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豔麗始終盯著院子裏媒人潘書貴的車,潘書貴的車離開時,她立刻叫了一輛黃包車追了上去,在街上汽車跑的也不快,黃包車被落下不少,但王豔麗始終盯著沒離開過她的視線,穿過兩條街,潘書貴的車在一家“書苑茶館”停了下來,人下車後直接進茶館了。過了不一會,沈澤遠的車也來了,在茶館停下了,人也進了茶館。又過了有二十分鍾,鬆本俊的車也來了,鬆本俊下車後也進了茶館,在茶館待了沒十分鍾就出來坐車走了,又過了有五分鍾,潘書貴和沈澤遠一起說笑著從茶館出來,也分別坐車走了。


    王豔麗迴到太白樓,把看到的給李梅詳細說了一遍。李梅聽後好一會沒言語。因為這個消息基本證實了她的猜測和推斷,可以肯定的說,這次給她說媒相親就是特務的一次行動,要給她的生活裏楔進一枚楔子,不但企圖控製她,還企圖使她的生活毫無保留的展示到特務的眼前。而且就她目前的處境,還不能斷然拒絕敵人的陰謀,隻能迎合進入敵人的陰謀,和敵人慢慢周旋。因為敵人選擇了一個完全針對她的婚戀對象,無論是出身,自身條件,都讓她挑不出毛病,無法拒絕。


    更要命的是這還間接的實證了家裏的黑龍會特務就是她三媽,她如果直接告訴爸爸,他爸爸采取行動怎麽辦?會發生什麽問題?帶來什麽結果?不告訴她爸爸,使她爸爸早日防範,特務一旦因為其他原因暴露,鋌而走險,傷害到她爸爸或其她家人怎麽辦?李梅思來想去,無法下定決心怎麽做。


    晚上迴到家,一家人都在一樓大廳坐著,正在熱火朝天的議論著李梅的相親對象。因為這次相親一家人對男方都十分的滿意,剛剛見個麵,就好像這樁婚姻已經鐵板釘釘了,可以信手拈來了,因為她們是豪門,兩家一旦相中了,豈不就成了,其它就不在話下了。更何況她們是女方,李厚澤又是業界大佬,商會會長,在政府也有一席之地,家世顯赫,她們都相中了,別人還能有什麽?所以,一家人都興奮不已。


    李梅想不理她們上樓去,她媽媽卻叫住她,還怕她跑了,直接過來把她拉的坐了,一家人都圍過來,問她後來聊得怎麽樣。


    李梅沒辦法,說:“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今天剛頭一次見麵,能聊什麽,不就家常理短的隨便問一問。再說要了解一個人哪能見一麵,見幾麵就能了解的。人常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那不得慢慢來。再說我在太白樓投了我的全部嫁妝,我不得掙迴來再談婚論嫁,少說也得一年多兩年的。你們總不能就讓我這樣身無分文的嫁給人吧?!”


    黃枝芳說:“你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我看著挺好的,知根知底的人家,剛留學迴來,在省政府上班,你還要怎麽個了解?迴頭讓你爸爸和人家家長再見個麵,就把親事定下來,再找人看個好日子,就訂婚,年前就過門。再說你的嫁妝讓你爸爸再給你十五萬,你把飯店給你爸爸就行了,這還不簡單!”


    李梅借機騰的站起來,生氣的說:“媽你說什麽呢?我好不容易才開起個飯店,有個職業,你想要就讓我給我爸爸?你想多了,門都沒有,那是我的飯店,誰也別想打它的主意。”


    黃枝芳一下愣住了。在她的意識裏,女兒家就是嫁個好夫君好人家,難得遇到這麽一個好相,可以說百裏千裏挑一的,梅兒應該滿心歡喜才對,至於開飯店,隻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任性,出來玩玩,應該見好就收,乖乖嫁人,將來相夫教子。本來女兒家這樣拋頭露麵的就不好,還能一輩子開飯店。哪能想到李梅會反應這麽大。其她人也是一愣,就像滾沸的開水裏澆了一瓢涼水,瞬間平息了,剛才的興奮勁一下全消散了。


    李厚澤也是不解,看梅兒的反應並不喜歡這樁婚事,他一時也猜不透什麽原因,隻能想是李梅不願意嫁給漢奸,可在這省城,能和他門當戶對的,不都是漢奸。“嗨!”他在心裏歎了口氣。


    黃枝芳弄不明白,也沒別的辦法,隻好又安慰說:“好好好,飯店是你的,你的!老李,你說吧?梅兒的嫁妝怎麽辦?”


