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雲姒被塞了一肚子難吃的坊間小吃,肚皮都快撐破了。


    謝琰隻咬了一口包子,還吐了出去。


    然後便興致勃勃地喂雲姒各種坊間小吃。


    “你不是早就想吃了嗎?多吃點。”


    直到雲姒實在吃不下,謝琰才一臉遺憾地停手。


    兩人上了馬車,繼續出城。謝琰剛一上車,就喚廖明知:“朕餓了。”


    雲姒聽到陛下的話,心中偷笑。她吃了一肚子難吃的小吃固然難受,但陛下餓著肚子的滋味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等兩人看完流放再讓禁衛軍比試一番,陛下還要餓上大半天呢!


    雲姒在心裏偷樂,然後便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廖明知端著一盅熱氣騰騰的牛肉湯,上了馬車,放在陛下麵前。


    然後又依次端上炸的金黃焦脆的蝦餃、蒸得軟糯非常的水晶丸子……


    雲姒呆住了。


    “這……這些是哪來的?”


    謝琰拿著銀勺,先喝了一口牛肉湯,露出滿足的神色:“好喝。”


    不必陛下說,雲姒也知道有多好喝!牛肉湯的香味正一陣陣地往雲姒鼻子裏鑽!


    謝琰這才慢悠悠地迴答雲姒的問題:“自然是膳房做好了帶上車的。”


    “一直用爐子熱著呢。”


    謝琰夾起一顆蝦餃,一口咬開,故意讓雲姒看到其中一整隻晶瑩剔透的大蝦。


    “貴妃可要再用一點?”謝琰忍笑忍得聲音發抖。


    雲姒眼底的怒氣再也藏不住了。


    貴妃不用了!


    貴妃實在是吃不下了!


    謝琰故意將牛肉湯端到雲姒鼻子下麵,讓她聞聞香味,又在她痛苦的表情中端走。


    然後一臉滿足地說道:“嗯,貴妃是挺兇的。”


    “朕看貴妃的眼神……像是想吃了朕。”


    雲姒後知後覺,謝琰這是清晨叫她起床的時候沒看到她有多“兇”,非要變著法子惹她生氣?


    ……陛下今年幾歲了?


    她弟弟雲章在四歲以後就不做這麽幼稚的事了!


    馬車停在城門邊,沒過多久,流放的犯人們就叮叮鐺鐺地走來了。


    犯人們的手上和腳上都鎖著鐵鏈,鐵鏈在地上拖動,發出碰撞的聲響。


    雲姒睜大眼睛尋找喬姨娘和雲鶯、雲程,一開始竟然沒找到!


    被士兵押送的犯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


    可以說每個人都沒有了人的模樣,披頭散發、麵色蠟黃,身上穿著髒兮兮的囚衣,手腕腳腕被鐵鏈磨破,不停地往外滲血……


    這番景象,實在是過於淒慘了些,甚至有些可怖。


    雲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不過她想到中毒已深,若是再晚上一年半載察覺,便會糊裏糊塗地喪了命的母親!


    想到被王家折磨得不成人樣,小產後日日流淚、夜夜驚醒的羅璿璣!


    雲姒便一點都不覺得這些流放的犯人淒慘了。


    她隻覺得痛快!


    雲姒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圈,終於靠著三人的身高,勉強認出了挨在一起的喬姨娘、雲鶯和雲程。


    此時,流放的犯人們穿過城門。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哭出聲的,隻在一瞬間,長長的一隊犯人,迴頭望向他們此生再也迴不去的京城,一齊痛哭失聲。


    一直垂著頭走路的喬姨娘、雲鶯和雲程,此時終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雲姒。


    三人先是愣住,然後猛地跪下磕頭。


    “求大小姐饒命!”


    “求大小姐網開一麵,留我們一條賤命吧!”


    雲姒瞪大眼睛,她從未想過世間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們差點害死她的母親,怎麽還有臉求她饒命?


    雲姒怒極,臉上的表情反而格外平靜,她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們不想去流放?”


    雲姒還願意與他們說話,喬姨娘心中猛的升起希望!


    她瘋狂磕頭:“我們會死在流放路上的,一定會死的,求大小姐饒命啊!”


    雲姒笑了:“想讓我救你們?”


    “可以啊。”


    刹那間,三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臉上浮現出狂喜!


    他們連自己都沒想到,雲姒竟然真的會答應他們的哀求!


    雲姒仔細欣賞著三人狂喜的麵孔,慢悠悠地說道:“那這樣吧,倘若你們不想去流放……”


    “我還有另一條路讓你們選。”


    三人拚命點頭,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喬姨娘和雲鶯兩個女眷,再加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雲程,他們三個真的會死在流放路上的。


    不管怎樣都比流放好!


