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黃昏時分,穆十裏便跟隨其父帶著賀禮來到了親王府,隻見整個親王府張燈結彩,紅綢燈籠在風中搖曳,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喜洋洋的笑容,唯有穆十裏滿臉苦澀。


    穆十裏看著穆亦承強顏歡笑對著韓親王說道:“王爺,微臣昨日殿前失禮,今日特來賠罪,還請王爺海涵。”說著推搡著穆十裏上前打開手中的木箱,接著說道:“這是古銅龍鳳雙燈,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祝新郎新娘龍鳳呈祥,百年好合。”


    韓親王笑的合不攏嘴,說道:“哎喲,都尉大人有心了,過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您能賞臉,已經是本王莫大的榮幸了,快快請進。”


    而穆十裏全程一直低著頭,不願說話。


    很快,整個親王府已經坐滿了達官顯貴,接著一聲:“新郎新娘到!”響徹整個王府,隨即迎賓的交響聲樂隨著鞭炮聲從門口傳來。


    所有人紛紛迴頭望去,等待著新娘入場。


    穆十裏緊緊盯著門口,下一刻便看到韓淮身著一身紅龍喜袍,從府門進入,其身旁正是鳳冠霞帔的知雅。


    穆十裏心頭一震,直到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依舊無法接受知雅嫁給了別人,明明前幾日二人還是那般要好,轉眼心上人便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穆十裏強忍心中怒意,連忙轉過身,緊緊握住茶杯,不願再迴頭麵對這個事實,表麵風平浪靜,內心卻如波濤洶湧。


    穆亦承察覺到了穆十裏的異樣,小聲說道:“你可千萬別給我做什麽出格的事,這關係到穆家上下幾百口人。”


    穆十裏被這一句話堵住了心中的浪濤,微微點點頭。


    再等穆十裏抬起頭時韓淮知雅二人已經臨近大堂,禦史夫婦與韓親王夫婦就坐正中,等待著新人行禮。


    隻聽一旁的禮生喊道:“香煙縹緲,燈燭輝煌,新郎新娘齊登花堂。”


    二人踏進大堂之時,又聽那禮生喊道:“童男童女拜堂來,榮華富貴帶進來。”


    在二人往裏走進之時,禮生同時喊道:“男女成雙堂前站,天賜仙女配良緣,男左女右把堂拜,先從天地拜起來,一拜天地....天長地久....”


    就在二人轉身麵對眾人之時,穆十裏與知雅的眼神相撞,知雅眼神微怔,接著連忙躲開穆十裏的目光。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二人在禮生的指引下站起身,繼續完成拜堂之禮。


    穆十裏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默默轉過頭,盯著手中的酒杯,看著蕩著紅光漣漪的酒水,穆十裏的心悲痛到極點,卻不敢落一滴眼淚。


    直到禮生在喊完:“吉時已到,送入洞房。”穆十裏才抬起頭來,看著知雅離去的背影,一種強烈的不甘湧上心頭,穆十裏從未覺得自己這般懦弱過,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之人成為別人的妻子。


    穆十裏內心不斷地掙紮,直到穆亦承將自己拉起來,穆十裏才迴過神來看著眼前的韓親王與韓淮已經拿著酒杯站在自己的麵前。


    穆十裏連忙端起酒杯,跟隨著穆亦承強顏歡笑。


    韓淮一眼便看到了穆十裏臉上的傷痕,隨即問道:“誒,穆公子,你臉上的傷?”


    穆亦承連忙說道:“都是一些家事,有勞世子掛心了。”


    韓淮嘲諷一笑說道:“害,都尉大人,這一家人何必如此,傷了和氣。”


    穆亦承笑臉應道:“世子殿下教訓的是,十裏,還不敬王爺和世子一杯。”


    穆十裏十分不情願的舉起酒杯說道:“感謝世子殿下的教誨。”說罷一飲而盡。


    韓淮微微一笑,拍了拍穆十裏的肩膀,說道:“穆兄也不要太難過,知雅雖說麵容美麗,但性情冷淡,並非我喜歡的類型,但你知道的,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也拒絕不得,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我府上的丫鬟就當我賠個不是了。”


    穆十裏聽出了這話裏的嘲諷之意,強壓著心中憤怒,穆亦承見狀連忙笑道:“那就多謝世子殿下了。”


    韓親王說道:“這事咱們改日再聊,你們先吃著,恕本王不能奉陪了。”隨即領著韓淮前往下一桌。


    穆十裏緊緊握著拳頭,恨不得再給那韓淮一拳,穆亦承說道:“十裏,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但有些事再委屈都得吞進肚中。”


