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關大街出西門就是陽城公路,西門南側是大車店,北側是汽車站,西門外,沿陽城公路全是做買賣的飯店商鋪,人流比較大,南來北往的人,一整天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是縣城比較繁華的地方。門內西關大街兩側也都是飯店商鋪,沒有外麵熱鬧,但也是縣城內的一條主要街道,除了十字大街,就數這裏了。


    西門寬也是十幾米不到二十米,原來就有一道鐵門,很厚重,但鏽跡斑斑,原來漆的是黑漆,已經快斑駁脫落盡了。就那樣倚在兩側的牆上,有時候一年也不關閉一次。


    門口南側有一個圓形的哨樓,清水磚牆砌起來的,就兩層高,內徑也就兩米,有一個近乎垂直的木樓梯,連著二樓。哨樓裏一直有穿製服的人值班,早時是國民政府的警察,就一個人,背一杆槍,早上來了,晚上走了,一來一走一樓的木門都是鎖了的。


    日本人來後,就換成偵緝隊,也換成兩個人,一樓門口一個方凳,坐一個背著槍的人,麵朝街口,看著來來迴迴的行人,有自己覺得有問題的人或看著不順眼的人,就會喊住,搜查或者帶走。二層也是坐一個人,槍架在射擊孔上,槍頭總是伸出去一節。木門也是關著,但不會掛鎖,因為晚上也有人值守。


    西大門也被重新刷了黑色的油漆,城裏一發生什麽事就會關門,或來一隊穿製服的,逢人就搜查。再後來天一黑就關門,第二天看情況才開門,有一次關了三天才又開的門。


    青木貴子來後,哨樓增加到三個人,二樓上有兩個人,換成為一挺輕機槍,一杆長槍,一樓始終都是一個人。不光哨樓增加了崗哨,門內離有不到五十米,用沙袋圍了兩個陣地,中間還放了鹿寨,平時有偵緝隊六個人在執勤,進出的人都要搜身,檢查行李。


    別動隊在西門的控製點是一戶門臉賣酒的酒莊,店麵稍微大一點,裏麵有七個人,老板不住這裏,來店裏查看也被困住了,一再說好話,保證,別動隊就是不脫口,把店門關了,把人集中在一間屋子看守著。


    西門情況要複雜一些,不隻是有車站,還有保安團的總部就在西關大街。雖然防守不是南關大街那麽嚴。因為南關大街有鬼子司令部,又直麵南部的陽城縣大隊,從鬼子的想定,陽城縣大隊一旦攻打縣城,首當其衝的就是南門。事實上也正是這樣,縣大隊把南門作為主攻方向,東、西門則作為兩翼,是為配合進攻的。但西關大街也有保安團司令部,保安團的人要多一些。所以,丁廣生也到西關大街來了。


    酒莊店麵雖然大一些,但戰士們也沒進屋內,一是不能擾民,能避免盡可能要避免,二是要在院子的牆邊守著,以防發生意外,便於緊急行動。


    七十三號院暴露了,他們也知道,蘇陽也給出了警示,肯定會引起敵人搜查,什麽時候會搜查到這裏,也說不清楚。情況會怎樣發展,誰也無法預料。所以,大家心裏都有些緊張,緊繃著那根弦,像要射出的箭一樣期待著。


    這裏距離保安團的營駐地的胡同口也就二百多米,能遠遠的看到那一片房子。天漸漸黑了,七點、八點、九點多一點的時候,保安團的人果然出來了,在街上大唿小叫的搜查過來了,不一會便有兩個人過來“哐哐!”的來砸酒莊的插板門。


    丁廣生和尚斌對視了一眼。不開門肯定不行,一開門肯定就暴露了。這是個死局,既然是個死局,那就全殺了,置之死地而再生。他心意一定,示意尚斌開門。


    尚斌立刻從後門進了門臉房,迴應著說:“來了!來了!”接著卸下門板。


    保安團的人蠻橫的說:“搜查!把家裏人都叫出來,拿出良民證,看藏沒藏共黨八路?”


    尚斌忙伸手說:“好的!好的!老總請!”


