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午夜,一陣急促的哨音把戰士們從睡夢中喚醒。


    戰士們立刻穿衣,打背包,背裝備,穿鞋,提槍,迅速到院裏集合。


    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去遛遛。別動隊訓練幾個月,這把刀是否鋒利,是該行動,檢驗效果了。


    對蘇陽來說,自是胸有成竹。雖然戰士們的能力還是差強人意,與蘇陽自己比,差的更遠。但蘇陽在這方麵是內行,在對敵情的把握,對敵人能力的判斷,對自己戰士能力的判斷,行動方式的有效性方麵,可以說他已是知己知彼。唯一的是犯錯誤,這是不可控的。但他相信同誌們。


    天色烏黑一片,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戰士們的臉,隻見人影綽綽,來迴跑動著。


    蘇陽在院裏站著,接著是“報告:縣大隊一班集合完畢!” “報告:縣大隊二班集合完畢!” “報告:警衛班集合完畢!”“報告:別動隊一小隊集合完畢!”“報告:別動隊二小隊集合完畢!”


    蘇陽等報告完,宣布說:“同誌們,今天淩晨我們對張店子鎮和洋河鎮敵人炮樓展開打擊行動。”


    “嗡!”隊列裏立刻炸鍋似的議論開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有這一天,偵察過無數次,反複做作戰計劃,但下達作戰命令,還是覺得突然,甚至是興奮和暗戳戳的激動。


    趙誌剛卻有點懵,就這點家當,又沒炮還能打炮樓?而且是兩個炮樓一起端。他是大隊長,可軍事行動權卻在蘇陽手裏,甚至,軍區首長有話,李梅都不能替蘇陽做決定。縣大隊目前的兵力不足一個排,他也常以排長自居,心中疑惑,也隻能默然的聽著命令。


    秦明也有點懵,一點氣都沒透露就行動。上次宣布別動隊名稱,把別動隊分為兩個小隊,任命小隊長時沒有他,他就疑惑不解,他覺得自己能力不輸王壯他們,以前丁廣生常是圍著他轉的小子,都當了小隊長,偏偏沒有任命他當小隊長。他本來覺得蘇陽是個明白人,這次讓他迷惑了。可又想蘇陽安排他按他的計劃做準備,蘇陽不是犯迷糊,而是對他另有任用,他也就釋然了。這次……。


    李梅知道今天要行動,所以,一直沒有睡,隻是躺了一會兒。她時刻記著劉司令員的話,對蘇陽軍事行動隻是了解,並沒有插手。聽到哨音,她來到院裏,站在蘇陽身後。


    “秦明!”


    “到!”


    “出列!”


    “是!”


    蘇陽接著命令:“我們兵分兩路,第一路由秦明帶隊,任務目標洋河鎮鬼子炮樓,由別動隊一小隊、警衛班四名戰士、縣大隊二班六名戰士組成行動隊。第二路由我帶隊,任務目標張店子鎮鬼子炮樓,由別動隊二小隊、警衛班四名戰士、縣大隊二班六名戰士組成行動隊。具體行動依照我們確定的行動方案執行。


    “這次行動別動隊為主攻,警衛班在炮樓外圍警戒,得到命令再突擊。縣大隊兩人一組帶一輛馬車隨行。縣大隊一班在莊裏駐守,由大隊長負責。警衛班的梁曉翠、夏秋豔擔任李書記警衛,在部隊外出執行任務期間,不許出駐地。聽明白沒有?”


    戰士們齊喊:“明白!”


    蘇陽又命令:“十分鍾準備,解散!”


    戰士們立刻去準備獨木橋,撐杆,繩索,套馬車,配備參戰人員,彈藥就隨身所帶,沒有餘量,所以,也沒有再配發。


    十分鍾準備完畢,戰士們重新列隊。


    蘇陽又說:“我再強調一點,根據今天後晌偵察情況,兩個鎮的敵情沒有變化,張店子十三個鬼子,二十七個偽軍;洋河鎮十三個鬼子,二十六個偽軍。我們的本領和暗殺的行動方式,消滅這些敵人綽綽有餘。但我們是第一次執行任務,有些同誌會害怕,自己認真感覺一下,如果害怕,就不要去了。因為我們麵對的是幾倍於我們的敵人,你一害怕,手一軟,眼一閉,那就是死。無謂的去送死是不必要的,有誰退出?”一分鍾過去了,沒人應聲,“好樣的!現在請李書記講話。”


    李梅上前一步,說:“同誌們,為這次行動,我們準備了幾個月。我不懂軍事,但我相信你們,相信你們能出色的完成任務。請記住,狹路相逢勇者勝,隻要你們能勇敢的衝上去,就一定能戰勝敵人,消滅敵人。我就說這幾句。警衛員同誌不讓我參加這次行動,我就在家恭候同誌們凱旋歸來。”


    蘇陽又說:“現在請大隊長講話。”


    趙誌剛也向前一步,說:“同誌們,警衛員同誌安排我駐守,我堅決執行命令。但我為不能到前線和同誌們並肩戰鬥感到遺憾。這裏我勉勵同誌們幾點:一是命令一下,就要堅決執行命令。二是我們有多半新戰士,要記住,在戰場上一定要一切行動聽指揮。三是李書記剛才說的,狹路相逢勇者勝,在戰場上來不得半點膽怯,一定要全神貫注全力以赴,有壓倒一切敵人的勇氣,才能戰勝敵人,獲得勝利。我就說這幾句。”


    “出發!”趙誌剛的話音一落,蘇陽就下了出發命令,氣氛冷冽,不給人的思緒和情感一絲兒緩衝的空隙。


    戰士依次離開院子,離開柳寨子莊。莊裏的寧靜被打破,傳來行軍的腳步聲,裝備的碰撞聲,馬蹄聲和車輪的轆轤聲。隻是部隊經常訓練,人們都習以為常了。李梅和趙誌剛他們送到莊外,望著走進夜色的部隊,久久的沒有離去。


