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過,陳姝葉的實習正式完畢,從公司離開的那天,很多人都來送了她,雖然隻有短短幾個月工作的時間,但大家都好像成為了家人,工位上的同事好多都停下自己的手頭工作,抬頭目視著送她,林瀟幫她抱著東西開了電梯,一直送到了公司樓下。


    陳姝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打算和他有過多的牽扯,隻是疏離又冷淡地笑了下,“林總監,就送到這吧,我打車迴學校,很方便的。”


    林瀟看到她的態度,輕笑著歎口氣,也不多加糾纏,隻輕聲開口:“以後打算幹什麽呢?如果你還想——”


    “不了,迴學校答辯結束後,就先出去旅遊散心吧,然後準備9月份的開學。”


    林瀟也知道她已經在a大保研了,為她高興的同時,看著她拒絕的幹脆,心頭又有些酸澀。他搖頭失笑,隨後像是又想到了什麽,“對了,你在這等我一下,我有個東西給你。”


    還不等陳姝葉張口,他又笑著解釋一句,“別擔心,不是什麽的,是我堂弟托我給你的。”


    “堂弟?”


    他堂弟怎麽會給她東西?陳姝葉雖然疑惑,但也沒離開,兩分鍾後,林瀟把一個包裹遞給她,解釋道:“這個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該交給你了。也是我的疏忽,前台簽收交給我後,竟然一時忙得忘記了,也就是今天你要離開了我才想起。”他笑了笑,嘴角彎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打開看看吧,說不定是我弟弟給你的‘報酬呢。’”


    “報酬?”


    看著她疑惑的表情,林瀟耐心的解釋:“我堂弟叫林承,因為小時候生病的原因,成為了一個啞巴,”他抿了抿唇,笑得有些苦澀,“我也是後來才聽他說起這些,原來他在學校竟然長期遭受了霸淩,不知道你還記得嗎,四年前南城六中附近的後街巷子裏,有一個男孩兒被一群小混混打得渾身是血,幸虧你報了警,才救了他,而他,正是我弟弟。


    老實說,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隻是我堂弟主動問起你的近況,我才知道的。你記不記得有一天,全公司因為一個大人物臨時的采訪,集體加班,當然也包括你這個當時才來不久的實習生,淩晨兩點的時候,我當時拍了照本來隻是想條朋友圈吐槽一下加班文化,沒想到那麽多人的照片裏,我堂弟一下就認出了你。


    後來,他和提起,說你在中學的時候幫過他,要不是沒有你,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所以他很感謝你,知道了你在我們公司實習後,不僅托我處處照顧你,還寄了一個包裹給你,想來應該也是為了那件事吧。”


    陳姝葉聽到他的話,有些吃驚地看他一眼,原來如此,她還以為~


    林瀟看穿了她的想法,輕扯了下嘴角,笑了笑,“不過,有件事一直沒說,我一開始注意到你,確實是因為我弟弟成分。當然,你也沒誤會,後來我也是真的喜歡上你了,也真的很認真地在追你,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陳姝葉還沒來得及從剛才的事情中反應過來,忽然又被他這話說的一愣,抿著唇看他一眼,“林總監,抱——”


    他自然能聽出了陳姝葉的拒絕,笑著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奢求你能迴應什麽。不過——”他看她一眼,彎唇笑了下,“我這麽優秀的單身男士都被拒絕了,我猜想你一定是有喜歡的男生了吧?”


    他跳脫的話語令剛剛還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起來,陳姝葉笑著點點頭,“嗯,我有喜歡的人了。”


    林瀟歎了口氣,“那還真遺憾——不過,我今天說這件事,主要還是想表達一下對你的感謝,謝謝你當初一個小小的舉動救了我弟弟。”


    他看著那個薄薄的包裹,輕輕捏了捏外殼,調侃地笑了幾下:“這是我堂弟讓我給你的,說不定裏麵是支票呢。”


    陳姝葉聽到他的話,也忍俊不禁,彎唇輕笑,她從未料到原來這個世界可以這麽小,林瀟竟然是林承的堂哥。


    她打開看,裏麵是一封信,她放下心來,也沒立即拆開看,隻是抿了抿唇,抬頭看他:“那他後來怎麽樣了,過得還好嗎?”