    李厚澤沒吭聲。如果單純是女兒的嫁妝,他會毫不猶豫的說給就是了,他李厚澤難道連個女兒也嫁不起?那不笑話!給李梅十萬塊開飯店,說是嫁妝,隻是掩人口舌,也為堵李梅的漏洞,擔心李梅沒完沒了問他要錢。現在太白樓飯店運作正常,利潤還不薄,用不了兩年就能迴本,而且李梅她們現在有的是錢,不算不動產,流動資金怕比他還富有,他已經根本不擔心李梅這裏出現漏洞了。問題是他知道李梅是有組織的,開這個飯店的目的就不是為掙錢,而是要進出城運東西的,飯店當然不能給他。今天相完親,本來他也很看好這樁婚事,可看到梅兒推三阻四的,反應這麽大,他便猶豫了。他知道梅兒是幹什麽的,有些事能幹有些事是不能幹的,不能幹的事就不能幹,幹了就出事了。他也怕幹擾了女兒的事,壞了女兒的事。可這些又不能明著說,黃枝芳又這麽咄咄逼人,他沒辦法,隻好一聲沒吭,站起來上樓去了。


    黃枝芳一看李厚澤這個態度,一下哭了,大喊:“好你個李厚澤,我就這麽個女兒,你連嫁妝都不給,我不跟你過了!啊!我十幾歲就嫁給你,你個沒良心的,到頭來我連個女兒都嫁不出去,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啊!”黃枝芳哭的沒完沒了,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傷心的不能自已。


    李梅想拉媽媽,又怕媽媽不理她,鬧得更傷心,便使眼色,讓田苗苗拉。田苗苗拉著黃枝芳,黃枝芳根本不起來,田苗苗也拉不起來,李晴便上前幫忙,和田苗苗一起架著黃枝芳,上了二樓,到黃枝芳的房間,別人都沒進來,就黃枝芳、李梅、李晴、田苗苗。黃枝芳和李梅在沙發上坐了,李晴和田苗苗在兩側站著。


    黃枝芳抽著鼻息,也不哭了,隻是帶著哭腔對李梅說:“梅兒,都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你,這麽一樁好姻緣,卻讓嫁妝擱置了,都怨媽媽無能。”


    李梅給她擦著眼淚,說:“你沒有不好,也沒有對不起我,我的嫁妝我爸爸已經給我了,是我投進飯店了,要一年多兩年時間迴本。你現在又逼著我爸爸要,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問他要了再要,晴兒也問他要了再要,你讓他怎麽辦?”


    李晴不願意的說:“姐,說你的事就說你的事,別扯我,我可沒問爸爸要錢。”


    黃枝芳伸手拉住李晴的手,說:“憑什麽不要,等你也有了好姻緣,成婚的時候使勁問他要,要的死老頭子窮的連褲子都穿不上。”


    黃枝芳說的咬牙切齒的,逗得幾個人“咯咯咯咯!”笑的前仰後合的。畢竟是和睦的一家人,一時矛盾,起了爭執,那份悲情瞬間便散去了。


    李梅安慰住了媽媽,又來到爸爸的辦公室,父女兩個還是打開留聲機,在沙發上坐了。


    李厚澤先開口問:“你不喜歡這樁婚事?”


    李梅說:“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事。這個沈開元是個假的,他應該是個日本特務。真的沈開元可能還在日本,或者已經被日本特務給殺了。”


    李厚澤吃驚的坐正了,看著女兒,說:“假的?還是個特務?你怎麽知道的?”