    在這戰亂年代,參軍就要打仗,就要殺人,幾個月的訓練,目的也隻有一個,就是殺人。對於原縣大隊的戰士,是經曆過戰場,經曆過生死的,可對別動隊戰士來說,這是第一次,但大家目的明確,都是自覺自願的,又都是二十歲左右,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齡,還都有武藝旁身,更使人膽壯力肥,拔刀相向,無懼生死,豈有臨陣脫逃之理。所以,大家嚴肅認真,步伐堅定。


    年前的大雪依然覆蓋著山巒溝壑,道路也無人清掃,隻是留下腳印和車轍印,隨著路麵的陰陽轉換時隱時現。夜色黑的透徹,上玄月早已落入西山,天上的星星像剛剛水洗過一樣,晶亮晶亮的。寂靜的四周更顯的戰士們踩著積雪“嚓!嚓!嚓!”的響聲驚心動魄。夜間氣溫還在零下十度左右,十分清冷,行軍不允許坐馬車,都甩著膀子,哈著白氣,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張店子鎮。


    道路從鎮子中間穿過,炮樓就建在鎮東頭一個煤場,原來堆煤的場子,現在建了炮樓,旁邊五間瓦房也被圈進防護溝。炮樓距鄉道也就四五十米,防護溝的寬度占了有十米。靠路一側的防護溝架著吊橋。防護溝三米多深,溝裏還放了水,結了冰。炮樓算露天的頂層共三層,每一層的周圈都有射擊孔,頂上有探照燈,一個皇協軍在頂上執勤。探照燈平時都是人為的轉動,這時執勤的皇協軍不知在哪貓著迷瞪去了,探照燈直直的照射著道路一側。


    檢查口就設在炮樓西側幾十米的地方,南側是山體,北側就是炮樓。要想進鎮子就必須經過檢查口。檢查口用鹿寨堵著,有人進出時才打開。平時總有四個皇協軍,隔著鹿寨裏麵兩個外麵兩個,來來迴迴溜達。此時,三個鑽進旁邊的麻袋圍成的陣地,靠著麻袋迷瞪著,一個靠著木崗樓子在打盹。


    這裏雖然有個八路的縣大隊,但炮樓裏的鬼子和皇協軍都知道,縣大隊沒多少人,沒什麽戰鬥力,就是來也不敢靠近炮樓,遠遠的騷擾一下。所以,執勤的並不緊張,晚上基本在迷瞪,白天有精神打牌。


    蘇陽他們在距離炮樓還有二裏地時就停了下來。蘇陽讓再次檢查裝備,然後具體分配任務。縣大隊留三人看護馬車,其他三人和警衛班四人在防護溝外隱蔽待命。別動隊兩人對付檢查口的敵人,先靠近潛伏,等炮樓裏行動結束或有動靜,再行動。王壯帶兩名戰士進炮樓,每人負責一層,而且一層一層的解決,不可一擁而上,一名戰士守護炮樓入口,發生意外時衝進去配合。其他四人負責平房,兩人一間,一人守門口,一人進屋殺人,出現意外時,另一人衝進去配合。在一個屋,空間狹小,不發生意外,一個人行動最有利。


    蘇陽具體分配完任務,又確認的問:“任務都明白了嗎?”


    戰士們低聲喊道:“明白!”


    “上!”


    戰士們順著鄉道北側的黑印,彎著腰,快速的向炮樓靠近。炮樓東北側平時靠探照燈照明,這時黑乎乎的,戰士很快便到防護溝邊。警戒的戰士臥倒隱蔽好舉槍指向炮樓。別動隊的戰士立刻搭好獨木橋,王壯一躍而起,第一個跨上獨木橋,小步快速通過。這都是練過幾百上千次了,閉著眼也應該能通過。他立刻到炮樓入口警戒。其他戰士一個一個,悄悄的,順利通過。蘇陽最後過去,打手勢給王壯行動。


    王壯與其他兩名戰士推開炮樓門,踩著特別的步法,無聲無息的進入炮樓,雖然炮樓裏比外麵黑的顏色更深,但大家都習慣了,有點影就能辨別。一層睡得是皇協軍,有十一個人,王壯準備上二層,揮手示意跟進來的戰士,戰士閃身前進一步,手裏的刀飛快的劃過熟睡中的皇協軍的脖子。王壯還沒等他劃完一層的皇協軍,就起身三步就躍上二樓。他的武藝高強,身手更敏捷,就兩秒,十三個鬼子的脖子全被劃了。黑影中可見鬼子幾乎同時在捂脖子,氣管發出“謔謔!”“噗噗!”的聲音,都在掙紮,蹬腿。王壯卻不管這些,已躍上三樓。


    蘇陽等了六秒,打手勢給平房的戰士行動,四名戰士立刻推門潛入房間,幾秒鍾後,東邊房間突然傳出“啊!啊!啊!”的喊叫聲,皇協軍們都睡的是通鋪,一溜排著,戰士殺到第六個皇協軍時,手法比較生硬,劃到第七個皇協軍的胳膊,第七個皇協軍疼的喊叫著一下坐起,戰士情急之下從他的後背捅了一刀,其他三個皇協軍都坐起向後縮去,門外的戰士衝了進來,兩人撲上炕,嚇得三個皇協軍跪下隻喊:“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兩個戰士手軟了,對視了一眼,剛要再動手時。


    蘇陽進來了,說:“不用了,先饒他們一命,看好他們。”


