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唇角發麻,陳姝葉從他懷抱著撤離,唇上還有瀲灩的水澤,卻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他,“你剛剛說秘密是什麽?”


    少年抬頭看她一眼,抿唇輕笑,陳述一個事實,“唐欣喜歡趙釗。”


    陳姝葉聽到迴答,忽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拔高音量道,“我當然知道。”


    程述也撫了撫她的後背,像撫平炸毛的貓似的,歎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訴說那個傷人的事實,“但是,趙釗,好像不喜歡你那個朋友。”


    “啊?”


    “啊什麽啊,”他看著驚訝地張大嘴巴,笑了一下,“之前有注意到他經常路過高二八班的班級,我後來才明白,原來他是喜歡那班上的一個女生。那個小子看起來大大咧咧,沒想到喜歡一個人卻是那樣小心翼翼。”


    陳姝葉抿了抿唇,好奇地問,“你知道那個姑娘是個怎麽樣的人嗎?”


    “清秀,安靜,內斂,”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詞,都是完全與唐欣相反的形容詞。


    陳姝葉低下頭,心情都好像低落下來,她抓著他的手腕,沉默一瞬,“你能別告訴趙釗嗎?”


    如果有一天,她想,唐欣或許會親口告訴他,她也曾那樣真誠又熱烈的喜歡一個人,雖然那個人不曾迴頭。


    “嗯,”程述也輕輕攬著她的腰,悶聲開口,“情投意合本來就是件很難的事情,所以,別難過了,唐欣,她以後可能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


    “好,我知道。”


    那樣熱烈真誠的女孩兒,即使沒有趙釗,也會被人好好愛著的,可是,畢竟是一段青春裏小心翼翼愛過的人,怎麽會不難過呢。


    “對了,你說宋斯他有女朋友了?多久的事啊?”


    他笑了笑,點開朋友圈,把照片遞到她麵前,笑著解釋,“聽說是最近的,他高考結束後出去旅遊了一段時間,在洱海碰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女孩子,他也沒想到,開學後,才發現兩人是同學,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漸漸發展成為了男女朋友。”


    陳姝葉看到照片中的女生,束著高馬尾,笑得那樣明媚,間唇邊的酒窩都若隱若現,她也不禁為他高興,她抬眼看程述也一眼,“是這個女孩子追的他吧?”


    少年輕挑了挑眉,有些訝異,“你怎麽知道?”


    “猜得,就感覺咱班長不太像是會主動的人,所以,我猜,會是這個女孩子追得他,不過,你沒看網上說嘛?——”


    “嗯?”


    “都說這種人,雖然難追,但是追到了卻很專一,也很深情。”


    聽到女朋友誇其他的男生,語氣也帶著幾分拈酸吃醋,“我不用你追,也會很專一,深情的。”少年說完,仰著脖子,一副求表揚的模樣,明明是一副清冷的樣子,此刻卻無端多了幾分可愛。


    她學著他的樣子,輕輕rua了rua他頭頂的碎發,唇角微勾,“哦。”


    他微眯著眼睛,唇邊的笑意頓住,“哦?‘哦’是什麽意思,能不能讓女朋友給我解釋解釋?”


    陳姝葉抿直著唇線,克製住笑意,“‘哦’就是我也喜歡你的樣子。”


    他抿唇笑著,點點頭:“哦。”


    兩人均相視一笑。


    國慶不知不覺地就到了,因為連著中秋,一下有了八天的假期,9.29日那天,兩人便坐上了一起迴南城的高鐵。


    這一個月,卻覺得恍如隔世,即使到了現在,陳姝葉都還沒怎麽適應大學生的身份。兩人下了車以後,迴了趟家簡單的收拾一番,就約定在一中門口見。


    這一天,一中學生還沒有放假,學校裏正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兩人牽著手,重新迴了母校,一切都還沒變,卻好像一切都變了。