    李梅沒有直接迴答,說:“那天我們在太白樓吃飯,議論起我的婚事了,我大媽和我媽說我和妹妹的年紀大了,著急結婚,你卻不管不顧的,對你好一陣埋怨。這個消息接著就傳到鬆本俊那裏了。鬆本俊就針對我的婚事,設計了這次相親,給了我一個完美的相親對象,要不然我們一家人如何能這麽滿意,就是連我都無法拒絕。所以,我提出兩個理由:一個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要長時間考察鑒別他的人品,再一個就是我的嫁妝投到飯店上了,我要掙迴來,需要一年多兩年。我的目的就是要穩住特務,拖住鬆本俊,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李厚澤聽得一愣一愣的,一家人都隻看到表麵的現象,就連他也沒有多想,梅兒怎麽就知道這件事背後隱藏的這麽多事?是梅兒想象的?還是真的?要是真的就太可怕了,不光鬆本俊,沈澤遠和潘書貴都是同謀。想一想都覺得可怕,這日本人多麽的費盡心機。可他還是不敢相信的又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李梅也不隱瞞的說:“我媽媽一再說這是我瞌睡就給個枕頭,我就警覺了,世上哪有這麽及時的巧合。鬆本俊今天也在三零五房間吃飯,飯後,沈澤遠、潘書貴、鬆本俊就先後到書苑茶館見麵了,見麵不一會就又先後離開了茶館。鬆本俊和沈澤遠、潘書貴這麽及時的見麵幹什麽?因為想知道這次相親結果的不隻是我們,主要是鬆本俊,他才是幕後的操盤手,自然更需要第一手資料。”


    李厚澤知道女兒她們的人是善於這一行的,不禁擦了擦腦門的冷汗,說:“這麽說這不僅僅是你的猜測和推斷,你們還查到東西了。要這樣說,那天在太白樓吃飯就我們一家人啊?!”


    李梅說:“對啊!非要說有外人,那就是還有個苗苗。”


    李厚澤半自言自語的說:“苗苗還能算外人?”是的,別人可以懷疑,可苗苗他一點也未曾懷疑過,要懷疑苗苗,梅兒也就有問題了。不能懷疑苗苗,那事情就明擺著了,老大和老二絕對沒有這些問題。他越想越覺得後怕,不由得又擦了擦腦門的汗珠。


    李梅看出爸爸意識到了黑龍會特務,便直接說:“鬆本俊今天的這場設計,一定是參照了黑龍會當年對您的設計,從今天的經曆就可窺探當年您的經曆。把特務寄生在一個中國家庭,讓我們看到一個原生原住的中國家庭,我們便以為知根知底,清清白白,幹幹淨淨,那曾想到這其中埋藏的險惡禍心。”


    李厚澤好一會沒言語,臉色刷白,又突然說:“依你說爸爸現在應該怎麽辦?”


    李梅說:“按說我們應該直接挖掉特務,除去隱患,可一旦您采取行動,特務也會采取行動。現在省城還在日本人手裏,我們公開和日本人對抗,還沒有那個實力。到時候我們的下場就是家破人亡。所以,我們不能盲目行動,我們最好是將計就計,穩住特務,以待時機。現在您知道了,就暗地裏做些防範,以防特務狗急跳牆或鋌而走險,傷害到你們。同時也要把握分寸,以防打草驚蛇,更不要搞得草木皆兵,自亂陣腳。”


    李厚澤點著頭,為難的說:“這要在家裏演戲,我還真不是那塊料啊!”


    李梅說:“難也要演。您不但要演,還要配合我一下,你們家長之間繼續聯絡,過段時間,你們家長之間再商量著,搞個訂婚。不然這樣晾著就黃了,會引起鬆本俊懷疑。”


    李厚澤長長唿了口氣,心裏不由打怵:這假戲真做的日子咋過啊?!


