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湊近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更糟的是,前年這牢獄中就多加了一道厚達數寸的鐵閘門,不僅尋常炸藥炸不開,且還可將劫牢者封在其中。」


    楊嶽吃了一驚:「這麽說……」


    「這裏是錦衣衛的地盤,我們進不去,隻能等陸繹出來才能知道。」今夏剛說完這話,就自己敲了下額頭,「不能指望他,他故意不帶我進去,想必也不會對我們說什麽。」


    「陸大人也在?你和陸大人是一塊兒過來的?」楊嶽奇道。


    今夏煩躁地揮揮手:「不提這事!眼下既然進不去,在這裏幹耗著也不是個法子。」她跺跺腳,拔腿便走。


    楊嶽喚不住她,隻得快步跟上。


    兩人繞著提刑按察使司的外牆走,雖然裏頭的布局不清楚,但嗅著雷明霹靂彈的殘留火藥味,還有夜空中剩餘的嫋嫋青煙,大致能判斷出牢獄的位置來。


    「應該就在這位置。」今夏緊皺眉頭地盯著高牆。


    楊嶽靠著牆,歎道:「別動心思了,橫豎是進不去,錦衣衛咱們惹不起。」


    「我知道。」


    今夏口中說著,借著月光,雙目毫不放鬆地查看著周圍,看見不遠處有幾支零星散落的羽箭,嘴角微彎,哼笑道:「他們沒抓到人!」


    楊嶽撿起一支箭打量著,明白今夏的意思:劫牢者定是從此處越牆而出,錦衣衛追擊不上,便以羽箭射之。


    眼角處,一星微弱的柔和光芒半隱半現,今夏側頭尋去,蹲身在牆角青苔內找到了一枚珍珠,雖然不大,卻是渾圓光滑,上頭尚有半截絞銀絲……


    「今夏。」楊嶽喚她。


    「嗯。」


    今夏覺得這珍珠有幾分眼熟,漫不經心地應著,並不迴頭。


    「今夏。」楊嶽又喚她了一聲,嗓音莫名地有點啞。


    「嗯嗯。」今夏拈著珍珠起身,仍低頭端詳著,驟然間恍然大悟,「我想起了,這是……」


    「……今夏!」楊嶽不得已提高了嗓門。


    今夏詫異轉過身,眼前的景象立馬讓她怔住——四名錦衣衛冷凜凜地站著,楊嶽已被他們摁地動憚不得,她再一轉身,後頭不知何時也立了兩名錦衣衛。


    「大膽賊寇,居然還敢折迴來!統統都帶進去!」


    為首之人的手幹脆利落地一揮,兩名錦衣衛不分由說,上前把今夏雙臂往後一剪,力道之大疼得她齜牙咧嘴。


    「我們也是官差,搞錯了,各位大人!」今夏連聲道,「我們是京城來的捕快,我可以給你看製牌。大楊,你趕緊掏製牌啊。」


    楊嶽被摁得頭都抬不起來,一肚子焦急:「出來急,我壓根就沒帶。」


    「我帶了我帶了,各位大人,你稍鬆鬆手,我拿製牌給你們……」今夏話未說完,後背就被狠狠地杵了兩下。


    「你這女賊寇,炸了馬廄和牢房,現在還想耍花樣!」


    原來用雷明霹靂彈的人是她!今夏忍著後背傳來的疼痛,繼續艱難開口道:「各位大人若不信,可以去問陸繹陸大人,我們是和他一路從京城過來的。」


    幾名錦衣衛聽到陸繹的名號,心底存了絲疑惑,手勁上總算稍稍減輕了些。


    今夏與楊嶽被他們押著進入提刑按察使司,還未行至牢獄,迎麵正碰見陸繹和尹副使。


    「啟稟大人,此二人在牢獄外北麵巷中鬼鬼祟祟行蹤可疑,屬下疑心他們是賊寇同黨。」為首錦衣衛向尹副使稟報道。


    「陸大人,一場誤會,煩請您向他們解釋一下。」今夏連忙求助於陸繹。


    陸繹尚未開口,尹副使已認出今夏就是方才與陸繹同行之人,微楞之後將手撣了撣,示意他們先將人鬆了。


    「此二人是京城六扇門的捕快,此番與我同行至揚州辦案。」陸繹開口向尹副使解釋道。


    「早就告訴你們誤會一場,抓錯人了。」


    今夏揉著被別得生疼的胳膊,沒好氣地看向身旁錦衣衛。


    「不過,」陸繹輕輕一頓,接著道,「他二人畢竟並非我的屬下,我對他們也不甚了解,若是有可疑之處,不妨秉公辦理,萬不可誤了正事。」


    「陸大人!你……巨響之時,我與你同在一處,我怎麽可能是賊寇。」


    今夏差點嘔出口血來,他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輕描淡寫兩句話,瞧意思是完全不想顧她和大楊的死活。


    「但你之後做了什麽,我並不清楚。楊嶽又怎會突然出現在此地?」陸繹神情淡淡然,與她對視,一副我和你們不是很熟的神情,又問錦衣衛道:「他二人在巷中如何鬼鬼祟祟?」


    「稟大人,他二人……」,錦衣衛吏目也有些為難,弄不清他們關係,要拿捏這個分寸,著實微妙得很,「原來他二人是捕快,那麽方才應是在勘察。因偏巧賊寇中有一女子,而這位也正好是姑娘,大概是誤會了。」


    楊嶽的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誤會,真的是誤會。之前又是巨響,又是火光,故而我們趕了過來,想盡些綿薄之力。」


    「真的真的真的是誤會,雷明霹靂彈味道刺鼻,若我等是賊寇,手上會殘留有火藥味,一嗅便知。」今夏示意楊嶽也將手抬起來。


    一名錦衣衛果然近前嗅了嗅,然後朝陸繹與尹副使搖了搖頭:「並無火藥殘留氣味。」


    「你二人怎會到深巷之中?」尹副使問道。


    「我們聽說有賊寇劫牢,就想去四周察看一番,看是否有線索。」楊嶽忙道。


    「可有發現?」


    這句話是陸繹所問。


    「……沒有。」楊嶽答道。


    「沒有。」今夏作遺憾狀迴答。


    陸繹微眯雙目,打量著她,半晌未語。在他目光下,今夏堅強地保持著臉上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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