    保安團的人沒看門市房,直接就從後門來到院子。一進院子,兩人立刻傻眼了,黑乎乎的十來道人影圍在眼前。這明顯不是一家人,這氣勢也不是要附和他們,看不到這些人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們身上傳來的危險氣息。一個還把背著的槍放下來,卻沒敢往起端,像提著燒火棍一樣杵著,忙哈著腰,像見了日本人一樣,點著頭,“嘿嘿!嘿嘿!”著往後退。另一個還裝腔作勢的說:“這這就就是一家人,好好好,我們查過了,查完了,你們忙!你們忙!”說著迴頭就要進後門出去,結果尚斌在門口堵著。


    丁廣生問:“你們到這來了多少人?”


    保安團的人忙點頭哈腰的說:“一個排,一個排。”


    丁廣生又問:“要搜多久?”


    保安團的人說:“這條街要搜完。”


    丁廣生示意了一下,尚斌立刻甩手劃了他們的脖子。


    丁廣生說:“一會他們找不到這兩個人,還會有更多的人找過來。所以,我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出去埋伏,等他們搜完再集合時,把他們全殺了,扛到這個院子裏來。別動隊行動!偵察排警戒!”


    大家正要出門時,一名戰士說:“我們要有兩個人穿他們的衣服,等他們集合時混進去殺,更保險。”


    丁廣生一聽,指著兩個隊員,說:“這個注意好,你們兩個換衣服等著他們集合,我們先出去埋伏。”


    這時店鋪都關了門,住家也熄了燈,街上黑影憧憧。戰士們出了酒莊,在街道兩旁或蹲著或靠牆站著,都在暗影裏隱蔽著,不特別注意是看不到的。兩個換了衣服的戰士在酒莊裏等著。剛才那個出主意的又從死了的保安團的人內衣上撕下兩塊布條,係在兩人的左臂上。


    另一個還問:“這是幹什麽?”


    出主意的戰士說:“這麽黑的天,小心被自己人殺了。”


    經他這一說,另一個戰士還真是嚇出一身冷汗,這麽黑的天,誰能分得清,真應該這樣,隻是其他人還不知道。


    過了二十來分鍾,保安團的人終於吆喝著來到街上,喊著集合。兩個換了衣服的戰士也跑了出去,剛走進人群,就有人疑問:“你們倆這是戴孝嗎,怎麽胳膊還係白布條。”白布條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真的很顯眼。幾道手電光還在他們胳膊上晃了晃。這一問,周圍的人都聽到了,埋伏的戰士也立刻明白是換了衣服的兩個戰士胳膊係了白布條。換了衣服的兩個戰士沒有迴話,兩個碰了一下手肘,突然就開始刺殺。有人見他們在快速移動,還有動作,不解的問:“你們幹什麽?”話音還未落下,就有人往地上倒,四周如風一樣撲來幾十人。“什麽……”有人發現不對,剛要喝問,手電光晃了一下,就被割了脖子。就幾秒鍾,保安團的人就被殺完了。幸好換了衣服的兩個戰士係了白布條,不然真不知會怎麽樣。大家不敢停留,扛著死人就往酒莊跑去,有人扛一個,還提一個,片刻功夫街上就沒了人影。


    他們剛進了酒莊,街上忽然一輛轎車,十幾輛摩托車唿唿唿的到西門去了。大家聽到聲音,立刻貼近牆根,還以為是鬼子發現了他們,後來車輛隻是路過,大家提起的心又緩緩的放下了,又立刻處理保安團的人的屍體。有了剛才換保安團的人的衣服的經驗,丁廣生也心裏一頓,想了想,說:“別動隊都換衣服,左臂係白色布條區別。一會我們就穿保安團的人的衣服,大搖大擺的去刺殺。”


    “哈哈哈哈!”大家都低聲笑了,立刻扒死屍的衣服,往自己身上穿,好些衣服不合體,穿的鼓鼓囊囊,歪歪斜斜的。


    不久,剛才過去的車隊又過來走了。按計劃十一點半他們準時離開酒莊,別動隊成一列縱隊,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向西門走去,偵察排卻在街邊暗影裏往前慢跑著。來到保安團的預設陣地,偵察排停了下來,迅速調整著陣地,別動隊則直接走到偵緝隊的陣地前有三十多米,偵緝隊執勤的大喊:“站住,口令?”


    丁廣生心頭一驚,光顧的殺人了,都不知道敵人不是一個係統的,還有統一口令,他沒有停,繼續大步往前走著,迴道:“瞎了你的狗眼了,看不到我們是誰嗎?”


