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恍惚的心思,瞬間高度集中。


    她拿起手機,起身走到陽台,才接通電話。


    “喂?”當她開口時,心髒也仿佛被什麽給托起來,充滿了輕盈的期待。


    “剛才在開會,”男人低沉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來,“才忙完。”


    “喔……”向晚慢悠悠的應了一聲,“那你開會不專心哦,居然還迴了我兩條消息。”


    陸司諶低笑一聲,並沒有否認,“是不太專心。”


    向晚正要取笑他,陸司諶接著道:“有點想老婆了。”


    向晚的嘴角不斷上揚,耳根子泛著一層淺粉色,手指抓著大衣上的牛角扣來迴擺弄著,怕自己的笑意泄露的太明顯,抿了抿唇,才道:“誰讓你不陪我迴老家過年。”


    “你那邊一切還順利嗎?”陸司諶問,“你帶給姥姥的那串項鏈,她喜歡嗎?”


    “喜歡啊。”向晚道,“不過怕她有心理負擔,我忽悠她說兩千塊買的。她要是知道你花了三十八萬,怎麽都得讓我退了。”


    “太太冰雪聰明。”陸司諶含著笑意的聲音道,“這不是忽悠,是周到。”


    “你是說,那就是了。”向晚道。


    一陣寒風吹來,向晚冷的顫了兩下。


    她拿著手機的手,被深夜零下的氣溫凍的通紅。


    但她臉上還是抑製不住笑意。


    她在一隻手凍的快要失去知覺時,換一隻手拿手機,把那隻手揣進大衣口袋搓著。


    室內關著門窗,又開了取暖器。剛才坐在取暖器邊,暖洋洋的。


    可她不方便在姥姥跟前,跟陸司諶打電話,隻能走出來。


    “你那邊現在天黑了嗎?”向晚問。


    她扛著這劇烈的溫差,凍的瑟瑟發抖,還若無其事的跟陸司諶聊天。


    實在是,舍不得掛電話。


    “已經黑了。”陸司諶道,“窗外的埃菲爾鐵塔亮起來了。”


    “那你等會兒拍張照片我看看?”


    “行。”陸司諶道,“你吃晚飯了嗎?”


    “吃啦。”


    “想老公了嗎?”


    “……”向晚差點脫口而出想了,被她及時收迴,頗有幾分傲嬌道,“不告訴你。”


    又一陣風吹來,向晚的說話聲都伴著凜冽的寒風。


    陸司諶察覺到那邊氣流聲很大,問道:“你在外麵?”


    “出來買點東西。”向晚隨口應道,總不能告訴他,她專程站在外麵跟他打電話,還把自己凍成個冰渣子。


    “快迴去吧。”陸司諶道。


    “嗯。”向晚磨磨蹭蹭的往屋裏走。


    “你如果擔心姥姥,年後把她接到燕京來住,我們聘請專業人士照顧她。”


    向晚腳步一頓。


    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的提出把姥姥接過去。


    向晚心中有感激,又有不斷給他添麻煩的愧疚,一時間百感交集,最後含糊其辭道:“到時候再看嘛……”


    “我到家了,先掛啦,你也早點休息。”


    向晚拿著手機,迴到客廳。


    姥姥取笑道:“跟你男朋友打電話,還得背著我啊?偷偷摸摸的去陽台上打。”


    “這不是怕影響你看電視嘛。”向晚坐到姥姥身邊,挽上她的胳膊,撒嬌道:“你可千萬別再想著把這串項鏈送人啊。”


    姥姥低聲道:“我就是客套一下,不是真的要送。”


    “你這人臉皮薄,客套客套就成真的了。”向晚嗔道,“我實話告訴你,這串項鏈是你孫女婿買的,他花了萬把塊。”


    老人家臉色一變,“這項鏈上萬?”


    向晚點頭,“這可是他的心意,你千萬別送人了啊。”


    “不會不會。”劉梅連連擺手,暗自慶幸沒有隨便送出去,“這麽貴重的禮物,不能弄丟了,萬一你們分手了,咱得還給人家。”


    向晚噗嗤一笑,“你就不盼著點好啊,居然想到我們分手。”


    “隻是說說而已。”劉梅笑道。


    次日中午,向晚去她爸爸趙鵬偉那邊吃團年飯。


    向晚對她爸爸的感情很淡薄,相比陌生人,隻是多了一層血緣關係。


    趙鵬偉是農村出來的窮小子,家境貧寒,自己又沒有正經工作。當向晚媽媽向春瑤,經朋友介紹跟他在一起,遭到家裏的強烈反對。


    但趙鵬偉憑借高大英俊的外貌和油嘴滑舌的性子,哄得向春瑤跟他未婚先孕,最終奉子成婚。


    向晚從有記憶開始,不是爸媽在吵架,就是媽媽和奶奶在吵架,而她總是連帶著挨罵。


    向晚八歲那年,她媽患癌過世。她爸火速再婚,娶了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


    從前還有媽媽庇護的她,徹底淪為家裏的受氣包和小丫鬟,誰都可以罵兩句打兩下,就連後媽的內褲都得她來洗。


    劉梅來看望外孫女,正巧目睹向晚後媽因為她碗沒洗幹淨,拿樹枝抽她的場景。看著小孫女胳膊上青一條紫一條的痕跡,她一氣之下,把向晚帶走。


    劉梅的本意是等著趙鵬偉來接女兒,順便教訓他,對女兒好一點。


    誰知道,那邊人遲遲沒有動靜,根本沒有人在意向晚被帶走,更沒有把她接迴去的打算。


    八歲的向晚已經善於察言觀色,為了不被送迴去,她積極賣力的表現,放學迴家就主動幹活,乖巧伶俐,逢人就笑。


    考試拿到一百分,她把試卷拿迴家給姥姥姥爺看,信誓旦旦的表示:“以後我一定會考上名牌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孝敬姥姥姥爺。”


    這麽乖巧的孩子,兩位老人實在舍不得把她送迴去受苦,就這麽讓她留下來了。


    這麽多年,兩家幾乎沒什麽來往。


    直到向晚高考那年,成為市狀元,學校掛起大橫幅祝賀宣傳,又敲鑼打鼓的往家裏送錄取通知書。


    趙鵬偉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祖墳冒煙了,生出個這麽聰明的女兒。


    他積極修複關係,頻頻往向家跑,以父親身份自居。


    但向晚卻在滿十八歲後,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去公安局改了名字。


    她將原名“趙婉”改為“向晚。”


    隨母姓的向,大器晚成的晚。


    年少時的不得誌與挫折、磨難,並不會影響堅持者的大器晚成。


    她堅信,所謂大器晚成者也,終必遠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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