    平房的皇協軍喊叫的時候,王壯已殺到炮樓頂,執勤的皇協軍蹲著靠著牆迷瞪,聽到喊聲,一激靈站起,撲向探照燈剛要扭動,王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去檢查口的兩個戰士運動到麻袋跟前伏著,伸手就能摸到皇協軍。雖然皇協軍四個人,還有槍,可在兩個戰士心裏,稀鬆平常,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戰士都有武藝傍身,又學了靈活多變的殺術,放開身手殺幾個人,還不手到拈來。聽到平房那邊的喊聲,兩人立刻躍起,不等皇協軍反應,就把四人的脖子抹了。


    蘇陽進了炮樓,上了二層,有的鬼子還沒有死透,身子還在抽搐著。鬼子的主要武器都在二層,兩挺重機槍,兩挺歪把子,架在槍眼上,槍眼之間碼著子彈箱子,手雷箱子。還有四具擲彈筒,一門迫擊炮,十幾箱子炮彈。皇協軍的就少多了,隻有兩箱子彈,還有一箱是漢陽造的,兩箱木柄手榴彈。蘇陽把每一件都打開看了看,說:“發信號,讓把馬車趕過來。打掃戰場,仔細點,所有東西都拿走。”


    王壯立刻發了信號。片刻,馬車過來了,吊橋放下來了。原來縣大隊的戰士真有點迷糊,就這樣戰鬥就結束了?打仗會是這麽容易?可事實的確如此,一槍未放,這就開始打掃戰場。


    說來這仗也打的確實容易,不到一分鍾,就消滅了敵人,就勝利了。人常說,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在這一分鍾內,包含著戰士何止十年的心血,多的練武已十五六年。這還不算,關鍵的是有蘇陽。蘇陽讓這麽打的,蘇陽指揮這樣打的。否則,誰敢這樣衝進炮樓殺鬼子?誰能這樣衝進炮樓殺鬼子?就是王壯衝進炮樓把鬼子殺了,不是蘇陽讓他這麽殺,指揮他這麽殺,他也不敢這樣衝進來殺,因為認識不到這樣能,心裏沒底。從此以後,王壯就能這樣獨立執行任務了。這就是經驗,是認知和能力。


    蘇陽來到平房,三個皇協軍穿了衣服,在地下跪著。蘇陽覺得不妥,就說:“都起來起來,坐在炕沿上。”


    三個皇協軍乖乖的坐了。他們原來是國軍,後來被打殘了,投降了日本人,被編入皇協軍的。原來是一個師,後來縮編成一個團,共兩千六百多人,五個營,一個警衛營,一個炮兵營,三個步兵營。他們是步兵二營一連三排的。要在參加革命以前,蘇陽審完會毫不手軟的殺掉他們,現在他知道了八路軍的政策,審完沒再難為,教育了幾句就把他們放了。


    秦明直接帶隊指揮攻打洋河鎮鬼子炮樓?作戰計劃是他和其他戰士作的,可以說主要是他作的,可他是個戰士,這樣有點說不過去。應該是大隊長帶隊,就說保護柳寨子莊重要,大隊長不能離開,也應該讓丁廣生帶隊,丁廣生畢竟是任命的小隊長。這次又讓他有點懵。他不知道警衛員同誌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可命令已下,他沒說話的機會。就如大隊長說的,既然命令已下,就必須堅決執行。可迴頭一想,警衛員同誌不也是個警衛員的頭銜,人家啥也不計較,縣大隊的吃穿用度都是人家的錢,大隊長和李書記都得聽他的,像個將軍似的。不就為抗日嗎,幹什麽都行,幹什麽都一樣,隻要盡自己所能,為抗日出力。這樣一想,他的心裏又坦然了。不再計較這些,而是謀劃這次作戰具體細節。


    離開莊子不久,幾個戰士就爬上馬車。


    秦明立刻製止說:“警衛員同誌有命令,行軍時不許乘坐馬車,立刻下來。”


    幾個戰士不樂意,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們還是下車步行。由於天氣比較冷,坐馬車會手腳僵硬,不利行動,蘇陽囑咐了一句,但沒解釋,戰士們並沒有深刻理解。


    一個叫馮東亮的戰士有點調侃秦明的問:“秦明,你是個什麽級別,咋讓你帶隊,我們怎麽稱唿你?”


    秦明被問的有點尷尬。都是一個村的,都很熟悉,玩笑嬉鬧慣了,平時怎麽說,那都無所謂,現在是去作戰,一旦因此命令不去執行,或懈怠了,完不成任務,或失敗了,那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的。剛才就有人背過警衛員同誌就敢違抗命令上馬車,顯然不把他當迴事,不敢說沒人會做出更嚴重的事來,問題的嚴重性不言而喻。他沒迴答馮東亮的話,思索了一下,便大喊:“停止前進!”


    部隊停了下來,都有些莫名其妙。


    秦明說:“剛才馮東亮同誌問我是什麽級別,我明確的告訴大家,我什麽級別都不是。但是,警衛員同誌命令我帶隊,我就是這次行動的指揮。請大家理解,警衛員同誌是什麽級別?沒有!但有軍區首長的命令,他就是我們陽城縣大隊的軍事首長。你們可以質疑我帶隊,但要等這次行動以後。剛才就有同誌違抗命令,爬上馬車,現在馮東亮同誌又在質疑我帶隊,這樣不行!現在誰對我帶隊有疑慮,哪怕內心有一絲半點不滿,請你立刻離開部隊,迴家去,或去找警衛員同誌理論都行。我們這是去打仗,容不得開玩笑,半句玩笑都不行!”