    林瀟笑了下,語氣裏帶著淡淡的驕傲:“挺好的,我叔叔也是出了事才知道這些,立刻就給他辦了轉學。對了,他今年已經上大學了,現在大二了,目前在h大讀的是最有名的骨科專業,將來說不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骨科醫生。”隨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補充了一句,“對了,他轉學的學校也在南城一中,也算你半個學弟了吧。”


    陳姝葉終於彎唇輕笑了,發自肺腑地開口,“那就好。”


    林瀟眸光落在她臉上,神色認真了些許:“嗯,所以我和我的家人也是真的很感謝你當時的舉動,如果沒有你,可能不知道當時會發生什麽。最後還是要說一句不好意思,竟然過了這麽久,才把這封信送到你麵前。”


    陳姝葉:“都過去了。”


    林瀟繼續,“好了,那我就送你到這了吧,以後山高水遠的,咱們各自都要保重。當然,如果你畢業以後還想要從事這行,或者是有其他需要幫忙的事,可以隨時聯係我,就當替我堂弟報答你了。”


    陳姝葉沒把他的話當一迴事,敷衍的迴答了一句,“好。”


    她拿著那張薄薄的包裹迴了租的公寓,裏麵是一封信,有兩頁紙,工整清晰的字跡映入眼簾。


    陳姝葉學姐,展信佳: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允許我在這隆重介紹一下,我叫林承,今年19歲。我是你當年隨意救的一個孩子,沒想到吧,兜兜轉轉,我還是找到你了,謝謝你當時的舉動,救了我一命,不然,或許我會再次成為一個又瞎又聾的廢物。


    我仍舊記得那天,當時的我被打得渾身是血,別提多狼狽了,是你報了警,那群混蛋才離開了,後來你跑來問問我有沒有事,當時的我意識早就不清了,血糊了我滿臉,可我還是拚命地睜開眼睛,記住了你的臉,我還聽到你向警察說,你叫陳姝葉,很好聽的名字,我記住了。


    除了向你道謝,我今天在這裏還要向你說一句抱歉,因為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當初你在小巷子裏落下的學生證是被我撿到了,我本意是想找機會歸還給你的,也想當麵謝謝你。可是我沒想到,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又被那群小混混捉住了,他們從我手中搶走了那個隻有你名字的學生證,我知道,他們是想報複你。


    我向他們道歉,磕頭,可他們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們拉著我去了你們學校堵你,讓我“指認”你的模樣,我怎麽也不肯。


    他們卻仍不作罷,他問了一個你們學校的學生,我沒想到,他的隨手一指,認錯了人,也毀了一個人。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男生叫程述也,和你名字很相似,也難怪他認錯了人。


    不知道為何,當時他聽到你的名字時竟然沒反駁,認下了這個事實,我隻能拚命向他們搖搖頭,我想說,不是他,不是他,可是沒有一個人信,我第一次那麽痛恨自己不會說話。


    他們對他拳打腳踢,明明是高考的最後一科了,他們那幫畜牲卻逼著我拿刀刺穿了那個少年的大腿,血流了滿地。我看到他趴在地上,聽到校門口傳來的鍾聲,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陳姝葉讀到這裏時,眼淚忽地落下,她死死地咬著唇瓣,血色褪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被捅穿了大腿,程述也,你疼不疼啊。


    她顫抖著拿著那封信,繼續往下看。


    “他們終於走了,那場酷刑也終於結束,我看到他趴在地上,重複叫了一遍你的名字,他說,他叫陳姝葉,說以後別在找他麻煩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護住你。


    我看著他的血越流越多,也閉上了眼睛,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拚命地跑啊跑,跑了好遠好遠,才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一個站崗的警察,我帶著他迴了那裏,他卻早就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我跟著上了救護車,看著他被人從擔架抬下,又看著他被推進手術室,那夜的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整三個小時,護士把他推出來,我聽到醫生說他的情況很不樂觀,恢複得好能站起來,就是會留下一輩子的跛腳,恢複的不好,可能一輩子都得在輪椅上了。


    他真的很好,很好,哪怕那樣,也沒放棄自己,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在複健,汗水流了好多,打濕了衣裳,可他卻怎麽也站不起來。我跑過去哭著向他道歉,他卻說沒關係,還問那幫人還有沒有欺負我。