    他們迴去的時候,剛好是學生第二節課大課間活動,也是一中的跑操時間,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從教室魚貫而入。


    陳姝葉站在走廊,剛好看到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笑著迴頭看了一眼身後抱著籃球的少年,腳下的步伐不自覺放慢了,她抿著唇,那樣地克製,那樣的小心翼翼,餘光卻望了他一次又一次。


    陳姝葉此刻才覺得,原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少女的暗戀竟然如此明顯。


    操場傳來鈴聲,一群學生蜂擁著朝操場走去,嘴裏卻都在抱怨。


    “我服了,困死了,我好想睡覺啊,不想做操啊。”


    “就是,剛剛物理課差點沒給我催眠,一會兒去超市買點速溶咖啡得了。”


    “唉,你去小賣部順帶幫我帶瓶汽水。”


    “滾~自己去。”


    “國慶的作業你還想不想我給你抄了?”


    “行行行,帶帶帶。”


    “……”


    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話語,腦海中關於青春的畫麵也逐漸浮現在眼前,明明就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可轉眼就過了四個月,教室裏坐著的不再是他們,而那些熟悉的同學早就終究各奔東西了。


    正感慨著,教室走出一個老師,他還是拿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保溫杯,看到兩人,驚訝出聲,“你們怎麽迴來了?”


    程述也彎唇應道,“迴來看老師您啊,怎麽,不歡迎啊?”


    “歡迎,歡迎,走,去辦公室看看,好多科任老師都在呢。”


    “大學生活怎麽樣,是不是要輕鬆多了?”


    身側的少年聳了聳肩,嘴角掛著笑,“那是,終於不用上您的物理課了,別提多開心了。”


    郭旭拿著物理書,輕輕拍他胳膊一下,沒好氣地開口,“你物理成績好,我還真以為你喜歡物理呢,”他把手背在身後,搖搖頭感歎著,“害,看來是我多想了。”


    聽到他的話,三人均抿唇輕笑。


    迴了辦公室,才發現除了英語老師不在以外,其他科任老師都在認真批改作業,一看到兩人進來,都同時放下手中的筆,訝異地抬頭看兩人。


    李嵐彎了彎唇,“快坐,來得正好,幫我批改批改作業,現在的學生,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


    她把手中的一遝卷子分給兩人,一邊拿著紅筆,一邊吐槽著,“現在的學生啊,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你看看看,一個好好的填空題,他給我寫個b,明明正確答案是13,這小兔崽子答案都不會抄,還在試卷上圈出關鍵詞,糊弄誰呢…”


    她接著往下看,越往後看火氣也越來越重,“你看看,這群學生,抄答案也不用點心,17題的答案寫到18題的空去了,真的氣死我了~”隨後又重重地把筆摔在試卷上,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像是終於緩過來了似的,重新拿起筆。


    陳姝葉聽到她熟悉的話語,即使過了好久,心還是忍不住亂了半拍,就好像又迴到了當初課堂上她提問的模樣。


    她抿了抿唇,默不作聲地翻閱著手中的那遝試卷。


    可李嵐的視線還是不由得飄向了旁邊低眉著的小姑娘,蹙眉認真地模樣,讓她開口問道,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似的,“誒,陳姝葉,你們班主任說你今年高考數學滿分?”


    陳姝葉聽到她的話,神情一愣,隨後端正地點了點頭。


    李嵐臉上的欣慰一閃而過,“我記得你剛開學的時候,數學成績也經常在及格邊緣徘徊,沒想到高考竟然考了個滿分。”


    她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深,“有沒有興趣去咱班上做個演講,嗯,也就10幾分鍾,不耽誤時間,要不然那群孩子總以為數學是多麽難的一件事,這有現成的範例在眼前,不知道那群孩子能不能有點衝勁兒~怎麽樣?”


