還將自己的氣味蹭在您身上,雪球便炸毛了……”


    雲姒:“…………”


    這麽說來,雪球的感覺其實都是對的。


    她確實在外頭有了新的馬,身上還留下了氣味。


    雲姒:“等我沐浴之後,雪球便聞不出來了吧?”


    良吉點頭:“沐浴之後會好很多。”


    雲姒立刻去溫泉浴池裏泡澡。這一路風塵仆仆,她定然要好好洗一洗。


    是她太想雪球了,才將與雪球玩耍這件事,排在了沐浴前頭。


    沒想到卻因此讓雪球發現,她出門這一趟,在外頭有了新寵……


    雲姒隻盼著雪球記性不好,等她將身上的馬味洗掉了,雪球就能將這件事忘了。


    看來日後她再去騎馬,迴來要先將自己身上的馬味洗幹淨,才能去見雪球。


    為了消解身上的疲乏、將身上的馬味洗幹淨,雲姒在溫泉浴池裏泡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來。


    宮女為她擦頭發塗香露,雲姒叮囑道:“用那個味道清淡的,香味太濃的雪球不喜歡。”


    她聞了聞自己的手掌和手腕,沒聞到什麽馬味。又伸到宮女麵前讓她聞一聞:“聞不到了吧?”


    今日伺候雲姒沐浴的,除了銀針,還有銀針在調教的小宮女。


    雲姒將手腕伸到小宮女麵前,小宮女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往她的鼻子裏鑽,看到貴妃的肌膚如白玉無瑕,貼著她的眼睛,她都看不到任何毛孔。


    小宮女不知怎麽,竟臉紅了。


    她結結巴巴地答道:“聞……聞不到了……隻能聞到香氣。”


    接下來,小宮女替雲姒在身上擦潤澤的香露,雲姒也挑了一種幾乎沒什麽香氣的。


    她擔心香氣太濃,雪球聞著不舒服。


    小宮女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幫雲姒塗抹香露,手上一點也不敢用勁,感覺貴妃的肌膚稍一用力就能掐出一汪水來。


    雲姒泡完澡之後,渾身上下既清爽又輕鬆。


    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鄭國夫人之前叮囑她,腰酸一定要找太醫看看。雲姒如今不腰酸了,就將叮囑拋在腦後。


    她渾身上下都挺好,根本用不著叫太醫。


    頭發熏幹之後,雲姒讓宮女幫她鬆鬆地挽了一個發髻,再一次去找雪球。


    剛一走進養雪球的偏殿,雲姒便看到沐浴完畢的謝琰,從長樂宮過來,手裏正拿著大蝦逗雪球。


    雲姒與謝琰出宮的這段日子,良吉沒有給雪球喂大蝦。


    良吉並不是舍不得,反正這大蝦也是宮中膳房的,便是良吉不喂雪球,也到不了他自己的肚子裏。


    他靠著雪球,成了貴妃麵前的紅人,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呢。良吉可不敢犯這般錯誤。


    他這段日子沒有喂雪球吃大蝦,是因為貓吃太多大蝦也不好。陛下與貴妃在的時候都愛喂雪球吃蝦,如今趁著陛下與貴妃出宮,正好讓雪球緩一緩。


    雪球許久沒吃到大蝦,謝琰喂大蝦給它吃,自然是激動極了。


    小爪子搭在謝琰胳膊上,抬著頭朝謝琰喵喵叫,一聲又一聲,叫得諂媚極了。


    雲姒看得眼紅,謝琰真是歪打正著。迴京的一路上,雲姒腰酸腿疼不能騎馬,謝琰可騎了很久的馬,身上的馬味不知比她濃多少。


    可謝琰迴宮後先去沐浴,沐浴完畢再來看雪球,雪球壓根沒聞到謝琰身上的馬味。


    謝琰還一見雪球就喂它吃大蝦……雪球對他能不熱情嗎?


    謝琰看到雲姒酸溜溜的眼神,得意地挑了挑眉。


    就在這時,雪球將謝琰手心裏的蝦吃完了。


    它立刻扭頭朝著雲姒走來。


    這一迴,雪球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聞了聞雲姒的手,終於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喵嗚——”雪球高興地叫了一聲。


    它歪著腦袋,在雲姒的手上、胳膊上、腿上……不停地蹭來蹭去!


    雪球的腦袋那麽小,拱人的時候卻特別有勁。


    雲姒差點被雪球拱地跌坐在地上。


    “誒……誒,雪球!”雲姒一邊笑一邊躲。


    “良吉,雪球這是做什麽呢?”雲姒好奇地問道。


    良吉迴答道:“稟貴妃,雪球這是想將自己的氣味重新留在您身上。”


    “這樣別的動物一靠近就能聞到,知道雪球在您身上已經留下了氣味。”


    雲姒笑了:“原來雪球這是在和碎金和烏雲……遠遠地叫板啊!”


    雲姒一扭頭,看到謝琰酸溜溜的眼神。


    這一迴吃醋的人變成他了。


    雲姒笑得更加舒暢,謝琰喂大蝦也沒用!雪球最喜歡最在乎的主人,依舊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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