    穆十裏心中怒火實在難以平息,說道:“我去趟茅房。”隨即快步離開了酒席。


    柳青雲隨即跟了上去,隻見穆十裏獨自在庭院散步,看著四周的流光溢彩,內心卻一片哀傷,走著走著穆十裏便來到了韓淮的寢房,門口站著兩名侍衛守著房門,房門正中貼著大大的喜字,穆十裏斷定知雅定在這房中,內心突然一陣洶湧,抑製不住的思念徹底讓穆十裏失去了理智。


    穆十裏當即決定帶知雅離開。


    隨後穆十裏先是悄悄來到寢房右側,摸索前進,一掌拍暈了侍衛,另一名侍衛剛一轉頭,便被穆十裏手中的匕首刺進喉嚨,當場斃命。


    接著穆十裏輕輕打開門,整個寢房內僅有知雅一人坐在床榻邊上,頭上蓋著紅蓋頭。


    穆十裏緩緩走近,知雅從蓋頭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連忙掀起蓋頭,驚恐說道:“十裏,你怎麽在這裏?”


    穆十裏二話不說直接將知雅擁在懷中,埋頭說道:“知雅,跟我離開好嗎?”


    知雅連忙推開穆十裏說道:“不可以,十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穆十裏直接吻上知雅的唇,吻著吻著穆十裏的眼淚便掉落下來,穆十裏將頭埋進知雅的懷中,泣不成聲的說道:“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知雅看著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穆十裏,眼淚也不由得落下來,說道:“十裏,我也不想與你分開,但是你我作為官家兒女,注定是身不由己的,這就是命。”


    穆十裏搖搖頭說道:“可是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知雅抱緊穆十裏,說道:“如果有來生,但願我們隻是普通人家的兒女。”


    接著知雅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連忙說道:“有人來了,十裏,快藏起來。”


    穆十裏趕忙起身躲在床榻旁的屏風之後。


    知雅隨即擦掉眼淚,重新蓋上紅蓋頭。


    緊接著韓淮快速打開房門,滿臉嚴肅的環顧四周,見知雅還在便鬆下一口氣,接著掀起知雅的紅蓋頭問道:“剛才穆十裏來過了?”


    知雅迴道:“是,殿下,但是現在已經離開了。”


    韓淮冷哼一聲說道:“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會安分守己。”接著俯下身輕輕撫摸上知雅的臉說道:“他跟你說什麽了?”


    知雅別過頭,垂著眸子說道:“隻是簡單告別,殿下不必緊張。”


    韓淮站起身說道:“哼,我有什麽好緊張的,他敢帶你走,我就抄了都尉府。”


    知雅並未迴應,韓淮接著蹲下身,握住知雅的手說道:“不過看來,知雅小姐還是明事理的,你放心,你跟了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比那小小都尉強?”


    知雅輕輕抽出手,說道:“知雅對榮華富貴並不感興趣。”


    韓淮微微一笑,說道:“無妨,反正你現在是我的人,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還是做做正事吧。”說罷雙手直接握住知雅手腕,將其壓在身下。


    知雅頓時驚了,這時穆十裏立即拿出匕首衝了出來,喝道:“放開她!”


    韓淮見狀,緩緩起身,戲謔的看著穆十裏,笑道:“穆十裏?看來你也沒我想的那麽懦弱嘛。”


    知雅隨即喊道:“十裏,不要做傻事!”


    穆十裏直接衝到床榻前,將知雅護在身後,說道:“知雅,我帶你離開。”


    韓淮卻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雙手抱胸說道:“穆十裏,你可想清楚,你若帶知雅走,都尉府和禦史府都將因為你受到牽連。”


    知雅也掙脫開穆十裏的手,說道:“不行,十裏。”


    穆十裏一下愣在原地,內心掙紮不已,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巡邏侍衛的聲音:“那邊有情況!”


    下一刻五六名侍衛手持弓弩破門而進,看見韓淮後,立即問道:“殿下,您沒事吧?!”


    韓淮說道:“我沒事。”


    知雅見狀連忙走到韓淮身前,半蹲行禮說道:“世子殿下,知雅已經是您的人了,還請您放穆公子一馬,他畢竟是朝廷命官之子。”


    韓淮抓著知雅的手,以唇覆上,笑道:“知雅,你說的對。”接著一聲令下:“親王府中有刺客進入,即刻處決!”


    眾侍衛立即受令,舉起弓弩,朝穆十裏射去。


    穆十裏連忙快速躲避,知雅見狀,用盡力氣掙脫開韓淮的手,卻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穆十裏獨自麵對箭雨。


    這時穆十裏無處躲避,不慎手臂被弓箭射穿,一下子倒在地上,眼看數十支弓箭即將擊中穆十裏胸口,知雅情急之下一口咬住韓淮的手,韓淮吃痛鬆手,知雅立即朝穆十裏奔去,穆十裏與韓淮同時瞳孔大怔,穆十裏大喊:“不要!”