    偵緝隊執勤的持槍對著他們又大喊:“我們不管你是誰,站住,口令?”


    這時還有大概二十米,丁廣生還是沒停,繼續往前走著,說:“老子就不迴口令,有種你就開槍啊!開啊!”


    偵緝隊執勤的就一人平端著槍對著他們,其他人也持著槍,但斜低著槍頭。平端著槍的大概是個班長,又大喊著說:“你們站住,口令?別逼我,再往前走我真開槍了。你們保安團也別牛逼,太君有令,迴答不上口令的,殺無赦!”


    這時離陣地不足十五米了,丁廣生低聲說:“行動!”


    身後忽然一柄飛刀飛出,直擊平端著槍的人的咽喉。平端著槍的人就見眼前有一絲光亮一閃,並不明顯,接著便身子一頓,槍頭緩緩低了下去。他也是嚇唬,並沒要真開槍,保安團仗著人多勢眾,日本人寵著,囂張慣了,他真不敢開槍。其他人見幾道人影一閃將到近前,想抬起槍來時,已經晚了,脖子瞬間被人割了。


    丁廣生緊著喊:“抓住了,別讓倒下。”


    尚斌他們幾個立刻抓住了幾個偵緝隊要倒下的人。


    丁廣生又說:“保持一會,就像在對著拉話。”


    丁廣生說著,帶領一個小隊快步走向門口崗哨。


    門口的崗哨聽見這邊的動靜了,知道是保安團的人,便不十分警惕。保安團的人和他們常有矛盾,經常互相找茬,特別是那次在齊家川,偵緝隊提供的情報不準,保安團丟了一個營,雙方仿佛結下了死仇,就是這些底層士兵,見了麵就掐。然而,鬧歸鬧,掐歸掐,畢竟侍奉的是一個主子,相互還是顧忌著比較收斂,反正就是鬧事,沒有結果,更多老實點的就是躲開對方。就像剛才,明知道是保安團的人,就是不迴答口令,也不敢就真開槍,保安團的人畢竟人多勢眾,偵緝隊惹不起。


    丁廣生他們到哨樓跟前,哨樓裏的人連問都不問。一名戰士上前敲門,一樓的人才打開門,還沒及問話,脖子就被割了。接著戰士又“噔噔噔!”跑上二樓,兩個執勤的知道是保安團的人來了,竟然還上哨樓來了,坐著沒動,隻是扭過頭來,似乎想質疑上來幹什麽,這裏又再坐不下一個人。戰士沒猶豫,迅速劃了兩人的脖子。兩人才瞪大眼睛,想站起來,卻捂著脖子,向後倒去,四條腿把小哨樓蹬的撲撲楞楞的。


    西門口的問題解決了,丁廣生立刻給外麵隱蔽的三營發出信號,然後安排人脫了保安團的衣服,等著迎接三營,給三營介紹情況,引導三營攻打保安團。他則帶著別動隊,依然穿著保安團的衣服,準備進保安團營地繼續刺殺,結果他們剛拐進保安團居住的胡同,就聽到南門傳來猛烈的爆炸聲,接著槍炮聲齊鳴。這是已經打起來了,他們的刺殺行動隻好終止。他們立刻退出胡同,往東走了有一百米,躲開胡同口,在街邊隱藏。


    忽然,一夥保安團的人,從街對麵一個胡同裏跑了出來,黑乎乎的人影,看上去大概有一個排,顯然是出去搜查的還沒完成任務,聽到爆炸聲,要迴去。


    丁廣生一揮手,說:“上,殺掉!”


    戰士們立刻撲了上去。保安團的人正急急火火的跑著,斜刺裏衝來一夥人,快的有點不適應,手裏的槍還沒轉過來,人也沒站定,就看到像是自己人,隻是覺得脖子一涼,接著就摔倒了。就這樣,他們死的不明不白,稀裏糊塗。他們為什麽要參加保安團?參加保安團就為禍害別人,撈到點好處?那還能為什麽?以後會怎麽樣?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他們用自己的命詮釋了這一切,留給這個世界的,沒有那一片樹葉飄落的過程震撼。