    馮東亮才覺出自己錯了,剛想承認錯誤。


    丁廣生說:“同誌們,我也在這表個態,剛才我也疏忽了紀律,沒有嚴加管束。我在這檢討!同時再提醒大家,警衛員同誌命令秦明帶隊,秦明就是我們這次行動的首長,他的命令必須嚴格執行,誰敢在行動中懈怠,我立刻剁他一隻手,卸他一條腿。”


    隊伍裏鴉雀無聲。丁廣生說的有點重,帶著江湖味道,可都知道,他的身手了得,和王壯比都難分伯仲,小隊長職務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這些有武藝旁身的戰士,平時都誰也不服誰,有蘇陽在都還老實,背過蘇陽,誰也不服的心性就有點往外冒頭。


    秦明見沒人吭聲了,便又命令:“繼續前進!”


    再一路無話,隻有戰士們踩著積雪“嚓!嚓!嚓!”的響聲驚心動魄。都二十來歲,剛剛參軍,蘇陽做事又有些超前,他認為秦明可以作參謀長,就以參謀長考察和使用,可現在部隊不到一個連的編製,一個加強排都勉強,所以就顯得不符合事實,不靠譜,讓戰士產生情緒。好在這是內部矛盾,並無惡意,不影響戰鬥。


    洋河鎮就在洋河邊上,洋河在這裏轉了一個彎,鎮子就環抱在河灣裏,從柳寨子莊過來是一座石橋跨過洋河,成一個三岔口,再往東南走不到一裏地就進鎮子了。鬼子就把炮樓修在三岔口的東側,這裏原是一片莊稼地,有十畝左右,鬼子修了炮樓,還蓋了七間瓦房,其它防護溝、吊橋與張店子一模一樣。檢查口就設在三岔口,柳寨子莊過來無論進鎮子或去縣城,都得經過檢查口。


    秦明和蘇陽一樣,在據檢查口有二裏地,停下來給每個人具體布置任務,不同的是這裏首先要解決檢查口的四個偽軍,才能突擊炮樓。如果用常規作戰,槍聲一響,敵人的機槍就能封鎖石橋,再一個人別想過去,除非有炮轟掉炮樓。


    秦明布置完任務,負責檢查口四個皇協軍的兩名戰士,迅速向檢查口跑去。沒有月光,隻有遠遠的檢查口和炮樓頂的燈光枯黃的包裹在夜色裏。風不大,卻特別清冷的從臉頰和耳邊劃過,像刀片一樣犀利。在靠近檢查口進入燈光範圍時,兩名戰士蹲下身觀察了片刻。四周毫無動靜,能看到檢查口的皇協軍的頭,炮樓頂的皇協軍看不到。兩名戰士貓著腰,踩著特別的腳步,快速的通過石橋,直撲檢查口陣地裏的皇協軍,片刻,他們便揮手示意。


    “上!”秦明喊了一聲。


    戰士們同樣貓著腰,踩著特別的腳步,快速的通過石橋,迅速散開,警戒的,過防護溝的,靜悄悄的各行其是,仿佛張店子鎮鬼子炮樓行動的重複,比張店子鎮鬼子炮樓行動更加順利,沒發生意外,戰士們完成各自的任務,又迅速的打掃戰場,整整一個小時,把炮樓及平房裏的東西搜刮一空,就連屍體上的衣服全扒了,布料很好,不能穿,可以剪碎了做鞋。


    武器彈藥裝了一馬車,糧食裝了一馬車,衣服用品裝了一馬車。


    送戰士們出發後,李梅就沒再睡,開始幾個小時還安靜的坐著看幾個月來的資料,後來便不安了起來,坐哪都不是,就在屋子裏來迴走。雖然為這次戰鬥準備了幾個月,可畢竟初出茅廬,沒有經驗。蘇陽是有本事,可就這些隊伍,攻打兩個炮樓有把握嗎?當然,把握在蘇陽那裏,她心裏卻隻有忐忑。就如司機開車平平穩穩,副駕坐車的卻驚魂不定。


    這次作戰是她們到縣大隊來的第一仗,雖然她無法把握,甚至無法插手,但她畢竟是主官,負有主要責任,而且,這一仗她比蘇陽看的更重,如果勝利,第一步就算跨出去了,以後再有如何大的起伏也可承受;如果失敗,不要說犧牲多少戰士,就是受傷多了,天也要塌了。


    戰爭沒有不死人的,說起來都明白,可要遇到了,還是承受不起。這時他才更理解縣大隊成立不久就犧牲了一百多人,蔣書記的心裏壓力有多大,把僅剩的縣大隊的人藏在這裏,再無任何建樹。如果這次她們也失敗了,出去四十多個戰士,迴來十幾個或幾個,她怎麽承受?她越想越焦躁。


    趙誌剛和柳世斌陪著焦躁。


    趙誌剛幾乎半個小時就查一次哨,心裏也有點沉不住,就那麽三十幾支槍,還有十來支短槍,去打敵人兩座炮樓,要用常規的戰爭手段,是想都不敢想的。對蘇陽的作戰方式他沒有概念,雖然學了幾個月,還是沒有自覺意識。他明白蘇陽讓他留守的用意,按理該他帶隊去攻打洋河鎮鬼子炮樓,就是因為他對蘇陽這種作戰方式執行不了,所以,蘇陽無人可用,讓戰士秦明帶隊去了。這實在是不靠譜,可是沒辦法。


    柳世斌卻焦躁的想著如果犧牲的同誌多了給哪裏埋,怎麽撫恤,傷員怎麽安排……


    雞叫幾遍了,東方的天空已在泛白,勤快的農民已經起來幹活了。李梅實在待不住了,站起來往外走著說:“我們到莊外去看看。”


    梁曉翠和夏秋豔立刻堵住她說:“李書記,警衛員同誌不讓出去。”


    李梅正要強行出去,崗哨忽然跑過來,說:“報告:同誌們迴來了。”


    “迴來多少人?”