    柳青雲看著此幕,心知此刻便是雲姬此次輪迴的結束了,連忙施展魔力試圖抵擋,但卻無濟於事,哪怕自己用身體擋在知雅身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箭矢穿過自己的身體。


    下一刻,知雅擋在穆十裏身前,數十支弓箭直接洞穿了知雅的身體。


    柳青雲一下子轉過身,驚恐的瞪大雙眼,接著無力的癱倒在地,喃喃說道:“為什麽?為什麽還是不行?”


    接著穆十裏踉蹌跑上前,扶起知雅,撕心裂肺的喊著:“知雅。”


    知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快逃!”隨即永遠倒了下去。


    韓淮看著此情此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給我抓住他,我要他穆家償命!”


    眾侍衛立即飛撲上去,穆十裏見狀,連忙破窗而逃,那群侍衛隨即追了上去,而韓淮也嚇得連忙逃離了此地。


    柳青雲看著倒在地上的知雅,伸手撫摸,這一次,身體不再是虛影,真真切切的觸碰到了知雅的皮膚,知雅的熱淚滴在了柳青雲的手上,那真實的溫度像一把利刃貫穿了柳青雲的心髒,柳青雲突然口吐一口鮮血,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快到了。


    於是柳青雲迫切的想看到與雲姬同處一世的自己將會是何等命運。


    畫麵一轉,柳青雲來到了靜安寺,此刻的穆十裏因為手臂受傷,失血過多,開始體力不支,意識模糊,最終倒在了靜安寺的門前,寺前的僧人見狀連忙將其背迴了寺中進行療傷。


    這時,天空開始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柳青雲的身體也時隱時現,似乎是時間術到了極限。


    這時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走出房門,對著柳青雲單掌行禮說道:“阿彌陀佛,貧僧靜塵,見過施主,施主穿越輪迴而來,可是有何心結未了?”


    柳青雲先是對這靜塵能夠看到自己而感到驚訝,接著又轉為平靜。


    柳青雲單掌行禮問道:“敢問靜塵大師,如何破解輪迴?”


    靜塵大師指著樹枝上的積雪說道:“施主可否幫貧僧將樹上的雪抖落下來。”


    穆十裏連忙走到樹下,用力搖晃著樹幹,突然樹枝上的積雪轟然坍塌,壓了下來,穆十裏全身瞬間被雪浸透。


    穆十裏拍掉身上的雪走到靜塵大師前。


    靜塵大師微微一笑說道:“這樹上的積雪,若施主沒有去抖落它,施主就永遠不知道它會在何時會落下來,但當施主抖落了這積雪,就要承受雪大濕衣衫的結果,命運也是如此,因果輪迴皆是命運使然,強行改變命運隻會受到命運的反噬,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皆有天意,不如順命而行。”


    柳青雲站在原地,癡癡的看著樹上的積雪,嘴裏喃喃念著:“順命而行。”


    接著柳青雲的身體便開始緩緩消散。


    隻聽得最後的時刻,靜塵大師說道:“似善似惡,似佛似魔,皆在你的一念之間。”


    而故事的最後,來到了知雅下葬的日子,穆十裏也偷偷跟著去了,這段時間穆十裏一直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如今麵容憔悴,胡子拉碴,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朝氣。


    穆十裏看著一群人抬著棺槨前往城外官墳之地,禦史夫婦也在其中,在漫天紙箔中悲痛前行。


    隨後知雅的棺槨被放入地中,掩上一層又一層的泥土之中,穆十裏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跪在地上,埋頭痛哭起來,穆十裏拿出那封知雅寫給自己的信,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信紙之上,突然一陣風吹來,頓時將信吹到了高空,穆十裏連忙起身,追逐著風中的信。


    但不論穆十裏如何奔跑都抓不到那封信,就像知雅一般在離自己而去,怎麽都追不上。


    最終穆十裏精疲力盡,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看著飄遠的信,穆十裏隻能絕望的哭喊著:“知雅.....”


    在這哭喊聲中,天空開始下起了漫天大雪,冰冷的雪花也像是在訴說著這無盡的思念。


    信紙在風中不停飄蕩,最終落在雪地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信上的內容:


    昨日春庭,煙雨重樓,落雪卻難同。


    天命難爭,亂世折腰,此去複迢迢。


    今朝西廂,紅袖為牆,相思化白茫。


    願有來世,朝來梳頭,晚來赴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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