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八個多月的沈心悅,飯量大增。


    一個人吃火鍋,吃完又歇一會兒。


    覺著累了,扶著椅子緩緩起身,迴頭看到沙發上還坐著白發蒼蒼的厲經年。


    “天!嚇我一跳。”沈心悅驚得雙手摁住心口。


    “我懷孕後忘性大,忘了你在等我。”


    “沒關係。”扮演啞巴大半年的厲經年開口了。


    隻聞其聲,沈心悅變了臉色。


    厲經年扶著沙發扶手站了起來,摘下咖色鏡片眼鏡,取掉口罩……


    兩人隔空相望。


    沈心悅瞠目結舌。


    “你是……陸凜川!?”


    難以置信,曾經風度翩翩的儒雅君子,頭發全白了,白花花的發絲給他添上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不可思議,最信任的厲叔叔竟然是陸凜川喬裝的。


    陸凜川是她前夫,她發誓遠離的男人。


    而厲經年又是在她懷孕期間盡心竭力照顧她、對她有求必應的好人。


    好與壞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矛盾的綜合體給人一個複雜的道德向標,她一麵忌諱陸凜川,一麵尊敬厲經年,兩者牽拉著。


    不能忘記陸凜川的所作所為,又感激厲經年的付出……


    厲經年頂著一頭白發開上速遞小車出入靈山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懷孕初期想吃帝都鳳山產的酸蘋果,厲經年送來了。


    想要讀大學時期吃過的巷子裏的黃雞肉米粉,厲經年不僅送來原裝粉,還搬來店家的桌椅,為她還原大學時期嗦粉的情景,全方位滿足她的需要……


    想到這些,沈心悅崩潰。


    陸凜川緩步朝她走來,眉心緊擰,問:“孩子爸爸呢?”


    “他死了。”沈心悅背過身,無法麵對。


    耳邊響起突兀的笑聲。


    “怎麽可能?是你發現孩子爸不如我,後悔了,故而逃離他,把他當死人看待吧?”


    陸凜川眼底暗伏幽光,明明滅滅。


    臉色明暗交雜,呈現出一種深受刺激發癲的不正常神態。


    他扶住沈心悅,扳正她的肩。


    麵對麵站好。


    他要看看她後悔的樣子。


    早就深入剖析過,沈心悅愛他,內心深處有他,偏偏倔強不肯迴頭複婚,人又單純,在外招蜂引蝶終釀大禍。


    看看她,肚子搞那麽大,身邊卻沒有男人。


    迴頭看幾個月前她麵黃肌瘦萎靡不振,並不是病了,而是受懷孕影響身體撐不住。


    懷胎那麽辛苦,她竟一個人承擔。


    被騙了吧?吃了大虧眼淚流幹了嗎?


    陸凜川上上下下打量沈心悅,將她的大肚子來迴看了十來遍。


    “知道錯了沒?”他的嘴角向一側揚起,一抹病態的笑蕩漾在臉上。


    沈心悅看得滿腹心酸。


    扒開陸凜川的手,“說什麽呢,這裏沒你的事了,迴去吧。”


    “我問你知道錯了嗎?”陸凜川壓抑的情緒爆發,大吼一聲。


    驚得沈心悅看了過來。


    他更細致一些問:“你被騙了,被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騙了啊,懷個孕深受折磨差點把命搭上,你看清人心險惡了嗎?”


    “不可理喻。”沈心悅轉身麵朝電梯方向。


    陸凜見她要走,跨一大步攔住。


    “早就跟你說過,離了婚在外要吃苦頭,你不聽,死活要離,看看……你落得什麽下場。”


    要是不離,最多忍一忍林馨玥,沈心悅仍是陸太太,住在陸家豪宅,吃香的,喝辣的,過養尊處優的生活。


    哪裏會把自己搞得如此難堪。


    “你要是不鬧離婚,少吃無數苦頭。”陸凜川激動起來。


    “你乖乖跟著我,就不會在楊家山墜崖,不會遭周時堯綁架,不會懷上死人的孩子……”


    “離開我,你後悔了嗎?”


    “夠了!”沈心悅聽不下去。


    她指著門口,“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嗬!都這樣了,你還死強。”陸凜川拉過纖細的手腕捏了一把。


    好氣!


    女人怎麽可以倔強到一隻腳踏進棺材了仍不知死活。


    明明挺著大肚子,被男人騙了,恨死孩子爸,還這麽傲。


    陸凜川緊咬牙巴骨睨著沈心悅。


    都給她台階下了,她要是服軟認個錯,他會考慮給她一個機會。


    “你捏疼我了。”沈心悅小臉發紅。


    “我再問你,沈心悅,你知錯了嗎?”陸凜川不甘心,神態近乎瘋癲。


    “陸凜川,你有病!我二十多歲的人了,自己有能力做所有事,哪需要你瞎操心。”


    沈心悅甩開陸凜川,走向電梯。


    陸凜川杵在原地愣了愣,又追上她。


    來硬的沈心悅不服,陸凜川轉變態度打起感情牌,以一種好好說話的溫婉姿態拉住沈心悅。


    他俯身,與沈心悅平視,將小手按在自己頭上。


    “你摸摸看,我的白發,是真的。”


    “你立碑那年,我一夜之間頭發全白了。”


    “風華正茂的年紀,頭發白了,全白了。”陸凜川睜大濕潤的眼眸。


    “你罵得對,我有病。”


    “我早知道得了‘隻有你’病,病得還不輕。”


    “從離婚到現在,三年多了,我天天等你給我治病。”


    陸凜川仰麵望天,閉眼歎息,“我經曆過太多,看盡人性。我媽去世後,我無法再相信任何人。”


    “我隻有你了。”


    “隻有在你麵前,我可以放心做自己,不怕說錯話,不怕被陷害暗算,不怕被拋棄,不怕錯付,不怕孤獨……”


    陸凜川將能想到的都說一遍。


    翻出兩個人的曾經,那段相互救贖的時光,純潔無瑕,印在彼此心底可以當永遠的光。


    陸凜川成功說哭沈心悅。


    她乖了。


    迴歸到從前溫軟的模樣,安安靜靜站那兒,認真傾聽陸凜川叭叭。


    “迴我身邊吧。”陸凜川將沈心悅的手指推進發間感受極盡滄桑,“為你,我青絲變白發。”


    他還說,“我為你一再妥協,不要尊嚴和底線了。等你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送到福利院,我出資設立專款養ta。”


    “我們複婚,好好生活,生三個屬於我倆的孩子。”


    陸凜川自嘲暗笑。


    “我真是有病啊,無藥可救……無藥可救……”


    當初娶了妻不珍惜,離了婚,前妻跟他人睡過,懷著孩子,還要生下來。


    他大抵是病入膏肓了,自薦當接盤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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