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宮宴的路上,陸霜霜就能夠猜到今日必定不太平。


    她特地穿了一身低調的衣服,入席之後,也不四處跟人說話。


    不過,這不妨礙其他人的八卦聲傳進陸霜霜的耳朵裏麵。


    “太子怎麽沒有來?”


    “聽說太子沒處理好城郊難民的事,又被皇上給重重責罰了。”


    “太子近日可是越來越不討皇上喜歡了,依我看,他這個太子之位……”


    “咳咳!”


    邊上忽然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


    抬起頭,卻見太子正帶著太子妃一臉陰沉的走進來。


    他剛被皇帝罰跪了一炷香功夫,時間雖然不長,可卻十分羞辱。


    走進這宮宴,隻覺得每個人都在討論他,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朝雲敬小慎微的跟在他身邊,大氣不敢喘,生怕觸怒了太子。


    陸霜霜不想找麻煩,看了太子一眼,就收迴視線,繼續低頭吃果子。


    卻沒想到,已經走到前頭的太子卻忽然迴過頭,朝著她這邊看來。


    先是看向陸霜霜身邊的位置,見秦牧不在,眼底浮現出一抹陰狠,隨後皺眉看了陸霜霜一眼,甩袖就走。


    陸霜霜一臉莫名。


    她家王爺得罪太子了?


    正想著,離她最近四王妃忽然道,


    “三嫂還不知道吧,聽說太子城郊這事辦的離譜,是寧王親自參了他一本。”


    陸霜霜張了張嘴,她哪知道啊?


    秦牧早上就進宮了,一直沒迴來,隻派小廝通知她先來宮宴,兩人今天還沒見上麵呢。


    不過心裏也算是明白了,為何太子的眼神為何會那麽陰狠。


    見四王妃一臉探究神色,陸霜霜含糊道,


    “我從來都不過問王爺朝堂上的事情,還真的不知道。”


    四王妃見陸霜霜一臉嬌憨,眼睛隻盯著麵前的果子,就知道是個沒腦子的,便失了興趣。


    寧王身子一直不好,在朝堂上也不怎麽理事,突然一下子參了太子,自然是引起了其他幾個兄弟的注意。


    眼下,便是四王爺讓四王妃過來刺探一番。


    看看寧王是否也有了妄想儲君的念頭。


    隻可惜,寧王妃嬌滴滴的,一問三不知。


    看著陸霜霜嬌媚的容顏,四王妃突然想到了最近盛傳寧王寵她得緊,忍不住酸道,


    “三嫂少吃點,咱們女兒家還是以瘦為美,若是吃胖了,擔心王爺不喜歡了。”


    陸霜霜嘴上的動作沒有停,詫異的看向四王妃,


    “看四弟妹並不是很瘦,難道是已經被四弟給嫌棄了,才能說出如此有心得一番話出來?”


    “你……”四王妃頓時一噎,想說什麽但陸霜霜好歹輩分比她大,容不得她來教導。


    況且陸霜霜的表情實在無辜,很難想象她是故意的。


    “算了,你吃吧,我先去找二嫂聊聊天。”


    陸霜霜點了點頭,一副你本該如此,我就不留你的表情。


    將四王妃氣得轉頭就走。


    浮雲忍不住笑道,“這四王妃沒事怎麽來您麵前自討沒趣呢。”


    陸霜霜撇了撇嘴,她什麽話都能聽,就是不讓她吃東西這話,聽不了。


    四王妃既然先找不痛快,就別怪她也讓對方不痛快了。


    “王爺呢?”


    四王妃說話不中聽,但還是帶了有用的消息來,陸霜霜大概知道自家王爺得罪太子了,再想起太子方才的眼神,心裏有點擔憂。


    正想著,秦牧已經和其他幾個皇子一起跟在皇帝後麵來了。


    皇帝豐神俊朗,生下來的九個兒子個個也是一表人才。


    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看皮相,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秦牧平常不怎麽和其他皇子來往,如今站在一起,他的身量竟然足足要比其他皇子高出半個頭來,身姿如鬆,一下子氣勢便立住了。


    陸霜霜從成親時,他壓在自己身上就知道他很高,眼下更覺眼前一亮。


    秦牧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隨後就牢牢的鎖定了陸霜霜。


    幾步之間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王爺,”


    陸霜霜喚了一聲,跟著站起來跪迎皇帝。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皇帝看著心情不怎麽好,隨意揮了揮手。


    陸霜霜挨著秦牧坐下,低聲道,“王爺,聽說你今日在朝堂上參了太子一本。”


    秦牧側過臉瞧她,瞳孔裏倒映出她眼底的怯怯,不由好笑,


    “你怕什麽?”