    “兩個隊都迴來了,看不清有多少人。”


    李梅,趙誌剛,柳世斌還有警衛都跑出去,到哨位觀看。天依然黑黢黢的,但通往兩邊鎮子的道路上都遠遠的有人影在移動,還可以看到馬車,馬車上還載著東西。她們又立刻下去,出了莊子,到鄉道去等待。


    秦明他們路程近幾裏,還是他們先迴來,看他們走路的姿勢,隊形,李梅揪著的心就放下來了,還有幾百米,李梅就迎上去,開口就問:“有沒有傷亡?”


    秦明立刻敬禮,說:“報告李書記,沒有傷亡。”


    李梅情不自禁的喊著說:“同誌們都辛苦了!”


    戰士們有幾個說了“不辛苦!”,其他都憨笑一笑。


    “太好了!”李梅看著繳獲的戰利品,又說:“趕快迴去,休息一會,吃飯。”


    “警衛員同誌迴來了嗎?”秦明沒有急著迴去,問。


    “不遠了,馬上就到。”李梅說著又快步向另一邊走去。


    其他人也跟著去迎蘇陽他們。秦明和戰士們也沒有動,就站在莊口等。


    過了有一刻鍾,蘇陽他們終於到了。


    李梅迎上去,問:“有受傷的嗎?”她把“亡” 字也免了。


    蘇陽笑一笑說:“沒有,比預想的順利。”


    李梅看著他,笑的像花一樣,有一種衝上去抱一抱他的衝動,但她克製了自己,大聲說:“同誌們都辛苦了!”


    這一隊連說“不辛苦!” 的也沒有,隻是憨笑著。兩隊相遇在一起,說笑著,互相交流著經過。秦明過來,蘇陽問:“沒出現意外?”。


    秦明說:“沒有,很順利。”


    蘇陽沒再問,揮了下手,說:“迴莊子。”


    戰士們護著馬車,迴了莊子。莊裏已有人得到消息,說部隊昨晚出去行動了,便早早地來看情況等消息。當看到戰士們整齊地精神抖擻的迴莊子來了,帶迴來六車戰利品,一個個笑逐顏開。也難怪,部隊裏有二十幾個是本村子弟,他們更深切的體會著與部隊心連心,一家人的道理,就在縣大隊圍了一上午,到吃飯的點才陸續散去。


    吃過飯,李梅讓迴去休息。蘇陽卻不讓,要先開個會。當時把秦明也叫到大隊部。


    蘇陽也不等李梅說開場白,直接說:“這次戰鬥這麽順利,並不是說我們多麽強大了,而是我們鑽了一個空子。這個空子就是敵人的麻痹大意。造成敵人麻痹大意的是以前我們太弱,麻痹了敵人的戰爭意識,以為身邊睡的隻是一隻貓,完全高枕無憂。


    “以後就不一樣了,敵人會加強防備的,這樣輕鬆的勝利就少了。眼下敵人肯定會報複,怎麽個報複法,那就是敵人的事,我們則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這次報複來的時間不會長,我覺得三天左右,鬼子最快今天發現問題,一至兩天偵察清楚是誰做的,然後采取行動。


    “我們的時間不多,今天不許休息,會後我們就把裝備配好,抓緊訓練。這次的訓練主要針對射擊,步槍,機槍,迫擊炮都要實彈打靶,每天一次,必要時,兩次,三次都行。”


    趙誌剛說:“敵人來報複我們也不怕,隻要守住莊口,敵人炮擊,衝鋒都傷不到我們。何況我們有機槍了,就是陽城的敵人全來,也奈何不了我們。”


    李梅也是這種看法,但她沒說,看著蘇陽。


    蘇陽看秦明。


    秦明立刻明白蘇陽是想聽他的意見,他說:“大隊長說的沒錯,我們有地理優勢。可問題是,我們的目標不是守住這個莊子,而是整個陽城縣。”


    蘇陽滿意的說:“秦明說的沒錯,守住這個莊子隻是為我們喘息一會。我們的目標是整個陽城縣,是所有日本鬼子,漢奸武裝。所以,我們製定作戰計劃不能僅僅防守。我的初步想法是,敵人來時,縣大隊一、二班,警衛班留守,別動隊出去。敵人來的少,我們就想辦法消滅或打垮他們,敵人來的多,我們就襲擾他們,讓他們在這裏不得安生,不能長期圍困我們。否則,敵人再在莊口兩側修兩個炮樓,那時,我們就太被動了。”


    李梅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在對敵武裝鬥爭方麵的局限性。仗打完了就打完了?遠不止此。下一步或以後怎麽辦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你消滅敵人,敵人也想消滅你,相互的較量是隨時發生的,甚至容不得你稍作喘息。這種時候,指揮員的頭腦拎不清,失敗是定了的。她看著蘇陽,說:“我完全同意你們的想法。”


    蘇陽又說:“眼前就是配備好武器,抓緊訓練,做好詳細的作戰計劃。比如:我們以後莊裏莊外怎麽通信。這樣,訓練的事還是由大隊長負責。作戰計劃由秦明寫好,我們再議。”


    李梅說:“通信不好解決,要不就編一套旗語,迴頭我編,爭取今天編完,明天給戰士們學習。”


    第二天,鬼子給兩個炮樓打通勤電話,打不通,就派出兩組四輛摩托車一路查到兩個鎮上,才發現炮樓被端了。通信兵立刻接通電話,報告了情況,接著憲兵隊又派人來查看,並追查到柳寨子莊附近,毫無疑問是八路縣大隊幹的。


    憲兵迴去報告,鬼子司令部連夜召開作戰會議。之所以如此重視,是因為兩個炮樓同時被端,近百人被殺,現場一個彈殼都沒有留下,殺人的手法與酒井村樹遇刺時的手法相同,又有區別。八路縣大隊沒有這個能力,那又是什麽人作案嫁禍八路?還是有這種殺人手法的人參加了八路?


