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了景仁宮,沒走多遠,便聽見後麵後人喊,“哎呀,兩位姐姐,真是口齒的伶俐啊。 奉承完皇後又開始巴結華妃,像搭起台子唱戲似的左右逢源,真是叫人佩服。”


    我三人迴過頭去一看,原來是夏冬春,隻見她款步上前,語含挑釁:“兩位姐姐讓奴才們拿著那麽多賞賜,宮中可還放得下嗎?”


    這是多麽熟悉的一幕,我心裏暗自神傷。無論夏冬春多麽囂張跋扈,也不過是語言傷人,此種口無遮攔之人反而好對付。


    心下已經明白,今日便是夏冬春的死期。我盡量不開口激怒她,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眉莊好涵養並不與她計較,而是柔聲說道:


    “天家恩德眾姐妹應該同享才是,我正想迴到宮中讓人挑些好的送去各位姐妹宮裏,不想夏妹妹先到,那就先挑些喜歡的留著賞玩吧。”


    彩月端著禮物盤子,放到夏常在的跟前,小聲說,“請夏常在先挑!”


    不料夏常在看也不看,微微冷笑:“這些賞玩之物,我夏家還不缺,隻是沈貴人這小恩小惠,看來還真是會邀買人心啊。”


    她出言挑釁,盡管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麵對此情此景,不由得想去反駁。眉莊天生端莊敦厚,並不與她一般見識。


    甄嬛卻忍無可忍,想上前理論,她被眉莊緊緊拉住,示意她不要衝動。我知道在以前是我諷刺夏冬春驍勇,而今有心饒她一命,便微微一笑,施禮道:“給夏常在請安!”


    我位份沒有她高,所以隻能屈身行禮。夏冬春見我如此恭敬,更顯得狂妄無禮。我用餘光已經看到了華妃一行人,心裏想不好。


    甄嬛臉色難看,她已經被夏冬春氣得惱怒。但她又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不會在公眾場合表露出來。她笑著說,“夏姐姐,如果沒有什麽話了,我們便告辭了!”


    說完拉著眉莊,便想離開。我這才放心,果然沒有我的一番話,今天是引不出一丈紅的刑法了。算了,給夏常在一條生路吧。


    誰知夏常在卻不依不饒,攔著路,她不敢對眉莊和甄嬛怎麽樣,卻指著我的鼻子說道:


    “好你個安答應,你是延禧宮的人,為何跟她們走,不跟我一起走?”


    我一聽,臉上一愣,這是什麽情況,小孩子過家家吃醋。遇到夏冬春這種作死的人,我真的救不了她。算了,隨她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甄嬛已經忍無可忍,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安妹妹喜歡和誰一起說說話,自有她的選擇,你何苦這樣咄咄逼人,天底下還有牛不喝水硬按頭的道理?”


    夏常在這下更來了勁,她看著甄嬛,嘴角得意一笑,“我記得你,當日在選秀那天,就是你為安答應這個賤人出頭,如今你又要壓我一頭?”


    甄嬛微微一笑,“妹妹不敢,還請姐姐讓開,我們要迴去休息了!”


    說著甄嬛便要拉著我與眉莊要走,而夏冬春此時更是匪夷所思伸手便要去打甄嬛,我上前一步攔住,厲聲道:“夏姐姐太放肆了,菀常在與你都是嬪妃,你怎麽可動手打人?”


    我話音未落,夏冬春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頓時懵了。心裏已是忍無可忍,於是捂著臉冷冷說道:“聽聞夏姐姐出身驍勇世家,妹妹好生景仰。”


    夏冬春見我挨了打,還能說出奉承之語,更是一臉得意,說道,“我家世代驍勇,為國盡忠,豈是你一介縣丞可比?”


    我不慍不惱,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說:


    “選秀那日,冒犯姐姐,純屬無心。 妹妹後來迴去日思夜想,後悔不已。妹妹想姐姐出身武家必定文武雙全,果真姐姐如此驍勇,不失家門風範!”


    夏冬春不知道我為何這麽說,她得意洋洋,說,“那是當然,我家家訓向來如此!”


    眾人聞言低頭淺笑,古人以女子溫柔為美,夏冬春這才明白,我話語中的諷刺之意。她舉起手,想再給我一巴掌。眼看我避不過,要生生再受她一個巴掌。她的手卻在半空中被人一把用力抓住,再也動彈不得。


    我知道夏冬春終究要為自己的無知愚蠢付出代價,雖然我再三忍讓,她卻自己一步步走入深淵。我無能為力,我不是聖母,挨了打也知道疼,也不能無休止忍受她的無禮。


    眾人看到是華妃娘娘,忙屈身行禮,“華妃娘娘,萬福金安!”


    坐在轎輦上的華妃,隻是冷冷的看著眼前一幕,她冷哼一聲,說道:


    “秋來禦花園,風景如畫,好好的景致卻被人給打擾了,真是掃興!”


    夏冬春已經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隻能一個勁地辯解,“安答應她出言不遜,嬪妾隻是想訓誡她一下而已,訓誡一下。”


    說到“訓誡”二字,夏冬春明顯有些恐懼,她的聲音也從高亢變得低沉。


    華妃看也不看她,溫柔的笑起來,說道:


    “皇後與本宮都不在了嗎?本宮竟不知這後宮已是夏常在在當家,要辛苦你來訓誡!本宮怕你承擔不起這份辛苦,今年的楓葉好像不夠紅了。”


    華妃的語氣十分溫柔嫵媚,但此時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寒毛直豎。


    頌芝低頭笑著說,“奴婢聽說那楓葉要鮮血染就才紅的好看!”


    華妃眼角一亮,說了句,“是嗎?”


    頌芝自顧自答,“是啊,娘娘!”


    華妃再說話時,連眼也沒抬一下,說道:“賞夏常在一丈紅吧,也算用你的血給這秋天增添點顏色!”


    夏冬春已嚇得不輕,癱倒在地,她哆嗦著問,“一丈紅?”


    周寧海冷哼一聲,旋即解釋道:


    “一丈紅,是宮中懲罰犯錯的妃嬪宮人的一種刑罰,取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責打女犯臀部以下部位,不計數目打到筋骨皆斷血肉模糊為止,遠遠看上去鮮紅一片,那顏色叫一漂亮,所以叫一丈紅。”


    雖然心裏有準備,但再聽到這種令人恐怖的刑法,我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害怕。


    夏冬春哭倒在地,她拉著華妃的轎輦,“華妃娘娘饒命,華妃娘娘饒命,嬪妾再也不敢了!”


    頌芝在一旁仍然不忘煽風點火,她笑著說,“小主的血要是真染紅了禦花園的楓葉,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正當夏冬春被拖出去之際,皇後身邊的掌事宮女剪秋突然從景仁宮出來,她看了看眾人,向華妃行禮,“華妃娘娘萬福金安,給各位小主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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