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空逐漸泛起魚肚白,黎明即將破曉,距離五堆集已不足十裏地,但晉雅妮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往前挪動一步。隻見她緩緩蹲下身子,雙腿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很明顯,她的體力和耐力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她畢竟從小嬌生慣養、成長於溫室之中,平日裏出門都是坐車,腳力太差,缺乏耐力。如今這般長途跋涉,對她來說實在太過艱難。不過好在之前接受過一定程度的訓練,這才使得她能夠堅持走到這裏,並且一口氣走出了整整八十裏路,可以說是相當不易了。


    習曼青見此情形,便提議讓晉雅妮騎馬前行。畢竟後麵還有兩匹馬兒,它們所背負的物品相對較少。然而,晉雅妮卻嫌棄馬背太高,不敢騎上去。。


    韋海衛蹲下身說:“我背你走吧。”


    晉雅妮卻往後躲著,說:“不!不許你碰我。”


    這下麻煩了,走不動了,騎馬又不敢,背著走又不許人碰她。蘇陽走到她跟前,她低著頭,不看蘇陽,也不言語。蘇陽也沒說別的,知道她這點小心思,直接蹲下身。果然,她麻利的就爬上蘇陽的背,雙臂抱住蘇陽的脖子。這麽多人看著,她自己害羞,緊著把臉埋進蘇陽的脖根,誰也不看。大家一下明白了,什麽不讓人碰,是不讓別人碰,都猜疑晉雅妮是蘇陽的小情人。


    蘇陽知道這樣會引起大家的猜疑,可他也沒時間解釋,就是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反而會加重大家的猜疑。如果問晉雅妮,晉雅妮會直接說是蘇陽的媳婦,那更說不清楚了。好在蘇陽還沒結婚,這猜疑也引不起什麽後果。他背著晉雅妮,說:“出發!大家加把勁,爭取天亮前進入五堆集,天亮了會引起敵特注意。”


    馬隊又急切的行進著。晉雅妮起初隻顧害羞了,可她實在太累了,在蘇陽背上搖著晃著,不一會就睡著了,頭歪在蘇陽的肩上,兩隻手臂垂在蘇陽胸前,隨著蘇陽步子邁動,輕輕搖晃著。蘇陽背著她,就像幾年前背著田苗苗一樣,心裏隻有想護著她的那份責任,自然也感覺著她柔軟的身子,但心裏想著的是她的身子還太弱,以後要她加強鍛煉,在這亂世,太弱了是無法生存的,在維護她的勢力不存在時,她將如何麵對?


    馬隊很快到了五堆集鎮,在王有富的引導下,進了鎮子的一處院落,大家就著熱湯,吃了幹糧,擠在幾盤炕上睡了。


    這次馬隊後麵沒有追兵,蘇陽決定白天休息晚上走,避免許多麻煩。其他戰士都睡了,向東安排完警戒,也迴來要去睡覺。蘇陽卻喊住他,一起聽王有富報告買棉花的情況。王有富又招了十個人,買了五駕馬車,兩人一組,走鄉串村的購買棉花,在三個鎮子買了院子,儲存棉花,雇人用手搖脫籽機脫棉籽和彈棉花,加工好的都做了布包裝了。他想給木寨溝運,擔心洛口鎮和李家溝不安全,還沒敢動。


    蘇陽說:“我們把這批布運到根據地,再迴頭運棉花。”


    王有富說:“馬隊運不了棉花,還得馬車。關鍵是動靜太大,怕有人路上劫。”


    蘇陽說:“也行,我到根據地再要部隊化裝潛入,配合你吧。運輸隊就不耽擱了,要連續運布。”


    於是,他們商量了具體的部署,要多少部隊,在哪裏駐紮,咋樣聯係,咋樣行動,都定下來了,才休息了。


    馬隊晝伏夜出,又順利通過齊家坡,到西營鎮時,天已經大亮了。馬隊在鎮子五裏外就遇到了住鎮子的聯絡員,於是,蘇陽讓部隊在路邊山坳休息,吃幹糧,給馬喂草料。蘇陽聽了喬飛對鎮子情況的敘述,特別是上次鎮子和鬼子、偽軍的作戰情況,喬飛對情況知道的不多,但也可了解大概和全貌。看來還真不能小瞧這個米書琴,還有那個軍師,過西營還要慎重。他又與向東、韋海衛、鄧子雄研究過西營鎮。


    向東說:“西營能讓鬼子和偽軍進駐,卻不讓我們通過,明擺著是欺軟怕硬,我覺得這次我們就硬闖一下,就像在碾子鎮一樣,教訓她們幾次,以後就好走了。”


