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生兩儀為陰陽,兩儀生四象為太陽、太陰、少陽、少陰。我們的地球是其中之一,而故事發生在其餘三個中的一個。


    父親說,他用一盆羊肉換得了母親的芳心。


    母親笑了,在那個艱難的年代,能吃飽已經是很不錯的了。能有幾個人有肉吃?更何況是吃肉吃飽,那種用很大的盆子盛的滿滿的一盆肉,見都沒見過。


    說著說著就迴到了那個年代。父母是相親認識的,那時候根本沒有現在這麽好的條件,男方約女方去個咖啡廳或者西餐廳,借著好的環境來培養情調,逐漸生成感情。


    那一年,父親二十七了,是個靦腆的大小夥。在他的家鄉,二十七歲還沒有結婚是很稀有的,於是家裏人著急忙慌的給父親介紹對象,然而父親卻總是不敢去見任何一個被介紹的姑娘。母親恰恰相反,根據我幾個姨姨偶爾提起的年輕的趣事,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假小子,膽大包天,百無禁忌,是姥姥家最讓人頭疼的一個。


    經過彎彎繞繞的介紹,他們兩個的簡單信息終於被放在了對方手裏。但是害羞的父親怎麽好意思去主動聯係母親呢,母親是左等沒信右等沒信,盛怒之下根據介紹人提供的一些信息就獨自去了父親的所在地。她想當麵問問,即使沒看上也來個口信,這樣一直拖著是個怎麽迴事。


    母親擦上細膩的粉黛,抹上口紅,梳起兩根調皮的辮子。坐了兩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強忍著暈車的痛苦踏上了尋找父親對質的道路。那是一座縣城,一條主街分出兩條岔道就是整個縣城的布局。那裏生活的人即便是互相不認識,但肯定有共同的朋友,如果想要攀關係,那是絕對可以攀的上的。


    母親叫住街上的大娘說出父親的名字打聽具體在哪。大娘也是熱情,二話不說親自帶著母親踏上征程。得知是來相親的,更是兩手一拍大腿,唉呀媽呀,那敢情好啊。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介紹著父親家的情況,母親記得非常清楚的一句話就是:他家在我們這一片生活是出了名的好,一年四季肉吃不完,每天燉肉。說著還吸了吸鼻子,你聞,順著這個肉味就能找到他家了。


    母親確實早就聞到了這股濃鬱的味道,肚子有些咕嚕。轉念一想,人家生活這麽好也許是沒看上自己的家境吧,不由得就打起了退堂鼓,但還是硬著頭皮要問個明白。


    一路上孩童不少,唱著特有的歌曲:我在馬路邊,丟了一分錢。然後好奇的盯著這個不知道從哪來裏來、要幹什麽的大姐姐,頑皮點的會裝成靦腆的樣子,咬著手指、歪著腦袋問,大姐姐,你從哪來?母親笑著彎腰想要迴答,但是他卻把嘴裏的手指拿出來蹭在母親臉上。精心打扮的粉黛也花了。


    大娘把母親帶到門口就離開了。敲門的時候母親甚至能聽見鍋裏燉肉的咕咚聲,嘴裏的津液不知不覺就變多了,趕緊用力吞下口水。一個小夥子開了門,母親說明是來相親,小夥子的臉當場就成了辣椒油,站在門口開始發愣。還好奶奶及時到來,歡天喜地的將母親帶迴了家。


    正是吃飯的時候,十分寬敞的院子,中央爐火旺盛一口大鍋騰騰熱氣往外冒,旁邊一張八仙桌,上麵一個大盆裏麵裝滿了肉,我的爺爺、一個叔叔和三個姑姑圍坐,不遠處,一隻大黃狗搖著尾巴等待從桌子上飛下來的骨頭。奶奶打斷了他們的盛宴,介紹客人。這一下可炸了鍋,有誰見過相親女方不打招唿就跑到男方家裏,而且連她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大姑好像是被肉噎住了,不停咳嗽,光膀子的叔叔趕緊拉著呆若木雞的父親迴屋穿外套,踢翻了凳子,跑起一路煙塵。


    總之母親終於坐到了八仙桌的一邊,看著鮮嫩的吃食卻不知道怎麽下手,她從來沒見過這麽狂野的吃法。盆裏全是腿骨,完整的骨頭上帶著大塊的肉,最小的一根骨頭都有小臂那麽長,這需要兩隻手一起上抱著骨頭啃。正在為難的時候麵前出現了一塊沒有骨頭的肉,是父親用小巧的剃刀剃下來的,母親說當時的父親就好像新婚洞房裏的新娘。


    好吃,這就是母親的評價。於是她忘了原本過去的目的,隻吃的肚子圓鼓鼓又喝了一碗肉湯,根本就沒注意到父親悄悄看她入神,剃刀不小心剃到了自己的手。但奶奶注意到了,迴家的時候,母親兜裏被塞滿了各種糧票、油票、商場票。


    到了此時母親才想起來,父親不會是個啞巴吧?要是啞巴他家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嫁。


    迴到家,姥姥知道了母親獨自上門去了父親家裏,聽說姥爺去市場買了兩次雞毛撣子。但母親卻跟沒事兒人一樣,第二天找到介紹人開始打聽父親的情況,最關鍵的是,她要確定父親是不是啞巴。


    父親當然不是啞巴,而是緊張的不知道怎麽說話。母親也了解了父親家裏的情況,爺爺是半個牧民,自己養了五十多隻羊,還有半畝地,更與一些牧民交好,所以家裏的肉食總是堆積著,居然還有吃不了做成肉幹的情況。嗯,這就是母親打聽出來的東西。