    丁廣生見保安團的衣服沒用了,立刻讓脫掉,別讓自己人誤會。


    這時,胡同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夾雜著“快!快!占領陣地!”的唿喊聲。聽著腳步聲出胡同口了,偵察排這邊一聲喊:“打!”接著“咣咣咣!”的槍聲響了起來,又幾聲“轟!轟!”手榴彈的爆炸聲。跑到胡同口的保安團的人一下被打倒十來個,受傷的鬼哭狼嚎的,後麵的一些轉頭就跑,被子彈追著打,精明的有經驗的立刻就地臥倒,側著頭,身子緊貼在地上,也不看前方,兩手操著槍 “咣!咣!”的射擊,射到哪裏了,他也不知道。他不是不想射殺敵人,他隻是不想把自己的命丟了。


    院裏的保安團炮兵本是要在街上占炮位的,一看,出不去了,立刻就在院子裏架起了炮,接著 “轟!轟!轟!轟!”四門迫擊炮打響了,爬在屋脊上觀察的人說:“打過了!打過了!打到街對麵的院子裏了。”炮兵又一陣手忙腳亂的調整角度,又是“轟!轟!轟!轟!”的一輪炮擊,屋脊上觀察的說:“隻打中一炮,差十米左右,南麵的三門炮都打偏了,偏出去有幾十米了。”接著炮兵又一陣調整,剛又“轟!轟!轟!轟!”的打出一輪炮彈,接著院裏傳來“轟!轟!轟!轟!”的爆炸聲,幾個炮兵被炸上了天,其他倒了一地,四門炮都歪倒在地。沒受傷的還在地上昏迷著,懵著,就幾秒光景,又“轟!轟!轟!轟!”的一輪炮彈落了下來。炮兵徹底偃旗息鼓了。


    保安團的這個院子四角建有四個平台,像炮樓頂一樣,有射擊口,每個平台能容納四個人,架一挺輕機槍,保安團的人立刻占領了,向著街口射擊,還有好幾十個人爬上屋頂,占領高地射擊。其他大部分人在院子裏牆根躲著,指望炮兵把街口的八路打掉,然後往出衝,有近百米的圍牆下,蹲著黑乎乎的一長溜。結果都眼看著炮兵被廢了,都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就聽屋脊上的人喊:“八路從兩側衝進來了,要包圍這裏。”


    人群忽然就亂了,幾乎有三分之一的人站起來,要跑。“咣!咣!”的兩聲槍響,可能是營長,大喊著說:“都不許動,亂跑的殺無赦!司令還在後院呢。”人群又歸於平靜,又都蹲在院牆邊。


    三營的炮擊正在不停的調整,“轟!轟!轟!轟!”的炸著院子裏的房子,西邊的兩個平台火力點很快被打掉了,房頂上的人也被炸的滾落的,自己害怕溜下來的,沒幾個人了。同時三營的步兵正在占領兩麵的院子,向保安團的院子的房子射擊,因為還不知道保安團的人都藏在牆根下,隻是對房子使勁。


    朱炳炎在這裏本來就有一套房子,就在後院,在這裏算是高門大戶,但與槐樹街的房子比,就是小戶了。槐樹街的房子出事後,他覺得不吉利,就留給父母住,他一家就搬到這裏來住了。後來保安團擴張,又把胡同前邊的八戶人家的房子征用了,建成現在這個樣子,把後麵的胡同也截斷了,成為自己家的院子,就在院子邊又蓋了十間房子,供自己的警衛連住,前院建了幾排房子,住著一個營,有一個小門互通。他的這個房子除了可走前院,還有後院南側的東、西兩個出口,北邊還有一個出口。


    南大街遭遇八路陽城縣大隊攻擊時,青木貴子立刻要求他派東、西兩個營增援,結果命令還沒說完,東、西兩個營都遭到攻擊,無法增援,他要調北關的營增援,青木不幹,北關的營已調到十字大街南口防護了。南關大街層層防守,八路陽城縣大隊剛開始攻擊就到他們保安團的營地了。以前防禦的勁都往街上使,真打起來,營房駐地成防禦要地了。皇協軍的兩個連已經投降了,保安團的營也快跑光了,八路的炮太厲害了,沒辦法。西大街這裏也遭到八路陽城縣大隊攻擊,他的部隊一下子就被堵住出不去了,院子正在被炸,他這裏可能很快也要被炸。