    韋海衛和鄧子雄都附和要打一下,隻要不激起民憤,不損壞老百姓的財物,對付鎮子上的家族勢力就行,他們沒有多少戰鬥力。


    蘇陽卻搖頭,說:“打一下倒是痛快,也能威懾她們,可也就徹底拉下仇恨了,她們就會想法設法的對付我們。米書琴不是個省油的燈,何況還有個軍師給出謀劃策,再說這個鎮子是家族式的統治,老百姓隻聽族長的,我們和族長鬥,也就是整個鎮子的敵人。我們不是經過這一次,以後要經常走這條線。所以說,能不打就不打,非要打時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不能打,又談不通,大家都一時沉默不語。


    不過,這個要打的想法啟發了蘇陽,我不真打,但我擺擺架勢是可以的,一方麵可以示強,既然他們欺軟怕硬,就給她們示強威懾她們,讓她們讓步,不阻攔馬隊通過,或者有條件的允許馬隊通過。另一方麵一旦打起來,這個擺開的架勢就可立即轉為實戰部署。


    對,就這麽幹!決心一下,蘇陽也沒再和其他人議論,就直接布置說:“我們不真打,但給他們擺個真打的架勢,向東帶八個人,先行進入鎮子,占領鎮子的八個碉堡。鎮子的碉堡平時沒有人,戰時才有人占領。你們先把碉堡占了,他們再派人要占時,把槍繳了,人攆走。能不開槍就不開槍,如果他們膽敢向你們射擊,那就不要客氣。每人帶自己的武器,再帶兩顆手榴彈。鄧子雄帶四個人,占領朝南的兩個胡同口,兩個人占一個,也每人帶兩顆手榴彈。一旦真打起來,我們不能和她們硬拚,你們阻擊,馬隊從南麵的莊稼地迅速通過鎮子。韋海衛帶三個人混進鎮子,一旦打起來,就想法接近米書琴,抓米書琴,不能抓米書琴,就抓上官昭,或者想法搶奪他們的機槍,毀壞也可以。我們其他人都把槍亮出來,每人再跨一支衝鋒槍,強行進鎮子。就這樣,行動!”


    蘇陽的命令一下,向東他們立刻行動,兩個人一組,先後進了鎮子,接著鄧子雄也帶人進了鎮子,韋海衛緊跟著也進了鎮子。


    蘇陽又等了二十幾分鍾,看到鎮上的巡邏隊剛過去後,才帶著馬隊進鎮子,每個人都腰裏別著槍,胸前掛著衝鋒槍,就連習曼青和晉雅妮都挎著衝鋒槍,牽著馬大大咧咧的到鎮子口。


    兩個守鎮子口的阻攔說:“你們幹什麽的?馬馱著什麽?檢查!”


    蘇陽直接走過去,用衝鋒槍抵住一個人的胸口,說:“要檢查嗎?要不要我擼擼火,突突你幾聲。”


    兩個人看見馬隊的人都腰裏別著槍,胸前還挎著槍,就有些膽怯,蘇陽再這樣一嚇唬,他們更腿都打顫。他們也知道上次就是一個馬隊把鎮子和鬼子都擺了一道,或許這個馬隊就是那個馬隊,於是,兩人相視了一眼,轉身就往鎮子跑去,迴去給族長報告去了。


    蘇陽他們也直接進了鎮子。


    米書琴一家子剛起床洗漱完,正到飯廳要吃早飯。她們一家人還是很勤奮,就是上官昭都不睡懶覺,早早就起床了。


    這時軍師張崇仁帶著兩個守鎮子口的人進來,說:“夫人,那個馬隊又來了。你把情況給夫人說。”


    守鎮子口的人說:“有一個馬隊,十七個人,有一個女的,十五匹馬,馱著大籮筐,我們攔住他們要檢查,他們的頭就拿著一支沒見過的槍,要突突我們,我們看著攔不住,就迴來報告了。”


    張崇仁補充說:“他們腰裏別著槍,胸前還挎著槍,聽他們描述,應該是衝鋒槍,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以圖武力強闖我們鎮子。”


    米書琴剛拿起瓷勺要喝粥,卻沒能喝,又放下瓷勺,愣怔的看著窗口,不言語。上官昭騰的站起身,說:“我帶人,帶狙擊槍,再帶兩挺機槍,出去把他們都給點了。”


    米書琴阻止說:“胡鬧!你以為他們就這麽幾個人嗎?他們有上百萬的部隊,日本人都沒辦法,我們一旦和他們拉下仇恨,還能有個好?再說那個小子能那麽好對付?上次我們就拒絕他通過,他就擺我們一道,讓我們鎮子死了那麽多人,也沒擋住他通過。這次他又怎麽擺我們一道?你知道嗎?”


    張崇仁也順著米書琴的話,說:“上次他是先禮後兵,這次他這架勢是要先兵後禮了,直接亮出底牌,威懾我們。可我覺得他們不止這幾個人,肯定還有布置。”


    米書琴問:“在他們進鎮子前,還有陌生人進鎮子麽?”