    我說沒有了,聽到這他終於彎唇笑了笑,明明都是我害得,可他卻一點沒有怪我,反而還安慰我,我當時看著他的笑容,卻覺得好難過,我想,如果不是我,他本該有著光明又燦爛的一生。


    後來那個暑假我經常去看他,我能看出,他的情緒很不好,每次隻能勉強地衝我笑笑。當時他隻拜托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告訴他的父母,他說,他也想當一迴見義勇為的英雄。


    可是,他又哪裏想當英雄,隻有我自己知道,他一定是害怕他的父母怪罪於你,如果一切戳穿,他的努力不僅全部白費,而那群混蛋很可能再次找上你。所以,我替他瞞下了這秘密。


    我陪了了他很久很久,那個暑假過後,我也轉學到了南城一中,偶然間看到了你給高三學姐學長們錄的視頻,我找老師下載之後,把它給了程述也看。我看到到一遍遍的在安靜的房間裏播放你的視頻,我離開的時候,聽到他哽咽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失信了。


    我也知道了你們要一起考a大的約定,但我想說的是,他沒有失信,高考那次的英語考試,他沒有來得及參加,分數很不理想,再加上他還要複健,所以他也沒有去複讀,去到你的城市。


    那個暑假,因為身體原因,他延遲了開學,他最後也沒有告訴我他去了哪所大學,我猜想,或許他也並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我就不再詢問了。我曾看著他一遍遍的望著窗外,手機上的視頻也幾乎全部變成了關於a大的,天氣預報會自動跳轉到a市,我就知道,他從未忘記過你。


    我很想告訴你這個真相,我始終覺得,那般善良又耀眼的人不該被掩埋,可我找不到你的聯係方式,我隻知道你去了a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信息。我一直有拜托我在a大的朋友,幫我尋找,可他們都說不認識。


    直到有一天,我在堂哥的朋友圈中看到了你的身影,我終於知道了你的下落。本來想親自給你說這件事的,奈何剛好實驗室有事,我隻得拜托堂哥多多照顧你,另外,我問他要了地址,拜托他把這封信轉交給你,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我想告訴你,程述也,他瞞著所有人,真的愛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在南城一中也聽到過很多關於他的傳說,知道他多麽耀眼,優秀,所以我不忍心看著這麽一個前途無限的少年因為我而墜落。


    所以,我給你寫了這封信。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的。如果,你不喜歡他,就當做沒看到這封信吧,如果你還喜歡他,我想你一定會去找他的,對吧。


    最後,我真誠地再次向你們說一句抱歉,我不祈求你們的原諒,那就夜夜為你禱告,祝餘生平安順遂。


    林承敬上。”


    陳姝葉看完信,眼淚忽然決堤而下,拿著信的手顫抖不已,那張不過廖廖幾百的話語,卻訴說了少年隱晦又磅礴的愛意。


    程述也,原來,你也喜歡我啊。


    與你分別已經快四年了,一千多個日夜,你一定很想我吧,因為,我也在想你。


    陳姝葉忽然想到了昨天公交車上看到的那個熟悉的側臉,原來,這一切都不是錯覺,他真的來過她的身邊,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看了她很多次了。


    陳姝葉想到這些,崩潰地蹲下身子,安靜的房間裏,是她絕望又破碎的聲音,她曾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不愛你,別想他了,可如今,這些論證全部被推翻,她的心裏早就掀起一場海嘯。


    她抱著膝蓋低頭無聲地哭泣,忽然想起很多被她刻意遺忘的事。


    大一搬家的時候,從書店看到的那個人是他,大二開學,在車站隱約見到的身影是他,大三主持晚會,在台下看到的是他,大四實習下班,在公交車替她刷卡的也是他!


    他真的陪了她很久很久了,上了大學的每一年,其實他們都有見麵啊,怎麽,她偏偏就沒發現呢。


    她想到這些,哭的心都開始絞痛,她捂著心髒,四肢百骸都蔓延上疼意。


    程述也,你騙人,不是說出國了嗎,不是說有女朋友了嗎,不是讓我別打擾你了嗎,你怎麽還偷偷來見我呢?


    你又騙我,不過,我會原諒你的。


    因為陳姝葉,同樣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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