    李嵐的目光看向她,陳姝葉忍不住蜷了蜷手,沉默一會兒,抿了抿唇,“好。”


    上課鈴聲一響,不少人匆匆忙忙地跑迴教室,刮起一陣風,這節課剛好是數學,李嵐拿著課本走進教室,所有的學生頃刻間安靜下來,“好了,這節課開始之前,我們先歡迎從a大迴來的陳學姐,講一講她的學習經驗。”


    她一說完,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少學生竊竊私語著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女生,陳姝葉對上這幾十雙眼睛,雖然上了大學膽量大了許多,但看著這副場景,手心還是慢慢浸出一層薄汗。


    忽然,有個溫暖幹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她偏過頭去看,少年輕輕彎了彎唇角,“別緊張,我會陪著你。”


    “嗯。”她點點頭,從容地接過李嵐手中的“小蜜蜂,”站在講台上。


    “同學們,大家好,我是2020屆的陳姝葉,目前就讀於a大新聞專業,很榮幸有一天能夠站在這裏,和你們說一說我來時的路。


    其實,我剛進高中的時候,數學成績也很不好,對於老師講的數學題,也大都一知半解。每次考試成績下來,看到試卷上的紅叉也常常為此沮喪不已,我也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行。”


    講台上的女孩兒輕輕彎了彎唇角,目光落到麵前這群青澀的少男少女上,“老實說,我中學時期也像大多數學生一樣,同樣害怕老師,不敢問題,不敢舉手發言,但是呢,人總要學會勇敢的,如果不敢邁出那一步,或許我們永遠都不知道前麵的風景是怎麽樣,就如同我現在站到你們麵前,其實也鼓足了好大的勇氣。


    我覺得數學是一門很神奇的學科,一開始固然很難,但隻要堅持,多問多練,我相信它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時間也從來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的努力白費,就如同三年前的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我最薄弱的一科,會讓我在高考場上逆風翻盤。


    所以,我們應該都要對自己有信心啊,你們的高中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還是未知的,所以隻管努力好了,時間自會替你們迴答。”


    講台上的姑娘嘴角始終帶著笑意,語氣溫柔,卻又那麽擲地有聲,程述也站在教室外,看著講台上一臉從容姑娘,他眉眼也染上笑意。


    這一刻,時光好像重合,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聽到老師讓自我介紹時,女孩兒緊張的臉色發白,攥緊手指手足無措的模樣。


    時光好像改變了很多,讓每個人都學會成長,可卻好像又從未改變,因為,他們還是他們。


    陳姝葉一說完,台下響起震耳欲聾地掌聲,有人認出了她是今年的高考省狀元之一,有大膽地女孩把目光投向教室外的程述也,直言著開口,“學姐,那個就是你男朋友,程學長嗎?”


    陳姝葉聽到她的話,目光轉向窗外的人,他迎著光,斜斜地站在門框處,少年同樣抬頭,撩起眼皮看她,嘴角噙著一抹笑,像是在等她迴答。


    “嗯,他是我男朋友。”


    台下瞬間響起揶揄地笑聲,目光在兩人身上來迴巡視,有男生好奇地問,“你們誰追的誰啊,怎麽在一起的?”


    陳姝葉抿了抿唇,清甜的嗓音響起,“是他先告的白,不過——”她抬起頭,這一刻,兩人的目光交匯,“我也暗戀他很久了。”


    少年嘴角的笑意僵住,心跳忽然失重了。


    台下此起彼伏的笑聲響起,可他卻好像都聽不見了,程述也邁著堅定地步伐朝她走開,看向身側的女孩兒,依舊還是懶洋洋地笑著,“先拿下a大,再拿下學姐。”


    他說著那句再熟悉不過的話,目光落在講台下的眾人,“所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要先站在未來裏,才能等那個人出現。”


    他的這一句話,直接讓全班沸騰起來。台下一群學生,瞬間鼓起掌,附和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那樣一句老掉牙的話,卻因為他,無端生出幾分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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