    下一步該怎麽辦?玩權術、搞人際關係、溜須拍馬、拿好處、撈外快、對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燒殺擄掠,這些朱炳炎絕對是內行。遇到強敵如何排兵布陣,防守突擊,靈活調度這些朱炳炎就是外行了。當時青木貴子想定的作戰情景不存在了,他們在街上死守已經實現不了了,部隊被堵在院子出不去,隻有防守,總不能直接就跑吧。


    這時候,他更著急想的不是怎麽把八路陽城縣大隊擊敗,而是怎樣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勢力,保全自己的財產。他也知道不能槍一響就跑,可眼下不跑他又能怎麽辦?恐怕跑是他唯一可想的事。


    外麵打的熱火朝天,他在地下室拄著雙拐急的團團轉。


    這時,“轟!轟!轟!轟!”的炮彈在他家這個院子爆炸,地下室塵土紛紛掉落,一家人都龜縮在角落裏。


    他的警衛連長跑下來,在樓梯上說:“司令,八路開始炸這裏了,後麵胡同也聽到有八路了。”


    朱炳炎終於一激靈,沒敢再遲疑,立刻揮著手,說:“走!走!去北大街。”


    朱炳炎的警衛連簇擁著朱炳炎一家,從南側往東的出口出去,趁陽城縣大隊還沒有占領東麵的胡同,立刻出胡同,穿過西大街,向北邊的胡同跑去,直奔北關去了。打仗朱炳炎是外行,他的手下都是他的親戚六人,連他也不如,但都對他忠心耿耿。他一跑,營長也帶著部隊跟著他跑。說保安團是烏合之眾,一點不假。


    陽城縣大隊三營還沒趕到時,偵察連就已經和保安團的人交上火了,偵察連已經有幾個人受傷,接著又挨了幾炮,傷亡不輕。幸好三營及時趕到,四門迫擊炮迅速架設完畢,壓製了保安團的炮火。王順生見正麵狹窄,不好突破,便讓兩個連從兩側深入敵院子的兩側,夾擊敵人。因為是一個營對一個營,保安團一個營也五百多人,所以,王順生從一開始就沒考慮包圍敵人,隻是用火力夾擊,正麵從街上突進了胡同。正打的膠著而有所突破時,保安團的人突然槍聲弱了,接著沒有了。


    王順生還在納悶時,爬上北側屋頂的戰士忽然大喊:“保安團的人要跑。”


    王順生一聽,駁殼槍一揮,大喊一聲:“衝啊!”率先衝進了胡同,咬住敵人尾巴,猛衝猛打。兩側的戰士也紛紛跳下房子,插了過去,一下把保安團的人截斷,衝擊,保安團的人四散逃了一部分,逃向北關胡同一部分,被擊斃一部分,逃無可逃跪在地上舉著槍投降的有四五十人。


    三營擊潰了保安團的西關營,又迅速占了車站,偵緝隊早跑的沒影了。三營一邊去給蘇陽報告,一邊打掃戰場。


    縣城東門出去就是一條鄉道,一般都是城裏的農民和附近村裏的農民下地,趕集,走親訪友出入。因為人流量很少,日本人剛來時,並沒管理,後來城裏出事,派了兩個皇協軍在這裏設了一個檢查點。青木貴子來後,就用鐵絲網封閉了,可鐵絲網三天兩頭被人破壞,曾經抓過幾個破壞的人,還是無法阻止有人破壞。於是,又用磚牆封閉了,起初是三十七厘米厚的牆,被人推倒了,現在砌成五十厘米厚的牆,用的是從日本運來的洋石灰,推不倒,砸不開,才保留了下來。附近的人們隻好繞遠走別的路口出入,不方便,可是沒辦法。


    這裏沒有門口,也沒有防護部隊,就有保安團的一個營,在離東門口一裏多地駐守著。東大街也就很蕭條,除了附近的住戶,沒有人到這邊來。街上商鋪就有限的這裏那裏幾家,其他就都是住戶。這裏情況比較簡單,就中隊長莊曉桐帶著隊員過來執行任務。