    喬姨娘流下絕處逢生的淚水:“我們願為大小姐和夫人生生世世做牛做馬來贖罪!”


    雲姒笑著點頭:“好,那這兩年我娘吃了多少烏櫟,你一口氣吃下去,就不必去流放了。”


    “雲鶯與雲章也一樣,隻要一口氣吃下去,我立刻帶你們迴京。”


    雲姒唇角勾起,笑得異常美麗。


    刹那間,三人剛剛升起的希望,徹底破滅。


    他們剛以為自己從死亡的泥潭爬出來,就又被雲姒毫不留情地扔迴去!


    升起過希望後的絕望,才是真正的絕望!


    喬姨娘偷偷給鄭國夫人投毒,已有兩年之久。鄭國夫人兩年間吃下的烏櫟,雲姒讓他們一口氣吃下去……


    根本等不到他們吃完,他們就被毒死了!


    雲姒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們到底要選哪個?”


    喬姨娘和雲鶯絕望地說道:“流放……選流放……”


    “我選吃烏櫟!”雲程突然說道。


    “給我毒藥!我現在就吃!”嬌生慣養長大的雲程自從入獄之後,每日生不如死,他早就想死了。


    反正流放也是死在半路上,今日死了還少受點罪!


    雲姒愣住,她方才那麽說隻是為了戲弄三人,給他們希望再讓他們絕望,現在去哪裏真的找到烏櫟給雲程吃?


    就在這時,謝琰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隻白瓷瓶。


    “這便是烏櫟凝練成的毒液……”謝琰剛遞過去,雲程便一把奪過,一口氣喝光了。


    白瓷瓶還沒來得及從嘴邊移開,雲程便抽搐幾下,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雲鶯嚇傻了。


    喬姨娘撕心裂肺地喊道:“兒啊……我的兒啊!”


    謝琰嫌聲音太吵,伸手捂住雲姒的耳朵,麵色不耐地下令:“快點帶走。”


    士兵們立刻押運著流放的犯人離開。


    撕心裂肺的哭聲越來越遠,隻餘下雲程僵硬的屍身在地上。


    謝琰饒有興味地看著雲姒:“害怕嗎?”


    雲姒聲音顫抖:“怕……”


    謝琰露出滿意的神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怕的話就閉上眼睛,我牽著你的手迴馬車上。”


    雲姒將自己的冰涼的手放在謝琰的手心中,謝琰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心想雲姒第一次見死人,果然還是被嚇住了。


    上了馬車,雲姒瑟瑟發抖地靠在謝琰懷裏。


    雲程的死……她一點也不怕。他本來就該死。


    讓雲姒止不住發抖的是,她今日才知道,謝琰竟時刻隨身帶著令人一滴斃命的毒藥。


    倘若兩人一起用膳的時候,謝琰滴上一滴,她豈不是就沒命了?


    雲姒靠在“溫柔體貼”的謝琰懷中,作出一副“柔弱感動”的模樣。


    雲姒好奇道:“陛下,那個小瓷瓶裏,當真是烏櫟之毒?”


    謝琰:“自是真的,難不成你以為朕在騙人?”


    雲姒心想,謝琰說話真真假假,騙人的時候那麽多,誰知道他哪句是真的?


    當然,這樣的心裏話雲姒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她輕聲道:“妾不敢,妾隻是奇怪,陛下怎會隨身帶著烏櫟之毒?”


    謝琰:“被不同毒物毒死之人,死前的反應、死後的模樣,都不盡相同。”


    “烏櫟冷僻,朕從前未曾見過這一味毒藥,便讓太醫院凝製出來,想看看被烏櫟毒死的人什麽樣。”


    “托你的福,朕今日見到了。”


    雲姒:“……妾不敢當。”


    今日她讓喬姨娘三人在流放與服毒二者之中擇其一,隻是被他們狠狠惡心到,脫口而出罷了!


    雲程選擇服毒,在雲姒的意料之外。


    雲程是男子,男子比女子身強、力大,流放路上遇到的危險也更少。


    身為女子的喬姨娘與雲鶯尚且有求生之心,雲程竟然自己喝下毒藥去死。


    喬姨娘千嬌萬寵,寵出個廢物草包。


    雲姒心想,喬姨娘與雲鶯雖然蛇蠍心腸,可兩人的堅韌遠勝於雲程。


    既然雲程服毒自盡是意外,陛下隨身帶著的毒藥自然不是為他準備……


    雲姒不敢細想,若是沒有雲程,不知道這瓶毒藥陛下準備喂進誰的肚子裏?


