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看到雲姒傻愣愣的模樣,無奈搖頭:“朕剛誇你聰明,怎麽又傻了?”


    雲姒著實跟不上謝琰的思路:“陛下為何要辦封妃大典?”


    謝琰滿臉都寫著“貴妃怎麽這麽笨”。


    “不是你說的,要令世人皆知,雲老頭與謝長澤做下了什麽事?”


    雲姒一臉茫然,可是這又和封妃大典有什麽關係?


    謝琰麵露不耐,但依舊為雲姒細細解釋:“讓世人都知道,雲老頭和謝長澤給你辦了一場假喪事,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當然是讓人們看見你還活著!”


    “人越多越好!”


    雲姒終於跟上謝琰的思路了。雲丞相和謝長澤敢辦假喪事,就是以為陛下日後會將雲姒藏於深宮,不被任何人所見。


    雲姒今日知曉這場喪事為她而辦,最恐懼的也是餘生將被囚於深宮!


    隻有雲姒“死了”,雲貴妃不見外人,才能達成雲丞相和謝長澤的目的。


    哪怕有些猜測、有些流言……人們終究沒有證據,便不足為懼。


    可沒想到,陛下根本不打算配合兩人。不,是陛下從一開始就給兩人設了一個圈套。


    雲姒此時已經想明白了,陛下設下這個圈套,就是為了讓她對表哥徹底死心吧?


    可她看明白了又如何?她的確對表哥徹徹底底的死心了。


    父親和表哥在她心中的模樣,再也無法迴到從前。


    如今,謝琰要撕下雲丞相和謝長澤的臉麵。


    第一件事就是,要讓世人看見雲姒還活著!


    ——那就辦一場封妃大典吧!


    可……可事情需要如此複雜嗎?


    她還活著這件事,隻用陛下一句話啊!


    陛下金口玉言,親口說她活著,誰敢不信?


    想讓人看到她,也不需辦一場封妃大典那麽麻煩。雲姒可以出宮,也可以傳召人進宮,她每日見幾個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人盡皆知了!


    陛下非要一口氣讓一百人見到她嗎?


    那也不必封妃大典……還有很多其他辦法啊,譬如說正逢春日,她可以在宮中辦一場賞花宴,邀請京中世家貴族的夫人小姐進宮。


    賞花宴可比封妃大典省錢省事太多了。


    雲姒剛想開口提醒謝琰,還有很多更好的辦法,就看到謝琰一臉興味盎然地吩咐起來。


    “讓尚衣局來為貴妃量體裁衣,快點趕製封妃大典上要穿的禮服。”


    “讓尚宮局製首飾,貴妃的發冠不要用金子,東珠更襯貴妃的膚色。”


    “封妃大典在……唔,貴妃的流雲殿不夠大,就在朕的長樂宮前頭的空地上辦。”


    “將內命婦與外命婦都請來觀禮。”


    “外命婦要請至少一百個夫人、一百個小姐。”謝琰做事最不耐煩磨磨蹭蹭,如今一朝便要天下知。


    他扭頭看向雲姒,下令道:“今日迴宮,你寫一份名單出來。”


    “一百個夫人、一百個小姐,全都要請你認識的。”


    “站在遠處觀禮,一眼便能認出你的臉的。”


    雲姒倒吸一口冷氣,一百個夫人和一百個小姐!


    她……她哪裏認識這麽多人?


    雲姒眨巴眨巴眼,仔細端詳謝琰,看他實在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軟語相求:“陛下,妾實在不認識那麽多夫人小姐,求陛下為我減去一些人吧?”


    謝琰皺眉:“區區兩百人都不認得?”


    雲姒忍不住腹誹,兩百人怎麽能叫“區區”?


    她待嫁閨中之時,雖然也可出門交際,但隻能去文雅的詩會與花宴,且不能太多。


    無論是丞相府還是瑞王府,都秉持女子以貞靜為要,雲姒一年也出不了兩趟門。


    即便出門,她也不能隨意結交別家的夫人小姐。家中允許雲姒相處的,隻有身份地位大致相當的人家,還要與雲丞相在朝廷中立場一致。


    門第太低、政見不合的人家中的夫人小姐,雲姒是萬萬不能相交的。


    時至今日,她的手帕交隻有傅雪與羅璿璣兩人。


    交情不深但認識的,頂多數十人……可陛下張口就是二百人!