    別動隊三小隊控製點是一戶住戶,也沒有特別選擇,就見是個獨門獨院,能裝下別動隊和偵察排,女主人開門出來扔垃圾,三個戰士就強行跟進了院子。女主人一個勁質疑他們是什麽人,要幹什麽,接著男主人也出來了,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和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三個戰士不由分說,將他們推進屋裏,一家四口擠在一起,男的把她們都護在身後,一臉驚恐的與三個戰士對峙著。三個戰士孔武有力,男主人一接觸就感到不是對手,又明顯的看到這些人腰裏都別著槍,所以都害怕起來。


    小組長又檢查了所有屋子,沒發現別的人,才說:“你們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們的。我們隻是借用一會你們的院子,到十一點半以後,我們就走,這段時間你們不要離開屋子就行。”


    這樣強行進入,還約束戶主,人家自然不願意。隻是戰爭環境下,人們不敢惹事,但男主人還是為自己爭辯說:“我和你們又不認識,甚至不知道你們的來曆,憑什麽給你們借用我們的院子。”


    小組長掏出槍來亮了亮,說:“就憑這個。”


    男主人不說話了。這種環境,人們對拿槍的人的恐懼是深入骨髓的,這種人不但敢殺人,而且敢隨意殺人,生命的價值是低廉的,生命的尊嚴是可以隨意被踐踏的。這一家人對這三個不速之客懷著恐懼、緊張的大眼瞪小眼的盯著他們。


    小組長接著出去到院子裏,趴在牆頭看了一眼街上,翻牆出去走了。


    過了一會,戶主一家人見這兩個人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果真沒有要傷害他們一家的意思,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女主人和兩個孩子在自家沙發上擠在一塊坐了。男主人試圖了解他們,問了幾句,兩個戰士什麽也不迴答,甚至不理他。又過了一會,陸續又來了幾十個人,總是每隔幾分鍾三個人三個人的進來。再進來的人就在院子裏,沒有人再進屋裏來。顯然他們是軍人,而且紀律嚴明,不越雷池一步。看他們的情形,是有什麽行動或者隱藏什麽,所以要在他家院子躲著等時間。能做到這樣的怕隻有我黨領導的部隊,國軍把老百姓不當人看,都做不到這樣,至於鬼子和漢奸那更是些畜生了,更無法比較。


    男戶主又走近門口守著的兩個人,壯著膽,試探的說:“同誌,能不能叫你們首長來,我想和他說幾句話。”


    守著門口的兩個戰士對視一眼,同誌這個稱唿是很特別的,可他們不想和這戶人家發生交集,一個戰士漫不經心的問:“你說的什麽首長?我們不明白。”


    男戶主又說:“你們應該能聽懂。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們是陽城縣大隊的。”


    守著門口的兩個戰士又對視一眼,一個轉身出了門,到莊曉桐跟前,說:“中隊長,屋裏的人要找首長說話。”


    莊曉桐皺眉說:“你們給他說我們是誰了?”


    戰士說:“我們沒說,他喊我們‘同誌’,猜說我們是陽城縣大隊的。”


    莊曉桐隻好進屋來。男戶主三十來歲年紀,看穿著打扮文質彬彬的,像個文化人,留著分頭,穿一件藍色泛白的長棉衣,就像夏天穿長衫的先生一樣。女戶主上身一件白底灰色小花外衫,藍色的棉褲子,留著短帽蓋,也顯得洋氣,兩個孩子都穿戴整齊,顯然是有職業的城市人家。他直接和男戶主握了握手,說:“你好!我們這沒首長,不知道你要找誰?”


    男戶主也說了一句:“你好!”再不試探的直接說:“我叫崔傳運。你們縣大隊有前兩年在縣委工作的同誌嗎?”


    莊曉桐立刻想到了李梅,他聽說陽城縣委出過事,出事前,李梅就在縣委工作,可他不能說出來。哪能想到,在縣城控製一戶人家,竟能遇到地下黨。可這真真假假的,他到哪去鬧明白去。他又應付說:“我不明白你說的縣委是什麽。”


    崔傳運笑說:“我們就不用打啞謎了,反正你們也是同誌,我也不怕暴露自己了,我是中共黨員,在原陽城縣委的領導下工作,蔣書記出事後,我們就斷了線,再沒和組織聯係上。”


    莊曉桐說:“你是地下黨,給我說這些,不怕我告密把你抓了?”


