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的意思是他偷了生辰綱?可他放哪裏?」楊嶽問道。


    「應該還在船上。」楊程萬有點不滿地看向他們倆,「你們迴來之後沒有留意過這條船的吃水線嗎?這條船,從停靠到現在,吃水線沒有變化過。」


    今夏吐了吐舌頭,繼而恍然大悟道:「那些蠟油!不是為了防止潮氣,而是為了防水,我明白了!他是把箱子放到水下了。他肯定是覺得這批貨放眼皮底下才安心。」


    聽出她語氣中的躍躍欲試,楊程萬警告意味地盯了她一眼:「仇鸞的家事與我們無關,丟了就丟了,不許插手。」


    「哦……」


    今夏與楊嶽應了,諾諾地退了出來。


    折騰了半宿,楊嶽也困得很,打了個嗬欠就預備迴艙歇息,前腳剛想踏進去就被身後的今夏一把拽住。


    「你又怎麽了?」他一迴頭就看見今夏一反方才困倦模樣,雙目炯炯有神。


    「噓……我想下水瞧瞧去!」


    今夏附在他耳邊低聲道。


    楊嶽連想都不想,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爹說了,不讓咱們插手。」


    「你還記不記得他怎麽說的,說咱們光會說得天花亂墜,辦不成事情。你再想想他是什麽人,仇鸞的參將,仇鸞弄個馬市,搞得天怒人怨,這窩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夏循循善誘地啟發他,「咱們悄悄潛下去,把這批生辰綱全沉到河裏頭去,讓他找不著也不敢嚷嚷,吃個啞巴虧。」


    楊嶽雖然也惱王方興,立場倒還堅定,隻繼續搖頭:「不行,爹爹說了……」


    「我知道,頭兒的話我聽,我聽,我聽……」今夏打斷他,「頭兒不許我們插手這事,我沒打算插手!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在我們麵前,什麽千年道行的狐狸沒見過,他算哪根蔥啊!」


    「……我覺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夏細瞧楊嶽神情,瞧他仍是躊躇,便佯作道,「……算了,我自己去,不耽誤你。」說話間,她便自顧走了出去。


    饒得知道這丫頭故意做出這般模樣,楊嶽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還是追上她:「我水性可不好,你是知道的。」


    「放心,不要你下水,你在船上接應我就行。」今夏叮囑他,「要緊的是,別讓人發覺。」


    「……明明是個官家,偏偏做一副賊樣,何苦來。」


    楊嶽直搖頭,拿她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此刻天色又稍亮了些,隻是河麵上寒意逼人,楊嶽看看蒙著薄霧的河麵,打了個寒戰,勸今夏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又不是為了查案,這麽冷的水跳下去不劃算。」


    「那不行,我非讓他吃這個啞巴虧不可!」


    今夏撿了船側僻靜處,手腳麻利地脫了靴子,又除下外袍,隻伶伶利利穿著小衣,還未下水便先打了個噴嚏。


    「你說你這是何苦。」楊嶽還想勸。


    「噓……」


    今夏朝他打了噤聲的手勢,簡單做了幾下熱身,背靠船欄一個倒仰,隻聽得水花輕響,她已輕巧入水。


    知道她水性好,楊嶽倒不擔心,隻是生怕她被王方興那船上的人發現,不免忐忑,時時留意著那船上的動靜。


    略顯渾濁的河水,加上晨光熹微,水下光線昏暗,影影綽綽,搖曳變幻。今夏在河麵之下目力所及不足兩尺,隻能循著記憶中王方興站船的方位遊去。


    站船的輪廓很快出現在眼前,今夏遊過去,慢吞吞地繞著它轉了一圈,看不出任何異樣,遂貼近了船身,一點一點地察看,間或著浮上水麵換氣。


    這站船的船底共有八個水密封艙。水密封艙,顧名思義,每個艙室都是密封的,便是其中一個艙室不慎進水,也可保證水不會淹到其他艙室,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船的安全。若隻有一個水密封艙進水,對於整艘船來說,並不會有危險,隻需待船停靠之後,再做修整便可。


    當今夏摸到靠近第五個水密封艙的位置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此處船板完全沒有密封性可言,手覆上去,船體一起一伏間甚至能感覺到水在縫隙中進進出出。


    「就是這裏了!」今夏心中一動,「這些家夥,為了避人耳目,居然把生辰綱藏入水密封艙之中。」


    上水麵換過氣後,她複潛下來,因水底光線實在太暗,看不出開關機括在何處,隻能用手在船板上摳著縫隙慢慢地一寸寸摸索……


    「沒有機括?」


    她皺皺眉頭,雙手摳住船板底部邊緣,試著扳動,這塊船板紋絲不動,再一看,壓根就用竹釘釘死了。


    「真是一幫子粗人!直接釘死,就不能弄個細巧活兒。」


    今夏暗自咒罵著,後悔沒帶把匕首下來,上腳用力踹了好幾下,仍舊毫無作用。別無他法,她想著隻得迴去讓楊嶽扔把匕首下來撬,剛在水中旋身,便看見近處竟有個黑影,也不知什麽時候存在,一時間模模糊糊也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她背貼住船體,緊盯住那黑影,心下不免緊張思量:若來者是王方興手下的人,自己是該開溜還是開打?


    還未等她想出應對之策,那黑影似已知她察覺,河水波動,靠近前來,麵目漸漸清晰,並非王方興手下,卻是更加難以對付的人——陸繹!


    一身石青水靠,愈發顯得他麵如寒玉,發如烏墨。


    他怎麽會到水下來?!


    難道他也猜出那生辰綱就藏在船底?


    今夏不得其解,隻是眼下這境況,也容不得她再想,因陸繹正朝她遊來。陸繹功夫不再其父之下,她那三兩下花拳繡腿決計不是他的對手,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估計連逃也挑不掉。陸炳與嚴嵩交好,他大概也算是嚴黨,與仇鸞便算是一丘之貉,實話自然是不能跟他說,該想個什麽法子脫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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