    守鎮子的人說:“有,兩個一夥,三個一夥的,連續進了有十幾二十個。”


    米書琴說:“張叔說的對,這十幾二十個人肯定是要控製我們的,一旦打起來,這十幾二十個人才是我們最大的威脅。這夥人可不像日本人和偽軍,日本人和偽軍進了鎮子想的就是搶劫,就是些散兵遊勇,好對付,這些人可不會進家戶搶劫,一心一意以計謀行動,不會一窩蜂和我們正麵對抗的。”


    張崇仁說:“那我們就到街上直接攔截他們,不和他們衝突,以和談的形式把他們引進家裏來,就由我們拿捏了。”


    米書琴詭異一笑,說:“上次他就敢闖我們家,這次把他請進來,我們就一定能拿捏他?”


    上官昭說:“隻要他進了院子,我一杆槍就鎮住他。”


    米書琴還是搖頭說:“我們可以和他們接觸一下,看情況再說。”


    “嬸娘!嬸娘!”這時上官青突然闖進來,說:“嬸娘,我們的哨位都被人占了。”


    米書琴說:“怎麽迴事?”


    上官青說:“我聽說有人武裝闖我們鎮子,我就趕緊安排人占領哨位,可去的人都被人繳了槍,趕下了哨位。哨位早有人占了。”


    米書琴和張崇仁對視了一眼。街上的哨位是為阻擊敵人,控製街道的,放幾杆好槍,街上就有自主權,如果沒有炮,那就有勝算的把握。現在哨位被占,鎮子的整個行動都會被牽製。這讓米書琴和張崇仁都有些手足無措。


    米書琴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她隻是和蘇陽一樣,相互不想拉仇恨,眼前這種被動局麵還嚇不倒她,她站起來,說:“走,我們到街上去看看。”


    米書琴、上官彥和張崇仁、幾個保鏢一起出了門,到街上去了。


    上官昭卻進了裏屋,背了她的狙擊步槍,給腰間束腰係了一袋子子彈,隨後出了門。但她沒有去街上,而是順著院牆到鄰居她四嬸家。她四嬸家有個閣樓,閣樓頂起尖頂時又形成了一個小閣樓,北邊做了一個小門,南邊還做了一個小窗戶,而且這個閣樓三層高,她來過幾次,是個狙擊的極好位置,能控製前後街,前後五百米都在她的射界內。她也沒敲四嬸家大門,直接跑步翻上牆頭,又一躍抓住閣樓二層的走廊欄杆,身體一甩就到了二樓小平台,接著幾步上了三層小閣樓。小閣樓平時沒什麽用,空無一物,門隻是關著,在外麵用插銷插住的,並沒有鎖。她扒開插銷,進去後,門也沒關,就低著頭,匆忙到小窗口,打開窗戶趴下就伸出槍,用觀瞄鏡看街上的人。


    這裏距街道一百來米,距她家對應的街邊有三百來米,距東邊的哨位二百多米,距西邊的哨位有四百米。哨位的射擊口留的很小,她這個位置射擊哨位的射擊口有點高了,無法直接射擊哨位裏的人。她隻好放棄,專門盯著從東邊走過來的馬隊。


    這個小閣樓地麵寬有一米多點,長有五米多。兩側往迴收坡,越高越窄,到一米二左右頭就抬不起來了。人進去趴到地上容易,但要起身騰挪就不容易了,不想碰頭,身子就隻有低低的,出來就往出退,轉個身也困難。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要在這裏槍一響,頂多開上兩三槍,下麵的人就會殺紅眼,死一片,她爹爹和娘親都得死。


    然而,她沒有那個機會。


    鎮子稍有風吹草動,人們就好聚集。這時有人強闖鎮子的消息早傳遍了鎮子,族長家門口圍了好多人。韋海衛他們幾個就在族長家的大門外人群中,看到族長家的人出來了,人群都往兩側躲著,讓開了道。韋海衛他們便盯住了米書琴,也注意到米書琴身邊的幾個保鏢。韋海衛扭頭要布置每個人的任務對象,那幾個保鏢既是打不過也要纏住,確保擒拿住米書琴。


    可他的眼光被一個人影吸引住了,他看到一個女人背著一支狙擊步槍,順著牆根往東跑去,翻牆到鄰居的閣樓上去了。他沒見過狙擊步槍,但訓練時蘇陽講過這種狙擊步槍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有觀瞄鏡,那女人背著的分明就是帶觀瞄鏡的槍。他心裏一下不淡定了,這狙擊步槍會直接威脅首長的安全。


    他立刻把嘴湊到一名戰士的耳邊說:“去報告首長,街北東側的閣樓上有狙擊手。”


    戰士向閣樓看了一眼,轉身跑走了。這時馬隊還沒過來,還看不到。


    韋海衛又對另外兩名戰士說:“先盯住米書琴,等我迴來再行動。”


    不等兩名戰士迴應,韋海衛已經轉身向族長家院牆跑去。這時人們的注意力都在米書琴她們和要經過的馬隊。誰也沒在意韋海衛,隻有兩個戰士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自己還有任務,盯住米書琴到街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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