    陸霜霜一噎,心想自己能不怕嘛,太子行事張狂,身後還有一堆老臣撐腰。娶了朝雲為太子妃後,更是多了一層助力。


    可自家王爺呢,母妃早逝,母族凋零,自己身子骨又弱,多年不理朝事,隻掛了一個虛職。


    如今和太子正麵對上,萬一太子記恨起來,不得逮著他使勁打壓。


    當然這話肯定是不能在家宴上說出來的,周圍人多眼雜,陸霜霜隻能閉嘴。


    “沒什麽,等迴去再和王爺說道。”


    她隨便含糊了一句。


    秦牧卻大概猜出了是怎麽迴事,借給她端果子的功夫,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


    “別怕。”


    本來是不打算跟她說朝堂的這些事,擔心嚇著她。


    看來是得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談談了,不說明白才會將她給嚇到。


    陸霜霜依舊心不在焉的,低頭吃著糕點。


    這時,太子妃似乎是幹嘔了幾下,動靜將眾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太子妃這是怎麽了,可是吃壞東西了?”


    朝雲捂著嘴,“今日胃口不好,還未曾吃東西。”


    “大嫂的臉色好難看。”韓婉茹擔憂道。


    太子本就心情不爽,見狀非但沒關心朝雲,反而一臉嫌棄的嘟囔,


    “嬌滴滴的身子,真是會給本殿下找事,來個宴會就吐來吐去的。”


    朝雲酸澀的看了太子一眼,麵色蒼白,好在這時皇後立馬道,“請禦醫來看看。”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伏在婢女身上順氣。


    陸霜霜在不遠處看著,耳邊響起一道嬌俏的低語聲,


    “看太子妃這模樣,不會是懷孕了吧?”


    陸霜霜轉過頭,發現五王妃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正挨著她坐著,瞧著前頭的太子妃。


    陸霜霜見她長得可愛,眼神又沒什麽攻擊性,便搭話問道,


    “你怎麽看出來的?”


    五王妃毫無戒心道,“我家中嫂嫂多,她們每次懷孕都是這個樣子。”


    “哦。”陸霜霜一臉原來如此。


    “你怎麽不驚訝?”五王妃好奇道,“難道是相信嗎,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我若是贏了,你便將你麵前這瓶玫瑰果酒給我喝。”


    陸霜霜並非是不相信,隻是覺得這事跟自己無關,才反應淡淡。


    見五王妃要跟她打賭,她思索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呢,那邊五王爺已經一臉便秘的過來將五王妃給拉走了。


    “你過來幹嘛?”


    “我找三嫂打賭。”


    “平時在府裏賭也就算了,怎麽還跑到宮裏麵來賭了,小心被父皇抓到治你的罪。”


    五王妃掙紮的動作停下來,乖乖的跟人走了,臨走時還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陸霜霜桌上的玫瑰果酒。


    “這位五王妃以前怎麽沒見過?”陸霜霜好奇的湊到秦牧身邊。


    秦牧耐心道,“五王妃來自蜀中徐家,並不是京城女子,你自然沒聽說過。”


    陸霜霜疑惑,“蜀中不是離咱們這裏很遠嗎,為何給五弟娶了一名蜀中女子?”


    “是五弟自己找父皇求的,至於原因嘛,聽說他兩自幼相識。”


    陸霜霜恍然大悟,原來是青梅竹馬呀。


    五王爺一向低調,如今娶了這麽個活潑可愛的王妃,兩人看著倒是挺登對的。


    陸霜霜很是大方的對浮雲道,“你將我桌上這瓶玫瑰果酒送過去給五王妃。”


    這果酒是西域送來的,每個人桌上隻擺了一瓶。


    若換做平常,定然等不到五王妃過來求。


    可陸霜霜吃了生子丸,擔心肚子裏有了孩子,所以就吻了吻酒香,並未動嘴。


    這下正好可以送給五王妃。


    浮雲聞言拿著酒去隔壁桌子找五王妃去了,五王妃聽見浮雲的來意,從她懷中接過玫瑰酒,激動得一陣手舞足蹈,衝陸霜霜比劃了好幾下。


    不過一會兒浮雲迴來了,陸霜霜好奇問道,


    “五王妃說什麽了?”