    李梅迴到自己屋時,李晴正在她的屋裏和苗苗打鬧。見她進來,便都圍過來。


    李晴問:“姐,你常到爸爸辦公室聊什麽呢?”李晴並不關心姐姐和爸爸聊什麽,隻是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也的確,她從不去爸爸辦公室,姐姐卻幾乎天天去。


    李梅說:“我和爸爸想聊什麽就聊什麽。這你也想知道?”


    李晴忙說:“不是,我是想問,爸爸為什麽不給你嫁妝?”


    李梅說:“我說了,爸爸給我嫁妝了,你怎麽還說。”


    李晴說:“那為什麽把二媽氣的直哭?那個飯店對你就那麽重要麽?”


    李梅說:“你懂什麽,我自己買下的樓,自己跑前跑後忙了幾個月,費了我多少精力和心血,能不重要嗎?”


    李晴話題一轉,問:“姐,你的那個人這段時間怎麽不來了?”


    李梅不解的問:“那個人?”


    李晴說:“就常半夜三更到你屋裏來的那個人?”


    李梅意識到她在問蘇陽,看她的態度,倒像有幾分羞澀,不是急吼吼的要幹架的樣子,讓她有些莫名其妙了,說:“你問他幹什麽?”


    李晴說:“我就是隨便問一問,他什麽時候來,住哪裏?”


    李梅又認真看了李晴一眼,無法判斷她的用意,說:“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也不知道他住哪裏。”


    李晴說:“不可能。”


    李梅說:“你愛信不信。”


    李晴拉住她的胳膊搖著,撒嬌的說:“姐,你就告訴我嘛?”


    李梅說:“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外麵幹什麽,住哪裏都是不確定的。我要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別說你了,就是你們軍統組織的人知道也無妨,你們傷不了他也害不了他,我警告你們,你們軍統找我們麻煩的人,都死在他手下了。”


    李晴聽得渾身發怵,立刻就想到上次襲擊她的情景,她們聯絡站的人沒有蘇陽的對手,姐的話她相信是真的,可她現在的心思完全不是要報複蘇陽的,她又說:“姐,我沒有說要害他,我是想當麵感謝他。”


    李梅不解的看著她說:“你感謝他什麽?”


    李晴說:“就上次他提供的情報,我們那個聯絡站的人成功轉移,無一人傷亡。我們省站還給我記了三等功一次,我的軍銜也提成上尉了。我就想和他見見麵,當麵感謝他。”


    李梅說:“那沒必要。他想著救你們的人是為了救你,救你是為了救我。你沒必要感謝他,他也不需要感謝。事實上,我們和軍統發生過多次衝突,我也被軍統的人抓過。所以,我們並不想和軍統有什麽瓜葛。”


    李晴訝異的說:“這怎麽可能?國共不是合作抗日嗎?怎麽還會起衝突?”


    李梅說:“就你單純。國軍裏有很多反共的急先鋒。你自己心裏有點數。我不想我們兩個也走到生死相對的那一天。”


    李晴說:“不會的,姐!我們省站都特別重視這次的情報來源,都要我寫了書麵材料,還要我建立聯係渠道,長期保持聯係。”


    李梅警覺的說:“你把我的身份報告給你們組織了?”


    李晴忙說:“沒有,姐,我能那樣做嗎?”


    李梅不相信的說:“那你是怎麽給你的組織報告的?”


    李晴說:“我想來想去還是說是哥哥打電話時,我偷聽到的消息。這樣說,我們這邊也能圓過去,組織上也相信了。把你的身份報告給組織,不就把我和你們共黨有聯係也暴露了,我也會受處分的。姐,你別總把我當小孩,其實我一點都不傻,隻是比不過你而已。”


    李梅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蛋,說:“記住,姐不會害你的。”


    李晴說:“我知道,我也不會害姐的。所以,我想和你們建立聯係,尤其是你們那個人。”


    李梅看著她,心裏腹誹:這小妮子長心眼了。不過倒可以和蘇陽商量一下,看這條線能不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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