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先比劃了個金元寶的模樣:「應該是先給咱們這個,看咱們是不是識相,若不識相,他再……」手往脖子上狠狠一拉。


    楊嶽一臉為難:「我倒是想識相點,可這事若是讓爹爹知道……你敢收銀子?」


    今夏猶豫片刻,遲疑道:「這套生辰綱,頭兒本來就叫咱們別理會,管它是誰劫了去,在誰手裏對咱們來說都一樣。再說,小爺我在水中泡了那麽久,沒功勞也有苦勞,收點工錢不算過分吧……對了,他怎麽會下水來?」


    楊嶽聞言微楞,想起什麽般轉身往外走:「方才瞧見灶間有黑芝麻,我給你下幾個湯圓吧。」


    「等等!」


    今夏喚住他,狐疑地打量著他。


    楊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隻好道:「你剛下水,他就冒出來了。我倒是想騙他,可也得騙得過啊。」


    「你……」


    兩人心中各自打著小鼓,正在這時,有船工來叩門,說是錦衣衛經曆大人請他們至樓上船艙。


    「真來封咱們口了?!」楊嶽不安道,「要不,我先去和爹爹說一聲。」


    「不急,且上去瞧瞧,怕他作甚。」


    今夏拉著他就往上走。


    到了上麵艙門,叩門,裏麵傳來淡淡的聲音:「進來。」


    今夏與楊嶽剛進得艙房,便瞧見陸繹。他披了件青蓮色直身,濕發未束起,隻披在腦後,斜靠在黃楊仿竹材圈椅上,顰眉看著地上的那些箱子。


    「……瞧,點翠銀獅子!」今夏捅捅楊嶽,叫他看箱子。


    楊嶽偷瞥了幾眼,與她低語道:「……金獅頂麒麟壺、金鸚鵡荔枝杯,那杯子瞧著怕有四、五兩重吧。」


    「怕是有了。」今夏嘖嘖歎道。


    瞧這兩個小捕快毫無規矩竊竊私語,陸繹抬眉冷冷地盯住他二人:「你二人偷著下水去,就是想私吞這套生辰綱吧?」


    今夏一呆,眼下箱子就在他的艙房中,明明是他自己想吞了這套生辰綱好不好,竟然還惡人先告狀。


    楊嶽慌忙道:「小人怎敢,大人明查,小人隻是為了查案才下水的。」


    「楊捕頭可知道?」陸繹接著問道。


    今夏飛快道:「不知道。」


    「知道。」楊嶽同時道。


    兩人麵麵相覷,而陸繹則挑高眉毛。


    「知道。」


    「不知道。」


    兩人換了個說法,又異口同聲道。話音剛落,今夏就惱怒地瞪了楊嶽一眼,意思是你改什麽口風?平常也不見你這麽機靈。後者懊惱地直拍額頭。


    看到他們倆自亂陣腳,陸繹看他們的眼神頗有些滿意,接著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箱子藏在水下?你說。」他指得是楊嶽。


    「……嗯、嗯……」楊嶽被他方才罪名一壓,腦子有點懵「……是這樣的……那些箱子上麵有蠟,哦,不對,是地上有蠟……還有那些痕跡……就是這樣,然後我們就猜……」


    若說前麵陸繹還在勉強忍耐,那麽等他聽到「猜」時,就已經無法忍受,抬手示意楊嶽不用再往下說。然後他看向今夏:「你說。」


    今夏攤攤手道:「其實,就是瞎猜的,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真的在水下找到了。」


    「原來如此,」陸繹點了點頭,麵無表情道,「那麽你們不如再猜一猜,我會不會把你們倆裝箱子裏沉到河裏頭去。」


    「經曆大人真愛開玩笑,哈哈……」今夏幹笑兩聲,見陸繹目中寒意森森,便隻得如實道,「一則,暈迷的軍士並不是中迷香,而是喝了蒙汗藥,從艙室留下的各種痕跡,特別是靴印來看,是他們自己人所為,至少六人以上,還不算上把風的;二則,若箱子被運離船體,船會變輕,而從昨日停靠到現在,船的吃水線沒有明顯變化;三則,從艙室地上的蠟油可以判斷出用了大量的蠟油,若隻是為了防潮,用不了那麽多,所以我判斷應該是為了將箱子沉入水中做準備。」


    「你已經推測出來,卻著意隱瞞,還說不是為了私吞。」陸繹慢悠悠道。


    「王方興,連同他手下的人既然都有嫌疑,我自然不好當眾說出。」今夏討好地一笑,「再說,我們無法確定箱子就藏在水下,所以想得是找到之後再告知大人。」


    對於她這後半截話,陸繹明顯不會相信,端起茶碗,緩緩飲了口茶,腦中迴想著王方興的言行舉止:他的驚慌失措,並不像是裝出來的,至於近旁的人,那名旗牌官,還有其他軍士的神情……劫取生辰綱並非小事,能辦此事者絕對不會是小卒,在軍中至少也是個小頭目,才能有此威信鼓動其他人共同作案。


    一杯茶尚未飲完,陸繹心中已經有數,放下茶碗,手指朝楊嶽一點:


    「你,去將王方興還有那名旗牌官都請過來。」


    楊嶽楞下,自是不敢違抗,忙出去了。


    喚他們過來?難道陸繹是想將生辰綱還給他們?今夏一時不知道他究竟打著什麽算盤。


    陸繹此時又開口道:「若我沒記錯的話,你二人迴來之後,是先迴稟楊捕頭,之後才下水去,對吧?」


    既然都被他看見了,今夏沒法反駁,隻能點頭。


    「你們向楊捕頭詳細迴稟了船上的狀況?」


    今夏警覺地看著他,語焉模糊道:「隻是大概說了下。」


    「所以楊捕頭知道是船上的內賊所為。」


    「他不知道,我並未將此猜測告訴他。」她素知錦衣衛平地能掀三層浪的能耐,為了避免他強按個意圖私吞生辰綱的罪名下來,今夏幹脆把事情先攬到自己身上,「是我一時好奇,硬要下水去探查。」


    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黃楊木輕輕敲了敲,陸繹微偏了頭看她,過了半晌問道:「你身為捕快,為何要去夜市上擺小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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