    鬼子搞不清狀況,有勁沒處使。有人提出把八路縣大隊消滅了再調查,接著有人反對,因為地理限製,八路縣大隊一時半會消滅不了。最後鬼子佐藤司令官要求兩日內查清情況,同時再次調查通往柳寨子莊的其他途徑。鬼子又調查了兩天,痕跡很明顯,從柳寨子莊來,又迴到柳寨子莊,沒發現其它線索。同時調查通往柳寨子莊的其他途徑的人迴來報告,未發現其它能進柳寨子莊的途徑。


    於是鬼子又開作戰會議,提了幾種作戰方案,最後通過了長期圍困方案。兵力不要多,以皇協軍為主,那地方也不適宜大部隊駐紮。第三天,鬼子派出一個小隊,六十七人,皇協軍兩個連,二百一十二人。二百多人趕著四輛馬車,六匹騾子,拉著馱著彈藥給養,從洋河鎮方向往柳寨子莊來了。


    縣大隊練兵忙,從早到晚除早操,體能,基本功外,全力以赴練射擊,有些隊員槍刺上挑五塊磚一動不動的瞄準。每天都能聽到劈裏啪啦或咣咣轟轟的實彈射擊聲。


    李梅當天就把旗語編出來,第二天就讓隊員們學習,第三天就把哨位往兩邊各移了五裏地,鬼子和皇協軍一出鎮子,這邊就能知道。


    後晌三點多,哨位突然報告,有鬼子和皇協軍二百多人從洋河鎮來了。


    縣大隊的訓練立刻停止,在當院集合。首先蘇陽通報了敵情,講了縣大隊的作戰計劃,兵力部署。李梅作了戰前動員,趙誌剛也囑咐一凡。接著便檢查裝備,配發彈藥,別動隊還帶了十天的幹糧。還是大隊長留守,根據敵情,再出莊子作戰。蘇陽和秦明帶著別動隊出去打遊擊。


    縣大隊雖然壯大了一倍多,可滿打滿算才五十人,鬼子和皇協軍二百多人,不成比例,憑莊子天險固守還行,出去與敵人對抗作戰就難說了,大家心裏都沒底,所以都表情嚴肅,心情沉重。


    李梅眼眶都紅了,送大家走時,說:“同誌們,一定要聽從命令,服從指揮,一心一意,英勇頑強作戰,每個人都安全迴來,不許掉隊。”


    蘇陽也落後一步,對李梅說:“姐,作戰期間,你不要到莊口去,也不要亂走動,敵人的炮能射到莊邊上來。我已給彭亮和梁曉翠、夏秋豔交代了,你不聽勸,他們就可采取必要措施。”


    李梅嗔怪的看他一眼,立刻想到上次危機時他背著她跑,抱著她不讓動,那份關切和霸道,現在他要衝上去戰鬥,不能在她身邊,那份關切和霸道留給警衛們傳達,這個弟弟……李梅說:“姐知道了,好好的迴來,姐等你們。”


    別動隊出了莊立刻繞過橫v形彎,上了對麵山梁,離開小路一裏地,在一塊窪地停下,窪地邊沿既能看到柳寨子莊,也能看到鄉道。蘇陽留下兩個隊員警戒,其他人隱蔽休息,不許亂伸頭亂說話。


    鬼子和偽軍終於露頭了。


    沒打過照麵,不然應該認識,上次來圍攻的就是這個山崎小隊,皇協軍也是上次來的那個連,隻是又增加了一個連。他們輕車熟路的,在莊前停下,從車上往下卸東西,就在柳寨子莊前搭開了帳篷。這顯然是想長期在這裏安營紮寨了。蘇陽早就預見到會這樣,那時候大隊長還不以為然,現在比預想的來的還要快。


    鬼子的帳篷都在鄉道上,皇協軍的帳篷在鄉道通往柳寨子莊的斜坡上,一會搭起三十多頂帳篷。從搭帳篷可看出,皇協軍是打頭陣的,更靠近柳寨子莊,最前麵的帳篷據莊口就二百米,皇協軍又往前推了近一百米,圍了兩個重機槍陣地和一溜朝莊口的射擊陣地。鬼子這邊未設陣地,炮兵的兩頂帳篷更靠東,距離其他帳篷五十多米,拉彈藥的馬車就停在帳篷旁邊。總共四門炮,鬼子把炮架起比劃了一會,卻沒試炮。


    天寒地凍,鬼子收拾停當也不急著進帳篷,都在外麵蹦躂著往東翹首以盼。不一會,八個人趕著四架馬車,拉著生火的爐具、劈柴煤塊,是保安團的人從洋河鎮上搞的,到近前其他人立刻圍了上去,搶著卸爐具、劈柴和煤塊,片刻,爐具和劈柴就被一搶而空。爐具和劈柴數量不夠,皇協軍吵吵鬧鬧,罵罵咧咧的,保安團的人似乎並不買賬,趕著馬車走了。接著二十多頂帳篷開始冒煙,鬼子和皇協軍除哨兵外,都鑽進了帳篷。


    太陽很快就落到山的那一邊,夜幕像一層薄紗似的鋪下來,越來越濃,柳寨子莊前則繚繞著藍色的煙霧,像一條絲帶扭著纏著,浮在半山間。


    自鬼子在柳寨子莊前安營紮寨,山上的路就沒人敢走了,有人走到一半又返迴去了。別動隊的戰士們這時都站了起來原地活動被凍得僵硬的身體。執勤的戰士依然緊盯著敵人,特別是敵人的哨兵,明哨暗哨,位置,人數,換崗間隔時間。這些都是蘇陽安排要掌握的。他們雖然跳出敵人的圍堵,但目標依然是來圍堵的敵人。保衛根據地,粉碎敵人的圍堵陰謀,這是他們的首要任務。