    一周後,爺爺奶奶來到了姥姥姥爺家裏。一年後,父母結婚,旁敲側擊下猜測這一年也是轟轟烈烈驚天動地,最後父親終於拿出勇氣,用跳河做威脅母親才嫁給了他。新婚當晚她才想起來,最近的能淹死人的河,坐車也要五六個小時。


    又是一年多以後,據說下了不小的雪。每到冬天都是爺爺最緊張的時候,因為羊都在冬天生產,很多羊生產了以後並不會照顧小羊羔,不少被壓死或者凍死,所以爺爺要時刻盯著羊圈裏的動靜。即便這是大年初二也沒有放鬆,他十分確定這一晚會有一個小羊羔降生。


    家裏人更是不敢掉以輕心。在奶奶的威逼之下,父親和叔叔做出來一張舒適的擔架,讓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躺上去,兩個人就抬著擔架帶著母親在院子裏遛彎。雪大路滑?二姑鏟雪。天氣寒冷?小姑要照顧六個火爐,還有六鍋熱水。大姑本是醫生,此時無奈的在房間裏陪著三個產婆等待時機,心裏掛念著自己的小兒子,心不在焉,遭到了最嚴厲的訓斥。


    “給我打起精神來,你老公是廢物嗎,自己小孩都照顧不了。”奶奶點著大姑的頭。


    “媽,預產期是初十,現在才初二,產婆也說今天還有些早。”大姑很無奈。


    “我說是今天,那就是今天。我的孫子當不了一年的第一,就要當第二。”奶奶霸氣無雙。三個產婆本來是要迴家的,大過年的誰願意在這裏耗著,誰想奶奶推開儲物間的門,三隻扒了皮的整羊擺在最前麵,產婆們迴屋嗑瓜子去了。


    “去醫院就行了唄,非要產婆,還要三個。”大姑發牢騷。


    “你知道什麽,你懂什麽。”奶奶露出了不少擔心的表情。


    “那也不用這樣在外麵逛啊。”大姑不服氣。


    “外麵逛逛我孫子能快點出生。”


    “你咋就知道是孫子,不是孫女呢。”大姑嘟囔。


    “你再說一句!”奶奶舉起了巴掌。


    母親呢,什麽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不時的在擔架上麵扭一扭,搖一搖再晃一晃,要不是因為穿著寬鬆的大袍子,她甚至都想翹起來二郎腿,哼一首小曲。迴頭看看羊圈裏大著肚子的山羊,待遇差的太遠了,它們還高聳鼻子吹著胡須高傲什麽。院落裏因為六口大鍋裏的熱水雲霧縹緲,可憐的大黃狗蹲在角落哼哼唧唧。


    有時候事情就是很神奇,前一刻還興致盎然看飛雪漫天不沾我身,酣暢淋漓自得其樂的母親,沒有任何分娩前的預兆,肚子就開始疼了起來。而且來的勢如破竹波濤洶湧,伴隨母親突兀的尖叫,嚇得迷糊之中的父親差點扔了擔架,羊圈裏一陣騷亂。


    比較靜謐的院落一下子雞飛狗跳。小姑被尖叫嚇到打翻了爐子上的熱水,大片霧氣在院子裏升騰。滾燙的熱水不少澆到了爺爺身上,忙著躲避不小心栽進了羊圈。在前麵抬著擔架的叔叔想要迴頭看看怎麽了,正好被丟掉掃帚想要查看母親情況卻被掃帚絆倒的二姑撞上,父親拚命要穩住搖晃的擔架。


    擔架不穩疼痛加劇,母親是又疼又怕又暈。


    “咋了咋了。”叔叔扭過頭帶著半個身子也轉過來。


    “你別動,別動。”父親抬著擔架跟著叔叔的半個身子旋轉。


    “啊~~~~~~~~~~疼~~~~~~~~~~~”母親。


    “我沒動呀。”叔叔著急。


    “你別轉!!”父親氣急敗壞怒火攻心。


    “哦。”實誠的叔叔迅速把身體轉了迴去,父親趕緊跟上。但是叔叔的速度太快了,地麵畢竟還是有些滑,父親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擔架劈啪一聲斷裂,母親躺在了地上,發出帶著迴音的驚天痛唿。


    那迴音是看到這一幕的奶奶發出的,大姑趕緊跑過來要扶起母親,眼睜睜的看著叔叔被父母倒地的巨大力量帶動,往後倒下,一屁股坐到了母親頭上。


    角落裏的大黃狗使勁叫喚。


    倒地中的叔叔心裏萬分怪罪撲到他身上的二姑,於是用了最大的力氣把二姑推了出去,剛好在大姑衝過來的路線上,於是兩個人一起在地上打滾。


    最終,母親還是被抬迴了房間,兩個產婆忙成一團,另一個產婆負責打下手。其餘人蹲在母親房門口,聽著麵前拿著雞毛撣子的奶奶訓斥,配合著母親因為疼痛發出的震耳欲聾驚天動地響徹雲霄的叫喊,說不出的悲涼。


    “我孫子沒生出來之前,你們就給我在這裏蹲著。”這是奶奶的懿旨。


    好在,母親生我沒用太久,總之大年初三之前,我出生了,用了六七個小時吧。聽小姑說,父親第一次抱我的姿勢是蹲著的。


    事情雖然有波折,但還算順利,母子平安。擔心自己小兒子的大姑趕緊迴了家。剛到胡同口,聽到了一個撕心裂肺的哭聲。趕緊開門,隻看到家裏燈火通明小兒子坐在餐桌上瑟瑟發抖,老公抱著冰涼的火爐嚎啕大哭,斷斷續續的說,我生不著火。


    而這一邊大家都沉浸在喜悅之中,一個產婆卻拉走了奶奶,輕聲細語說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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