    雲姒原原本本地告訴謝琰,以為謝琰會收迴成命。


    可謝琰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便從今日開始認。”


    “先辦幾場小宴,多召點夫人小姐進宮。”


    “等到封妃大典那日,總能認夠兩百個了吧?”


    雲姒呆住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謝琰。


    她都辦小宴、召夫人小姐進宮了!不就已經讓人們知道她還活著了嗎!


    為什麽還要辦封妃大典?


    雲姒看出來了,這一切都是借口,謝琰就是想要辦封妃大典!


    雲姒將想要反駁的話默默吞進肚子裏,恭敬應是。陛下鐵了心要做的事,她最好還是一切順從陛下的心意。


    恰好雲姒也正想請人進宮。


    第二日,雲姒便派金茗與白毫各帶著一個小宮女,分別乘著流雲殿的車輦,前往傅雪與羅璿璣家中,將兩人接過來。


    傅雪與羅璿璣兩人身上無品無級,進宮是不能坐車的,不管多遠都隻能步行。


    如今雲姒這般派車去接,兩人便能乘車來流雲殿了。


    然而雲姒派出去的兩輛車,隻有一輛接了人迴來。


    傅雪乘著車輦入宮,進了流雲殿,看到雲姒的一刹那,淚如泉湧。


    “阿姒……我還以為你真的沒了……”


    雲姒的喪事,傅雪去了。


    她得知雲姒急病而亡的消息的那一日,如遭雷劈。


    她是不信雲姒急病而亡的,明明雲姒的身子一直很康健。但傅雪也萬萬沒想到喪事竟會是假的,雲姒竟然還活著!


    她隻是猜測,雲姒的死另有隱情。


    大婚當日被陛下從侄子的喜堂上搶迴宮,雲姒一夜之間成了全京城議論的中心。


    傅雪猜想,或許雲姒承受不住這樣的恥辱,了斷了自己的性命。


    但她又覺得自己的手帕交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生命,雲姒一直是個極有韌性的人,傅雪最羨慕她的一點,就是她總能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或許不是雲姒自我了斷,是陛下對雲姒始亂終棄。後宮中死過那麽多女人,怕是雲姒不慎惹怒陛下,被陛下處死了。


    傅雪去靈堂吊唁雲姒時,為她燒了許多親手疊的金元寶,跪在靈前默默替雲姒祈禱。


    祈禱她來生不要再生得如此貌美,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阿姒……你還活著,可真好……”傅雪擦幹眼淚,冷靜了些許,驚覺自己方才忘了規矩。


    她急匆匆地向雲姒行禮,稱唿也從阿姒改成了貴妃。


    雲姒連忙扶起傅雪:“快起來。”


    “別說是你,我自己也很不習慣,總是忘記自己當貴妃了。”雲姒笑道。


    傅雪沒看到羅璿璣,忍不住問道:“璿璣她知道了嗎?”


    雲姒也一臉奇怪:“我派人同時去接你倆,不知璿璣怎麽還沒來。”


    就在這時,派去請羅璿璣的金茗迴來了,一進門就告罪:“姑娘,婢子沒將羅姑娘請迴來。”


    “婢子進了王家,沒能見到羅姑娘。”


    雲姒驚訝道:“怎麽迴事?”


    傅雪突然說道:“對了!在你的喪事上,我也沒碰到璿璣!”


    傅雪原本以為是兩人前來吊唁的時辰錯開了,如今想來,或許羅璿璣根本不曾來。


    金茗迴話:“王家人說羅姑娘重病,起不來床。”


    “婢子想進去探望羅姑娘,王家卻百般阻攔。”


    金茗一臉沉重:“王家人的舉動實在奇怪……依婢子看,羅姑娘的重病,怕是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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