    到午夜,別動隊下了山,蘇陽安排說:“今晚我們的目的就是把敵人的炮搞掉。記住,不要擴大行動範圍,因為我們的人太少,一旦被鬼子發現糾纏,我們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一小隊行動,由秦明領隊。二小隊負責阻擊和警戒,由我領隊。現在行動。”


    一小隊迅速向橫v形彎而去,二小隊在山坡把兩門炮架好,擲彈筒則隨身使用,距離鄉道有一裏地,兩挺輕機槍擺在前麵,距離鄉道也就二百米左右,其他戰士則隱蔽在橫v形彎的北頭,準備接應。


    鬼子的炮兵距離橫v形彎有三裏多地,前出不到一百米,放了一明一暗兩個哨。別動隊距離哨位一百米,秦明停了下來,向兩個戰士交代了一句,揮了下手,說:“上!”兩個戰士手持匕首,借著黑暗,貓著腰,快速向哨位移動。此時夜色濃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戰士距三十米左右才看清敵人哨兵的輪廓。負責暗哨的戰士又往前爬了十多米,還是看不清鬼子暗哨,他躍起撲向敵人暗哨位置,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出,竟然刺進鬼子的脖子,用力過猛,匕首全進去了,直接進了胸腔。幸好這個暗哨白天看的清清楚楚,位置和鬼子的姿勢都知道,幾乎就是閉著眼殺了鬼子。另一個戰士等敵人哨兵轉過身往西走時,一下撲上去,一手捂住敵人嘴巴,一手抹過脖子。敵人哨兵解決掉後,一小隊的戰士迅速靠近敵人炮兵,秦明揮了揮手,四人一組解決一個帳篷,也就幾秒鍾,十幾個鬼子炮兵全死翹翹了。一個戰士想把馬車趕走,秦明製止了,擔心馬蹄聲驚動敵人,還是把炮全扛走,其他每人兩箱炮彈,扛著就走,毫不拖泥帶水,一會就原路返迴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蘇陽便命令旗語兵打旗語給柳寨子莊哨位,以炮聲為號,兩麵迅速攻擊敵人。等了有十分鍾,對麵旗語兵迴話,準備就緒。接著,第一發炮彈轟隆一聲,在皇協軍帳篷中間炸開。


    “調整角度,先打日本人。”


    六門炮同時調整角度,接著六發炮彈先後在鬼子中間爆炸,十幾個鬼子應聲倒下。鬼子“嗷!嗷!嗷!”的叫喊著,去檢查炮兵,才發現炮兵死了,炮沒了。混亂中第三輪炮彈又落了下來,又有幾個鬼子倒下。山崎小隊長立刻指著山對麵的別動隊炮兵,命令鬼子衝鋒,其他鬼子立刻提著槍往橫v形彎衝去,炮兵又攔阻打了一輪炮,六發炮彈打倒三個鬼子。


    突如其來的炮聲,把皇協軍打蒙了,本來他們防備的重點是柳寨子莊,怎麽山對麵打來炮彈,就在他們愣神之際,趙誌剛抱著一挺歪把子,從村道口衝出來,“噠噠噠!噠噠噠!”子彈雨點一般向他們傾瀉而來,接著彭亮抱著另一挺歪把子緊隨其後“噠噠噠!噠噠噠!”子彈雨點般向他們傾瀉而來,縣大隊其他戰士相繼衝出來,手雷一顆接一顆的在人群中爆炸。皇協軍倒了一片,亂叫著反擊。一個皇協軍爬進陣地要抱機槍,趙誌剛就地一滾,又倒地兩隻腳往前拉著身子,懷裏的機槍不停地怒吼,早把他打成篩子。


    鬼子到橫v形彎時,蘇陽喊:“不要攔截,放過來二十個讓他們殺。”


    負責阻擊的機槍手沒有射擊,數著放過來二十個鬼子,兩挺歪把子才“噠噠噠!噠噠噠!”的把後麵的鬼子攔住,擲彈筒的炮彈也 “轟轟轟!”的炸響了,一時間鬼子倒下的、臥倒的、向後就跑的,沒了戰鬥力。


    過來橫v形彎的二十個鬼子,包括山崎小隊長企圖衝上半山坡,奪迴迫擊炮。路邊隱藏著十名別動隊戰士,等鬼子剛到近前,就一躍而起,撲向鬼子,近距離搏殺。鬼子哪是他們的對手,幾秒時間,鬼子就全部倒下了。對麵鄉道上還剩了九個鬼子,見勢不妙,立刻往西跑去。


    在對麵觀戰的蘇陽見趙誌剛抱著機槍或滾動或倒地或向前機動,機槍始終不停的吼叫,他始終衝在最前麵,真是一員猛將,難怪組織派他來當大隊長。在他的帶領下,縣大隊的戰士扔著手雷手榴彈,射擊著,不停的向前衝,人數不多,不及皇協軍的五分之一,卻打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皇協軍被壓著打,個個抱頭鼠竄,節節後退,蘇陽又讓炮兵給他們來了一個齊射,炸倒一片。這時正好幾個鬼子向西敗逃,皇協軍終於像決堤的水一樣,向西潰逃而去。縣大隊緊追不舍,追出去有十裏地,才罷休。


    這時柳寨子莊的群眾站滿了哨位觀戰。這裏位置特殊,能看到戰場全貌,而且安全。從炮聲一響,就有人來觀戰,到戰爭結束時,村裏人幾乎都來了。


    這一仗打的幹脆利索,消滅了五十八個鬼子,七十三個皇協軍,繳獲四門迫擊炮,炮彈一百多發,一百多支步槍,手雷,手榴彈,子彈一大批。還有大米一馬車,其它物資一大堆。打掃完戰場,把戰利品都拉迴莊子,蘇陽檢查了受傷情況,縣大隊重傷三人,輕傷七人,別動隊輕傷四人。幸好傷勢都不是太嚴重,藥品都是繳獲敵人的,夠戰士們用,郎中就能搞定。