    崔傳運卻嚴肅的說:“你要告密你就是叛徒。我聽說縣委出事就是縣委出了叛徒,不知道查出來了沒有。”


    莊曉桐試探的說:“我聽說縣委出事不是出了叛徒,而是混進來軍統特務,軍統特務把縣委的情報給了鬼子。軍統特務已經被首長殺了。”


    崔傳運激動得又一把抓住莊曉桐的手,握著,搖著,說:“太好了,你知道的這麽多,肯定和原縣委的同誌和現在縣委的同誌有聯係。我終於能找到組織了。”


    莊曉桐覺得他說的是真的,應該真是陽城縣委的地下黨員,便說:“我們現在有任務,等執行完任務,我給首長匯報,再和你聯係。”


    崔傳運激動得點著頭,說:“謝謝你!你們執行什麽任務?需要我做什麽?”


    莊曉桐也不再忌諱,說:“我們今晚攻打縣城,你作不了什麽,我們借用你的院子,已經打擾你了。”


    崔傳運忙說:“這算什麽打擾,都是為了革命工作,能為革命工作出力,是我的榮幸,也是我應該做的。”


    突然,一名戰士進來說:“中隊長,街上有保安團的人在集合,可能是來搜查的。”


    莊曉桐看了一下手表,差一刻十點,還要一個多小時。警衛員同誌已經警示過,敵人可能會搜查,果然來了。他腦子飛快的轉著,想著對策。


    崔傳運立刻把一個靠牆的衣櫃拉開,露出一個一米多的木門,說:“這個門通後麵的一座院子,你們到後麵的院子躲一躲,我在這邊應付他們搜查。”


    莊曉桐還猶豫,現在可以信任這個崔傳運,可把幾十個同誌的安全交給他,這份信任還是不夠的。這時,崔傳運的妻子早已到小門口,把門打開,先讓一對兒女進去了,接著她也進去了。


    崔傳運又說:“鬼子,保安團的人經常來搜查,我們家的和孩子都是這麽躲,不會有問題的。”


    把自己的妻子、兒女和他們綁定在一起,這份信任就厚重了,莊曉桐再沒猶豫,把人全喊進來,從小門穿到屋後院子的一間屋子。其實這裏有一道一米的胡同,隻是一個死胡同,崔傳運把胡同口也砌了牆堵住了,隻留了一個十厘米的貓洞走水,頂上兩麵房子的屋簷幾乎碰在一起了,一般人不會注意到這裏會相通。


    別動隊和偵察排的人剛穿過這邊來,崔傳運把小門口又隱藏好,保安團的人就“哐哐!”的砸院門了。莊曉桐和一個小隊長就守在這邊的門口外,一旦保安團的人搜到這個門口,他們就衝出去擊殺他們,無論如何,不能被保安團的人堵在這裏。


    保安團的人畢竟不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人,更不是那些專業的警察,鬼子之所以用他們,是因為無人可用,這麽大麵積的搜查,就警察局的幾個警察一個月搜查不完,共黨陽城縣大隊的人還不早跑了。保安團的人多,立刻就展開幾條街,幾個小時就搜查完了,至於能不能搜到共黨陽城縣大隊的人,誰也不知道。保安團的人這時卻想著千萬別碰到八路,一旦碰到,說不定小命就沒了。他們這麽積極的搜查,說不定會撈到外快。所以,他們進來不是觀察和思索哪裏會藏人,而是直接翻箱倒櫃,劈裏啪啦的亂翻,就堵著通道門口的櫃子,翻了四五遍,折騰了將近二十分鍾,終於走了。


    十一點半,莊曉桐他們離開崔傳運家,借著街邊的黑影,迅速向保安團東大街營的駐地摸去。這裏的保安團不用守門,也沒設陣地。


    今天晚上有任務,十一點半多了,保安團的人還在院裏進進出出,房間都亮著燈,有些剛迴來,還在吃飯,有些在洗漱。看情形,再一個小時也安靜不下來。莊曉桐他們在胡同對麵的屋頂趴著,觀察著。這種情形肯定不能進行刺殺,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了,再等一會,攻打縣城的戰鬥就打響了,刺殺行動就無法實施了。雖然東關大街沒有門,不存在為攻城清掃障礙,警衛員給的任務就是刺殺,隨機應變。可現在他們沒有任何作為。


    莊曉桐又看了一遍手表,十一點四十五了,保安團的營地裏有些房間熄燈了,可大部分還亮著燈。他轉身下了房頂,對圍著的隊伍說:“刺殺行動無法進行了,我們也不能閑著,繞到敵人房子後麵去,等一會攻城戰鬥打響,我們就給每間房子扔兩顆手雷或手榴彈。別動隊負責東南側,偵察排負責西南側,行動!”


