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仰之跟著她進入公寓的時候,世界一切似乎都是變慢的,每一刻的感受都如此懸浮。


    她指紋解鎖了門,打開的那一刻,先來迎接的是小水獺,爬到她腳邊發出玩具鴨子的聲音。


    看著滿屋子孩子的衣服玩具,他上次以為是水獺的,但原來真的有個孩子在這裏,她隨意的一個謊言,卻讓他拋棄了本該有的疑慮。


    阿姨聽見響動,開了裏麵的門:“雲小姐,您迴來了。”


    “輕輕在幹嘛?”她換鞋脫外套。


    中年阿姨應聲:“剛剛吃飽,正在房間裏玩玩具。”


    阿姨看了一眼雲欲晚背後的溫仰之,畢竟雲小姐聘了她半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看見男人。


    雲欲晚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隨口道:“這是輕輕的爸爸。”


    阿姨連忙笑道:“難怪呢,郎才女貌的,先生肯定工作很忙吧,都很少迴家。”


    她之前還以為雇主是未婚先孕,原來有老公,但屋裏也沒什麽男人的東西。


    溫仰之聽著中年阿姨的話,一步步確認,他和欲晚真的有個女兒,他低聲應阿姨:“嗯。”


    雲欲晚沒多說什麽,隻是叫溫仰之:“進來。”


    她到房間門口又停下,有意支開:“阿姨,你能幫我買點輔食碗迴來嗎?”


    “可以可以。”阿姨連連點頭。


    她推開門:“等會兒我把錢補給你。”


    阿姨應了聲好,抬步往門外去。


    雲欲晚開的是和昨天不一樣的房間。


    房間門被她推開的時候,每旋轉一度,都意味著有一個嶄新的世界正在向他展開。


    室內其實很安靜,光線和普通房間不一樣,相對柔和很多,偏暖黃色調,有種溫馨的安謐感。


    房間有一塊區域是用欄杆圍起來的,裏麵鋪地毯,放了許多玩具但正因為欄杆,對裏麵的情況看不真切。


    雲欲晚抬步進去,看他還站在門口,視線略深看他一眼,他才敢抬步進入這個他從未設想過的世界。


    一個小孩穿著紙尿褲坐在欄杆邊上,正在玩玩具,抓起大積木往上搭,背對著他們。


    雲欲晚穿著拖鞋走近,在孩子背後輕喚:“輕輕,媽媽迴來啦。”


    溫仰之的心髒似乎要跳出來,期待著孩子迴頭。


    那個在他視野中的小孩子真的雙手撐地爬起來,轉身,露出稚嫩純淨的臉,跌跌撞撞走到圍欄邊上,小胳膊小腿。


    巴望著雲欲晚,手搭在欄杆上,一字一字吐出兩個嫩嫩的音節:“ma—ma——”


    孩子是看著雲欲晚的,但溫仰之的視線卻落在孩子臉上。


    額頭的伏羲骨比他要秀氣很多,看得出小姑娘以後會英氣,烏色的眼睛長而闊,嘴唇也很像他,臉型輪廓像雲欲晚,鼻梁不高不低,形狀像雲欲晚。


    哪怕不提前說明,都能一眼認出這是他的女兒。


    他們真的有個孩子。


    不是假的。


    真實的這一刻出現在眼前,終於將一切塵埃落定。


    雲欲晚蹲下來,把孩子抱起,她抱孩子的動作很熟練,光線落在她長發上光輝柔軟,她的眼神帶著母性,像蒙了一層水霧一樣柔和又清冷。


    在他身邊敏感又嬌縱的女孩,已經成為一個溫柔沉穩的母親。


    溫仰之一個男人,竟然有眼眶溫熱的感覺,心髒亦像是被溫水流動過。


    他的妻女。


    他的愛意好似突然就多出了一泓,本來愛雲欲晚他覺得已經愛得溢出來了,但看見孩子,本來已經滿溢的愛,再次泛濫,有了新的水平麵,滿到有一種充盈感,似乎這種愛意還會無止境地增長,因為輕輕還會長大,他們還有很多時間相處。


    孩子又咬著手重複了一遍:“mama。”


    “媽媽在這裏。”她和聲答孩子。


    雖然被雲欲晚抱著,但輕輕的眼睛卻一直看著旁邊的溫仰之,似乎是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感到好奇。


    雲欲晚也發現了,抱著孩子轉向溫仰之的方向,讓孩子看:


    “這是爸爸。”


    溫仰之心跳如洪鍾,期待聽到那兩個字眼,但輕輕隻是別過臉去不看他。


    雲欲晚問他:“你要抱抱她嗎?”


    他躍躍欲試卻也不敢輕試:“我可以抱她嗎?”


    她淡淡道:“當然可以。”


    她湊近溫仰之,溫仰之伸出手,撫到孩子的背,小心翼翼從她懷裏接過孩子,學著她的樣子,一隻手托著孩子的背,一隻手臂環在孩子屁股下,怕力用輕了孩子會摔,又怕重了孩子會不舒服。


    輕輕真的很輕,卻有重如泰山的分量,仿佛這一刻全世界都壓在父親手臂上。


    他有一個女兒,


    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女兒。


    既像他又像她媽媽。


    輕輕雖然不叫爸爸,但是溫仰之抱她她並不排斥。


    坐在他手臂上不說話,又大又長的眼睛,黑溜溜地看著他,像是好奇。


    他的聲音都溫柔如這一刻的燈光,身上所有棱角柔和下來,說出亦重如泰山的話,一字一字落下都足夠濺出眼淚:“輕輕,我是爸爸。”


    輕輕試圖張了張小嘴,但是又什麽都沒叫出來,隻是依舊看著他。


    名為感動的洋流從心底湧起,似乎要蔓延四肢百骸,全身都是暖的。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孩子身上。


    雲欲晚看著他小心翼翼又滿懷希望地抱著孩子。


    若有其他旁觀者,也許會被他身上的愛意感染。


    這個她覺得承擔不起婚姻與孩子責任的男人,這一刻似乎是迫切渴望著承擔。


    也許他變了,他的感情更充沛了,邊界僵硬障礙的人無法向外表達太多感情,也不會讓人感知到自己的情緒變化,怕受到傷害所以會盡力克製。


    曾經的她拚命地猜他到底對自己是什麽看法,猜他每一句話代表的深意。


    但現在他很多想法她不用猜,他也許已經有改變。


    他抱著孩子,動作小幅度搖一下,輕輕還會咧開嘴笑。


    他不舍又愛意溫柔地看了孩子一會兒,抬頭問她:


    “我能先把輕輕放下來一會兒嗎?”


    她不以為意:“你放吧。”


    他彎下腰,小心把輕輕放在圍欄裏,輕輕在圍欄裏爬到喜歡的玩具麵前。


    而溫仰之放下孩子,就把手伸進西裝褲兜裏,她看他要掏什麽。


    豈知他忽然從裏麵掏出一枚戒指,立刻在她麵前單膝下跪。


    她聽見他說:


    “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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