    “說王妃您的心腸和麵容一樣美麗。”


    陸霜霜莞爾一笑,滿足了。


    被五王妃這麽一打岔,那邊給太子妃把脈的太醫剛好得出結果。


    “迴稟聖上,迴稟皇後,迴稟太子,太子妃有喜已經一個月有餘了。”


    “什麽,有喜了?”


    雖然有些人已經猜到了,可從太醫口中親自說出來,還是引起一陣驚訝。


    其中最為高興的,就屬太子了。


    父皇孩子眾多,可卻沒有一個孫子,若是他能夠給父皇生下第一個嫡長孫,那父皇一定會更加疼愛他。


    果然,皇帝也不由多看了朝雲兩眼,撫掌笑道,


    “好,好!今日果然是個大喜之日,太子妃有孕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好事啊。來人,有賞……”


    緊接著,賞賜了一堆的珠寶黃金之類的,又賞了一對安胎的玉如意。


    皇帝因為太子沒處理好城郊的事,本來心情不爽,這會兒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對太子的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太子,你往後就是要當爹的人了,好好照顧太子妃,明白了嗎?”


    “父皇教誨的是,兒臣明白了。”


    太子這會兒別提多得意了,剛剛走進來的時候,他有多憋屈,現在就有多春風得意。


    朝雲同樣一臉喜色,摸著自己的肚子,高興不已。


    相比較太子一家的高興,其他人就不怎麽愉快了。


    太子成親也沒多久,這麽快就有了好消息,壓力給到了兄弟們。


    四王妃看了一眼陸霜霜扁平的肚子,陰陽了一句,


    “說起來,太子妃和三嫂也是先後成親的,怎麽不見三嫂的肚子有動靜?”


    陸霜霜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這迴不用等到她開口,秦牧便咳嗽了一聲,不冷不熱道,


    “四弟與我也是前後腳成親的,怎麽不見四弟府中有動靜?”


    四王爺猝不及防被火燒了身,惡狠狠的瞪了四王妃一眼,


    “你給我閉嘴!”


    別看四王爺胖胖的很好相處,實則私底下喜怒無常,不比太子好到哪裏去。


    四王妃動了動唇,敢怒不敢言,隻能低聲陰陽陸霜霜,“就算是想懷孩子,依著寧王這個身子,怕也是不可能,隻能做白日夢咯。”


    說完,生怕秦牧再懟她,連忙跑了。


    陸霜霜倒是一直摸著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的。


    秦牧以為她將四王妃的話聽進去了,安撫道,


    “不著急,咱們還年輕,孩子會有的。”


    “我沒有著急,對了王爺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呀?”


    “女孩吧,”秦牧捏了捏陸霜霜的臉蛋,低聲道,“和你一樣嬌憨。”


    “那我就給王爺生一個女孩。”陸霜霜連忙道。


    秦牧:……這話說的好像想生就能生一樣。


    陸霜霜平常無厘頭慣了,見她沒有將四王妃那些混賬話聽進耳朵裏麵,秦牧才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宴會,就沒什麽樂子了。


    原本是皇帝的生辰宴,太子妃卻診斷出了有喜,雙喜臨門,所有人都圍在太子妃身邊噓寒問暖。


    就連四王妃也過去恭維了。


    陸霜霜樂得清閑,坐下專心吃菜,看歌舞絲竹。


    宴會結束之後,陸霜霜吃了個肚圓,靠在秦牧身上,讓他早點帶自己迴去。


    兩人坐在馬車上,秦牧眸色深深,不知在盤算什麽。


    陸霜霜抬眼看他,總覺得他有時候身上就像是蒙了一層霧,一點都看得不真切。


    之前她覺得秦牧病弱,不喜權勢,但今天在宴會上,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對勁。


    或許,她過去認識到的三皇子,眾人口中談論的寧王殿下,並不是真正的秦牧。


    他一直披著一張皮,一張人畜無害的羔羊皮,實際上底下是個黑心芝麻湯圓。


    再想起今天四王妃來試探自己的那些話,陸霜霜覺得,過去她不了解秦牧也就算了。


    可往後他們夫妻一體,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必須得要問清楚了。


    借著困勁,陸霜霜問出了盤旋在心頭很久的問題,


    “王爺,那日朝雲被太子玷汙一事,王爺事先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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