    保安團駐東關大街也是個大院子,坐北朝南,東、西、北都是房子,中間還有背對背的四排房子。一個大院子,一個大門,又被房子間隔成三個小院子。茅房都在東西院牆外,夥房都在院子北邊。


    這時,夥房都沒人了,別動隊和偵察排的一部分人趴上夥房頂,一部分在外麵,別動隊每人裝備兩枚手雷,偵察排每人裝備四枚手榴彈。都還在慢騰騰的準備著,還以為要等十幾分鍾,結果不到十二點,南關就傳來猛烈的爆炸聲,緊接著槍炮齊鳴。


    這裏保安團的人有些剛睡下,有些還沒睡下,聽到爆炸聲,一下亂哄哄的一片喊叫聲,接著“嘟嘟嘟!”急促的緊急集合的哨聲吹響了。


    別動隊和偵察排也湊熱鬧的扔出手榴彈和手雷,有些為扔的遠一點,直接在房頂站起身,腳底太用力,把房頂都踩出了窟窿。緊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爆炸聲。保安團好多人嚎叫著滾到院子裏來。等沒被炸著的反應過來時,別動隊和偵察排的戰士早扔完手雷和手榴彈,按預定的路線撤離到大街上,準備迎接大部隊。


    二營送走炮營就立刻出發,從田家灣直接翻山到縣城來,到東門外時,還不到十一點,部隊就在東門外集結待命,準備了炸藥包,已經安放在封閉東門的牆根。按命令要求是十二點開始攻擊,結果還差幾分鍾,南關的戰鬥就打響了。劉營長立刻命令炸牆,“轟!”的一聲,鬼子的洋石灰砌的牆雖然結實,也經不住炸藥包的轟炸,立刻四分五裂,倒了下去。


    部隊剛衝進東大街,保安團的院裏就傳來一連串爆炸聲。劉營長立刻明白,這是別動隊在配合他們行動,給敵人製造混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一揮手,大喊:“跑步前進!快!”就一裏多路,兩分鍾就到了。


    保安團的人被炸的鬼哭狼嚎,灰頭土臉的,滿院子亂哄哄的,還沒集合起來,外麵站崗的就跑進來,大喊:“營長,八路打進來了!八路打進來了!”這時候營長應該迅速命令部隊散開,快速占據有利地形,進行阻擊、抵抗,根據具體情況,再進行進、退調整,這個保安團營長卻跑到大門口去看,似乎還要看清楚八路長什麽模樣,結果身子伸出去的有點多,被一槍給撂倒了。


    這個營長是朱炳炎的姨表弟,本來在家是個勤奮的小地主,有三十多畝地,十五畝平地,二十幾畝坡地,家裏養著兩頭牛,一頭驢,豬、雞、鴨、鵝的都有,除自己經常幹活外,還雇有一個長工,農忙時十個八個的短工雇著幹活,雖不富有,但日子過得還可以,不缺吃不缺穿的,糧食有富裕,豬、雞還可以買些零花錢。這次朱炳炎擴充隊伍,聽說可以當官,掙錢更多,他便把地賣了,家產都賣了,就拖家帶口的投靠朱炳炎來了。朱炳炎也沒負他,就給他個營長,這不,幹了還沒一年。本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仗著朱炳炎過上人上人的日子,哪想到會把命搭上。也難怪,從古至今,人們都在追求富貴再富貴的生活,永遠在路上,一茬再一茬,停不下來。他隻是搭錯了車,早幾十年停了下來。


    其他人見營長被打死了,立刻亂哄哄的逃跑,就連連長們也跟著就跑,腿快的精明的立刻往北往西或從小門,或翻牆頭逃出院子去了,有些又跑迴屋子去了,有些槍一扔,躲到牆根趴著,有些幹脆倒在地上裝死。


    二營幾乎沒費槍彈,衝進來就抓了一百多俘虜,屋裏被炸死有一百多,跑了有一百多。繳獲了大批槍炮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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