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問:“那別的妹妹要和你一起住呢?”


    溫仰之頭也不抬:“不會和我一起住。”


    但她想聽到最確切的偏愛,聲音嬌氣地追問:“那要是她的房子漏水,或者沒有地方去,跑來投奔你怎麽辦?和你住不是應該的嗎?難道要坐視不管嗎?”


    溫仰之中指和大拇指指尖捏著一片拚圖,食指抵在拚圖邊角上邊思考邊轉著,心思隻在拚圖,不在她的話上:


    “是我妹妹,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她覺得矛盾:“可你又不讓妹妹和你住。”


    他將拚圖摁進邊角:“我會給她找個房子,不應該和我住。”


    她還是想聽她就是與眾不同,但又疑惑:


    “那我為什麽行?”


    他垂眸輕掃她一眼:“你是我妹妹嗎?”


    她沒想到溫仰之是說她是女朋友的意思,心反而一墜,想到這麽多年的感情積累有點難過:


    “我都不是你妹妹嗎?”


    溫仰之看她不開竅,也不會去特意強調:“你覺得是就是。”


    還得是她說是就是,追問了才答,不是在敷衍她嗎。


    原來哥哥一直都沒有把她當成妹妹,她還以為自己是他最重視最特別的妹妹。


    心情有些失重。


    她耷拉著眉眼低頭看拚圖,溫仰之還是一直遊刃有餘地按照她給的提示一點點拚,幾百塊拚圖,他沒有一點點浮躁。


    她卻滿心失落,想向他尋求一個答案:“在你心裏我不算你妹妹,可是為什麽別的妹妹都不可以和你住,我可以?”


    他隻問她:“她們應該叫你什麽?”


    她懵懂地想了一個稱謂:“姐姐?”


    溫仰之看她怎麽也不醒目,也懶得再多說,隻是嘲笑她一聲,重複她的話,拉長尾音笑著輕喃:“姐姐……”


    雲欲晚莫名感覺他好像在嘲笑她,叫姐姐為什麽笑?


    他的堂妹大部分比她年紀小啊,叫姐姐不是很應該的嗎,


    難道不對嗎?


    她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醍醐灌頂:“應該叫我嫂子?”


    溫仰之看她一眼,沒有否定沒有肯定,隻是繼續拚。


    可溫仰之的沒有否定,那就是默認。


    她猛然發覺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蠢。


    她和他那些堂妹爭什麽,她應該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妻子。


    溫仰之仍然如臨崖鬆一樣不動,一隻大手搭在她側腰上,另一隻手拿著一塊拚圖:“這塊應該放哪?”


    手指長綽裹她大半腰身,她口腔裏像是被塞進一大團麥芽糖,兩頰都被甜得鼓起來。


    她是嫂子。


    她看來看去,語氣尾音都高興得揚起:“這裏吧,邊界是能接上的。”


    溫仰之摁進去,拚圖用的是木頭,咬合的時候會有輕微脆響的聲音,讓人聽來悅耳。


    她靠在他溫暖的懷裏。


    所以溫仰之的意思,應該是他的妹妹都要叫她嫂子。


    雲欲晚感覺自己是真的蠢,還想溫仰之不重視她,到現在她還把自己把自己的定位放錯。


    溫仰之從來都是把她當成異性看的。


    其實自己最重要。


    她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之前一直有個想法來著。”


    他目光落在拚圖上,隨口:“什麽想法?”


    她覺得說出來很羞恥,聲音都小了一點:“其實以前想過,如果你女朋友是我就好了,我可以對著鏡子叫自己嫂子。”


    溫仰之垂眸看了她一眼,忽然拍拍她的側腰:“起來一下。”


    她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乖乖地起來,她哪裏說錯了嗎?


    溫仰之的大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推開椅子起身,高大身影拔地而起。


    下一秒彎下腰,手臂鉗製住她的臀下,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


    雲欲晚突然騰空,有一種無依無靠的失重感。


    他直接抱著她推門進浴室,對著鏡子,俊麵毫無表情:


    “叫吧。”


    她沒想到他會直接把她抱進來執行,看著鏡子裏麵色緋紅的自己,被溫仰之鉗製在臂彎裏,衣衫不整,因為騰空無依無靠,隻能被迫圈住男人的脖頸和他親密相依維持平衡。


    溫仰之微微抬眸看她,眼底無波:“怎麽不叫?”