    處理完傷員,吃完飯,縣大隊也在開會。


    李梅先是表揚說:“這一仗我們本來處於劣勢,無論人員或裝備,都遠遠比不過敵人。但我們卻打了一個大勝仗,這是要好好總結的。我認為主要是三點:一是計劃周密,準備充分。從上次戰鬥結束,蘇陽就提出了這次作戰計劃,並強化練兵,特別是炮兵,為這次戰鬥做了充分準備。可見蘇陽要求人人會打炮是完全正確的,要不然我們不就抓瞎了。二是兵力布置應用得當,指揮到位。別動隊總共二十個戰士,麵對六十幾個鬼子,有炮戰有槍戰有肉搏戰,打的章法有度得心應手。鬼子隻有窮於應付,打不到點上,敗下陣來。蘇陽要求我們縣大隊的同誌都要具備指揮作戰能力。這次戰鬥過程就是一個很好的戰列,值得我們認真總結和學習。三是衝鋒陷陣,英勇頑強。縣大隊加上警衛班總共三十幾名戰士,麵對一百多皇協軍,毫無畏懼,一個衝鋒下去就衝垮了敵人,壓著敵人打,直到徹底擊潰敵人。這種衝鋒陷陣,英勇頑強,戰無不勝的精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繼承和發揚……”李梅整整講了有兩個小時,從這次戰鬥的總結、表揚、講到有槍有炮,下一步如何發展。


    趙大隊長也講了這兩仗我們繳獲頗豐,下一步應立刻開始征兵。


    蘇陽卻說:“李書記把這兩次戰鬥總結了,大隊長也說了以後征兵的事,這些我就不說了。我說的是這兩次戰鬥隻是我們的兩盤開胃小菜,我們還遠不到大發展的時候。因為敵人不會給我們機會,敵人的報複很快就會到來,我們將麵臨更大的圍困,下一次圍困的時間可能會更長一些。敵人在認識我們,也在總結經驗教訓,會采取更有效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等我們再次打破他們的圍困,同時解決洋河鎮炮樓和張店子炮樓,及其它鎮的炮樓,迫使敵人龜縮在縣城不敢出來找我們的麻煩,那時候我們才可有大的發展。眼下安排不變,大隊長和縣大隊駐守,別動隊外出打遊擊。”


    大家都以為剛打了勝仗,會好好慶祝,會好好休息休息,結果會後別動隊立刻集合,帶兩門炮,四箱炮彈,八門擲彈筒,每門四枚炮彈,兩挺歪把子,每人四顆手雷,子彈一百發,同樣十天幹糧,立刻出發,翻過對麵山梁,一直朝北進山去了。


    鬼子和皇協軍敗退到張店鎮,就立刻電話報告了柳寨子莊的戰鬥情況,把縣大隊說的有三百多人,有槍有炮,實難對付。佐藤司令官聽到匯報,怒的嗷嗷罵人,兩個鎮子死了二十多個皇軍,這次又是一個小隊,照這樣死法,不出兩個月,陽城就沒有皇軍了。今天他已把駐守各鎮的皇軍全部調迴縣城,鎮上隻留皇協軍住守,一個排守不住就派一個連。現在他有心派一個中隊去把縣大隊給滅了,可他又怕有傷亡,要滅縣大隊好幾次了,滅不了再死幾十個皇軍,他真沒法交代。


    佐藤把皇協軍團長譚克元叫到辦公室,要譚克元圍剿縣大隊。


    皇協軍共有五個營,一個警衛營,一個炮兵營,平日都圍著譚克元轉,一個營負責縣城守備,另一個營今早派各鎮駐守,現在他手裏能機動的就一個營了,今天還又折耗一個連。譚克元沒把縣大隊放眼裏,叫了半天苦隻是問佐藤要了一批軍火,足足一個營的裝備。中午吃過飯,後晌他便帶著三個營,四十多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向柳寨子莊而來,根據迴來的皇協軍描述,譚克元把炮兵營放在柳寨子莊對麵的山上,把炮拆了,由戰士背上山。柳寨子莊前隻擺了一個連,左邊一裏地一個連,右邊一裏地一個連,各連都扯了電話,互相支援。氣溫還在零下五度左右,但隻許生火不許搭帳篷。他和警衛營在洋河鎮駐守。


    當天已經很晚了,皇協軍隻是圍困,沒有任何行動。


    第二天上午,譚克元爬上炮兵營的山頭,原來炮兵營隻有六門老山炮,射程四千多米,而且炮彈不足,每開一炮他的心就一哆嗦,昨天他又問佐藤要了兩門七十五毫米步兵炮,一百發炮彈,射程可達六千米。他目測了距離,首先一炮就把縣大隊的哨位給掀了,接著又向柳寨子莊的縱深打了二十發炮彈。


    以前鬼子都是從鄉道往山上打炮,射程沒那麽遠,隻是在莊子邊,這次譚克元把炮擺在對麵山上,平著射,炮彈直接落進莊子,把六戶人家的房子破壞了。幸好農民都走親訪友,參加活動的參加活動,沒在家。就縣大隊哨位犧牲了一位同誌。李梅立刻組織北側的莊民往南側轉移。


    譚克元看不到莊子內部情況,無法驗證炮擊效果,打了二十發後,就停止炮擊。


    可這還是給柳寨子莊造成極大的恐慌,群眾聚集在一起,等著縣大隊有什麽應對之法。縣大隊除了固守莊口,把哨位由明哨改為暗哨。其他隻有安撫群眾,等炮擊結束後,為群眾修房屋。敵人近千人,縣大隊才三十幾人,隻能聽之任之圍困。為此,縣大隊做了充分準備,就是真圍困兩個月,也不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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