    這樣一想,雲程服毒而死可真是一件大好事!


    陛下已經看到了服下烏櫟之後的死狀,日後便不會再抓無辜之人試毒了!


    想到這裏,雲姒心中舒服了許多。她今日也算誤打誤撞做了一件好事?


    “陛下,你說好了要與妾的禁衛軍賽一場呢!”雲姒提醒道。


    謝琰有些驚訝地看著雲姒,沒想到雲姒第一次見到死人,這麽快就緩過來了。


    謝琰第一次見到活人抽搐幾下死在他麵前時,連著好多日子吃不下飯,夜夜驚夢。


    沒想到他的貴妃比他厲害得多。


    謝琰忽略了,雲姒已成人,而他當年隻有三四歲。以及死在雲姒麵前的是她的仇人,當年死在他麵前的卻是貼身照顧他,最讓他依賴的宦者。


    馬車行駛到開闊處,謝琰迴過神來:“就在這裏比試吧。”


    貴妃的禁衛軍要與陛下的禁衛軍比試,這件事,兩邊的禁衛軍之前就聽說了。


    不過兩邊的禁衛軍都沒怎麽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心想,這一看就是陛下換著花樣哄貴妃玩呢!


    貴妃的禁衛軍早就打定主意,他們今日要略輸給陛下的禁衛軍一籌。


    畢竟陛下位尊,而且陛下心情莫測,說不準為何事發怒。


    雖然陛下對待軍士與對待旁人不同,非同尋常地厚待,但禁衛軍們依舊小心謹慎。


    然而禁衛軍們提前打好的小算盤,在雲姒說出這次比賽的彩頭後,全都不作數了!


    雲姒站在謝琰身邊,高聲道:“我的禁衛軍,凡是能贏過陛下手中之人的,賞五兩銀!”


    “拔得頭籌者,賞二十兩!”


    霎時間,禁衛軍的眼神都變了。要知道他們一年的軍餉,刨除要吃進自己肚子裏的米與肉,折合成銀子也不過十二兩!


    今日隻要贏過陛下的禁衛軍,就能得到五兩銀子的賞賜,幾乎是半年的軍餉!


    若是能拔得頭籌……雲姒的一百名禁衛軍已經在互相打量,估量自己的實力。


    對自己的武藝有幾分把握的禁衛軍們,都決心今日搏一把。


    二十兩銀子呢!


    二十兩銀子已經夠一個軍戶之家幾年的開銷了。


    雲姒隻用兩句話,就令自己這邊的禁衛軍士氣大振!


    謝琰眼睜睜地看著兩邊的禁衛軍士氣有了差別。


    他看向雲姒:“這麽想贏?”


    他原本的確是想著比試一場哄貴妃開心,但看到雲姒這麽想贏,謝琰立時便不想讓她贏了。


    “朕的禁衛軍,拔得頭籌者,封都尉!”


    謝琰話音落下,一陣嘩然。


    雲姒愣住了。她賞錢,陛下就賞官。


    她……想賞官也賞不了啊!


    雲姒悶悶不樂:“陛下,您這也太欺負人了!”


    賞官的吸引力,自然是賞錢的無數倍!


    賞錢隻能拿一次,若是當了都尉,直接為自己掙出來一份前程,年年的餉銀都增加一大截!


    雲姒心想,自己這迴怕是要輸了。


    這種比試根本不公平……


    謝琰看到雲姒哀怨的眼神,哈哈大笑。


    比試開始——兩邊的禁衛軍分別比試射箭、騎馬、互搏……


    雲姒緊張地雙手握拳,幾乎不敢唿吸。


    禁衛軍們身上的武藝果然都是真功夫,直到如今,雲姒才徹底明白擁有一百名禁衛軍意味著什麽。


    陛下送給她的這一百人,個個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真刀真槍地比試起來,和京中翩翩少年的花拳繡腿完全不同。


    禁衛軍們的招式不花哨、不好看,但招招都致命!


    哪怕今日她輸給了陛下,能親眼看到這樣一場比試,也不虛此行。


    謝琰看到雲姒看的目不轉睛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酸溜溜的。


    貴妃這麽喜歡看人比武?


    明明他在宮中也常去練武,也會令侍衛與自己比試。怎麽從不見貴妃來宮中的練武場尋過他一次?


    他每次在練武場的時候,貴妃不是在睡懶覺、就是在歇午覺……好不愜意……


    謝琰想到這裏,頓時不想讓雲姒再看禁衛軍們比試了。


    他沉聲下令:“再比試最後一炷香的時間,一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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