    她覺得說不出口,扭捏道:


    “不要了,我隨便說的。”


    溫仰之側眸看她,黑如沉水木的眼眸淡淡:


    “囡囡這麽不聽話,不叫人,哥哥教過你要懂禮貌的。”


    他越淡漠地講出這句話她就越羞恥,越覺得帶著火星。


    她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故意這麽說,要看她的窘迫局促,一下子臉燒得更厲害。


    她緊緊抱住他的脖頸,躲在他懷裏羞怯難當地看著鏡子:


    “姐姐…”


    他卻不放過她,薄如蟬翼的唇輕動:“我剛剛說了,應該管這個姐姐叫姐姐嗎?”


    雲欲晚終於艱難啟齒:


    “嫂……子。”


    看到她羞恥難耐,溫仰之才終於放過她,略帶滿意。


    小兒科的想法,小孩一個。


    她忸怩到不好意思看他,溫仰之卻故意側身,讓她看得見他們緊緊抱在一起的樣子,對著鏡子,他吻上來片刻,柔軟深入的吻抵進深井,填滿空虛,像是獎勵她看哥哥和嫂子接吻。


    雲欲晚更覺得羞恥丟人。


    明明他表情長相都是禁欲的,連語氣都是涼薄不走心到有點性感,沒有看她,像是隨意的一句誇讚:“囡囡真乖。”


    她汗顏無地:“快點抱我出去,不要在這裏了。”


    溫仰之終於肯抱著她出來。


    雲欲晚像隻鵪鶉一樣低著頭,心裏又甜蜜又羞愧,以後都不要和溫仰之說這些事了,丟死人了。


    他怎麽還要實施啊。


    溫仰之還和剛剛一樣認真拚拚圖,他側臉專注,始終如一的冷靜鎮定,雲欲晚一直看著他,他是身處高位的人,做事高度專心冷靜是必然,哪怕是小事。


    聽說五年前他被綁架,當時在海上,綁匪要撕票,槍口都頂到他太陽穴上了,特防部隊到的時候,隻看見綁匪腿上中了一槍,他一身的血,看起來比綁匪還嚴重,隻是站著,低頭隨意用撕碎的衣衫布條綁住手臂出血口上端,說一句船艙內有違禁走私物品。


    她聽到趙琴說的時候都要嚇死了,她差點就失去溫仰之,為此哭了一夜,嚇得後怕不已,結果發現,他被救出來後迴到國內的第二天,還在國內陪人交易所上市敲鍾,行程都沒變。


    她鮮有的忍都忍不住,覺得他被銀行虐待,打電話給他,哭著問他還好嗎,他隻說海上風景不錯,當放了半天的假。


    當時她哪知道他嘴硬的個性,聽得她想咬碎手機。


    被綁架的是溫仰之,得創傷後遺症的是她。


    溫仰之摁拚圖的聲音輕響,她迴神。


    他摸拚圖的時間久了,她發現他手指上粘上了一點木屑:


    “哥哥,你手上有屑屑。”


    她抓住他的大手,輕輕拍他的手,把木屑拍掉。


    他垂眸看著她,眼神有輕微一刻的溫柔。


    雲欲晚被他抱著,已經無比滿足,靠在自己喜歡的人懷裏,他還有迴應,好像這七年來她都在等這一刻。


    溫仰之把那片拚圖拚得差不多了,看見角落被拚出來的一個藝術簽名,是雲欲晚的名字,意識到什麽,輕聲問她:


    “自己畫的?”


    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麽,嘻嘻答他:“畫好之後找了打印拚圖的店打出來的。”


    卻不知道她畫技高超的畫落在他眼底是什麽感覺。


    更多是寫意,但從渡鴉優秀的結構看就知道絕非普通畫手,更何況個人風格明顯的色彩與細節處理,出色的審美。


    立在懸崖上的渡鴉羽毛蓬張,眺望遠方眼神銳利,胸毛蓬鬆清晰,翅膀和背上的羽毛雖然如夜色一般黑卻是粼粼有反光的,帶一點鴉在陽光下會反射出來的五顏六色,身體龐大挺拔,喙尖而長,有刺碎血肉的硬度,細看其實爪子上有傷,翅膀羽毛有斷裂的開口,但渡鴉的神韻太逼真,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


    這幅畫來自六年前,十八歲的雲欲晚。


    如果他有機會學一直藝術,他都趕不上雲欲晚,她會是那個畫室裏最優秀的學生,隻能仰望無法超越,望塵莫及。


    他在藝術上沒有這樣的天分,隻是鍾意而已。


    如果他此刻是畫手,對她應該是難以望其項背。


    他突然之間很想吻她,雲欲晚還低著頭看拚圖,手臂撐著桌麵,微微抬起一點身體,屁股懟到他搭在扶手的手臂上,


    “雲欲晚。”


    她發現好像把兩塊色調相近的近乎純色的拚圖拚錯了,正在認真對比兩片的色差,哪一片更適合填入這個空隙:“幹嘛?”


    “抬頭。”


    她偏不:“抬頭幹嘛,叫我大名你肯定有事等著我,說不定要在我耳朵旁邊教訓我。”


    他無語,指尖敲了敲桌沿:“那就不抬。”


    雲欲晚還在比對兩片的區別,溫仰之也低頭,長指搭在其中一片上:“是這個。”


    他低著頭,發現兩片的色度一樣質感不同。


    雲欲晚忽然親他一下,兩隻圓溜溜像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他。


    剛剛沒得到的吻落下,溫仰之目光輕抬:“怎麽?”


    她滿心歡喜:“你好帥。”


    她有個好帥的男朋友,港生哥哥身材也好臉也好看還很有錢。


    他的大手搭在她腦袋上,嘴上卻隻薄淡:“多事。”


    她順著低下頭,讓他摸,卻吸到桌麵上一點木屑,連忙捂嘴暗咳幾聲,還好壓下去了。


    她的暗咳聲停了,溫仰之的手機卻突然響,兩個人都看向屏幕。


    周斐兩個字清晰。


    溫仰之視線落下。


    現在是晚上十點,沒有急事她應該不會打電話。


    他拿起手機,滑向接聽,對麵的周斐立刻開口:


    “溫董,交易產品部一個交易員篡改交易記錄,挪用了二十個億炒股指期貨,現在暴虧八億,您恐怕必須得來一趟,我已經把中台和前台工作人員都叫迴來了。”


    溫氏銀行被挪用公款,傳出去恐怕都是金融頭條,明天金融界滿城風雨都是這件事。


    緊急的消息入耳,他隻是問:


    “報警了嗎?”


    雲欲晚都抬頭,隻看見他抵額思考,一派天資般的冷淡。


    周斐語速偏快:


    “還沒有,但人已經被押住,怕報警馬上會泄露消息,目前還在盤問。”


    溫仰之把手裏的剩下三四塊拚圖隨手放在桌上:“現在報,你們不會比警察問得出更多東西。”


    雲欲晚一下意識到他可能要出去,她也聽到了,不是小事。


    銀行公款被挪用,八個億直接蒸發。


    聽見他問交易員挪用公款買的是哪支,那邊的女下屬又說了什麽。


    她心裏有點不安。


    原來他還有這麽親密並肩作戰的女下屬。


    她以為都是林董李總那一種。


    對方應該很懂他的處境,和他有很多共同話題,還是女生。


    溫仰之掛掉電話,淡聲:“起來,我出去一下。”


    雲欲晚萬分不舍,看著桌上還沒有拚完的拚圖,就差這麽幾塊了,卻沒有和她一起拚圓滿。


    早知道她就拚快點,不要一直隻看著他拚。


    內心有些酸楚,但她還是立刻起身,不想耽誤他的工作。


    溫仰之拿著手機起身,扭開門出去了。


    房間又迴歸一片安靜。


    她看著那幾片拚圖,不知為什麽,鼻頭有點酸澀,想著他等會兒就要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並肩鏖戰,內心其實有些嫉妒,但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好。


    隻是工作關係而已。


    更何況,哥哥哪能全部屬於她?今天已經陪了她很久了。


    她猜著他現在應該已經換好衣服到車庫開車了,大概率很快就要出大門。


    門卻忽然響起。


    溫仰之開門,拿著一杯水進來,高大身影走進房間。


    雲欲晚驚訝:“你不是去銀行了嗎?”


    溫仰之將一杯溫蜂蜜水放在她桌麵上:“如果八個億的事就要我出麵,那溫氏其實不必請這麽多高管,我有自己的事,不是銀行的二十四小時長工。”


    他與銀行幾乎割席的話,一直對溫氏的感情不深。


    可雲欲晚卻聽得心口發燙。


    她以為銀行的事情一定優先於她,沒想到和她想的並不是一樣。


    並不是她一定要為銀行的事情讓路。


    那在他心裏,銀行不是第一,父母也淡薄,那誰是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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