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姝葉和唐欣一起迴了一趟母校,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郭旭拿著書本出來,他仍舊穿著那套熟悉的中山裝,拿著那個寸步不離的保溫杯,他這會兒看見兩人,有些驚喜,又像欣慰。


    “咦,你倆怎麽迴來了?”


    唐欣朝他笑,“怎麽迴事啊,郭老師這是不歡迎我倆啊,那我們走?”


    郭旭輕笑搖搖頭,“這是哪裏的話,”又看著有些擁擠的走廊,“走,去辦公室坐坐,你們科任老師也都在呢。”


    唐欣替他拿著課本,他看著她笑,有些欣慰,“怎麽,是不是上大學比高中輕鬆多了?我沒記錯你是留在南城上的大學吧?大學生活好玩嗎?”


    唐欣聽著他的話,煞有其事地點頭,“確實,終於不用早起晚睡了,也不用跑操,還可以大膽地玩手機了,中午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過不知道怎麽迴事,我感覺好像上大學之後,手機都沒有高中時那麽好玩了。”


    “你這丫頭,”他笑著看她,隨後又把目光轉向旁邊默不作聲的陳姝葉,溫和開口,“咱們班的小陳同學呢?話還是一樣少,上大學之後膽子有沒有大一點?”


    他像個好久沒見的親人,時時刻刻牽掛著這群遠方的遊子們,懇切地想知道他們過得是否還好。


    陳姝葉聽到班主任的關心,彎著嘴角,“好多了,現在上台發言已經不怯場了。”


    “那挺好的,還記得你剛上高中那會兒,話都不敢大聲說,內向得不行,還真怕你憋出什麽毛病。當然,每個人都每個人的性格,內向也沒有錯,不過該你發言的時候不能退縮就行了。”郭旭像個儒者似地說教起來。


    陳姝葉聽到他的話,有些暖心,笑著點點頭。


    說到這,他有些感慨,“這高中過得就是很快啊,時間一晃,三年就過去了,你們都長大了,也都懂事了,我看著你們一點一點變得優秀,真的很為你們高興。”


    郭旭隨後目光落在了陳姝葉身上,語氣有些驕傲,“a大是個相當好的大學,不過沒想到今年咱們班就出了兩個,可把其他班的老師羨慕壞了。”


    陳姝葉也不自覺地捏著掌心,目不轉睛地盯著郭旭,聲音帶著自己沒有察覺的欣喜,“還有一個是?”


    他輕笑,“宋斯啊,這小子運氣不錯,680多分,踩線上了a大分數線。”


    “噢,”他一說完,陳姝葉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郭旭沒察覺到她的情緒,隻有有些疑惑,“你倆在學校,還沒見過麵吧?”


    陳姝葉搖搖頭。


    他兀自開口,“不過也是,一個學校那麽大,沒碰麵也正常,迴頭我把他微信推給你,說不定你們以後寒暑假還能一起迴來,有個伴。”


    陳姝葉聽到郭旭的話,也沒放在心上,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沒忍住,嗓子發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那~程述也呢?”


    郭旭的目光頓了下,有些不自在,“考得也挺好的,聽趙釗說他去國外了是吧?”


    他說完,長長地歎口氣,“也不知道那小子怎麽樣了?”


    陳姝葉聽到郭旭的話,忽地釋懷的笑笑,不去a大也行,隻要他過得好就行。


    唐欣對於程述也莫名其妙的不打一聲招唿就說了再見的行為,還是有些不滿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你瞎操心什麽呢?他那樣的人,在哪不還是過得如魚得水。”


    郭旭張唇還想說些什麽,終究沒在開口,有些事,還是不說好。


    “…”


    “快看,那裏有個瘸子,他好像站不起來了。”


    “真的是殘廢嗎?”


    “當然嘍,不信我們去推他的輪椅,看他能不能反抗。”


    “你先去吧,我害怕他打我。”


    “嘖,一個瘸子害怕啥啊。”


    “……”


    一群小孩圍在小區的公園旁,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麽,程述也坐在輪椅上,聽到幾人的討論聲,扶著輪椅的手,青筋冒起。


    察覺到一個小男孩兒試探地朝他靠近,程述也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等走到他麵前,他再也無可避免地對上男孩兒的眼神,六七歲的稚童,滿臉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腿,隨後仰著頭,笑得一臉天真,“哥哥,你真的是個瘸子嗎?”


    他抬頭看他,程述也低頭對上他分目光,不自覺地收緊了手心,若無其事地把目光移開,沒有迴答。


    男孩兒看他這副模樣,笑得更加張狂,衝周圍正在觀看的一群小孩兒揮了揮手,大聲疾唿著他的新發現,清脆又嘹亮的聲音此刻在安靜的公園響起:“你們快過來吧,他真的是個瘸子,我就說了吧,你們還不信,不瘸的話坐輪椅幹啥呢?”


    程述也抿著慘白的唇,沒有一點血色,怎麽也無法忽視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握著扶手的掌心不斷發白,自尊在此刻被人踩到了腳底。


    周圍的男孩兒聽到他的話,一擁而上,圍在程述也身邊,摸了摸他的腿,又滿臉好奇地打量著他的輪椅。


    程述也麵不改色的看著身旁這群小孩兒,平靜地像一潭死水,如墨的眸子看著他們,再也沒有其他反應。


    一個紮著羊角辮,約莫三四歲的女孩兒,看著程述也的眼神,聲音帶上一絲哭腔,扯著小男孩兒的衣角,“哥哥,我害怕,我們迴家吧。”


    男孩兒拍了拍妹妹的手,一臉安慰,“沒事的,他又不能拿我們怎麽樣,你不是好奇這個輪椅嗎?我去把他抓下來,給你試試好不好?”


    女孩兒還沒開口,身旁一群男孩兒高興地不行,手舞足蹈的附和著他的提議,“我要來,我要來,一會兒你們推我。”


    “我也要。”


    “還有我。”


    七八歲的小孩兒,滿心歡喜地爭搶起來他們的“新玩具。”


    “那好,一會兒等我妹妹玩了,我們再輪流來”小男生像個首領一樣,有模有樣地安排起來。


    說完後,幾個小孩兒合夥推著輪椅上的少年,一個拽著他的衣裳,幾個扶著輪椅,艱難地連拖帶拽把少年拖下來。


    “啪——”一聲,頃刻間輪椅翻了,巧不巧的剛好壓在程述也的身上,幾個男孩兒見狀闖了禍,烏泱泱地準備散開。


    “你們幹什麽?”


    女人看著眼前的這幅場景,心疼地不得了,迅速地把地上趴著的少年扶起,“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哪裏疼嗎?”


    程述也蒼白著臉搖搖頭。


    何懿這才把目光看向眼前這群孩子,目光像淬了毒,“你們家長呢?走,帶我去找你們家長。”


    幾個男孩兒見真要請家長,此刻倒真的害怕,嘴唇一癟,率先哭起來,緊接著一群小孩兒同時發出哭聲,嘹亮又刺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懿被這幾個人的動作氣得發抖。


    她抖著唇,氣的不行,“你們哭什麽哭,剛才欺負人的時候哪去了,這會兒想著哭了,別以為你們哭了這事就算了,走,帶我找你們家長,”女人拎著個男孩,抓著他就要往小區走去。


    男孩兒在她手下扭著腰掙紮,哭的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不要,我不要去找媽媽,壞女人,你放開我。”


    “說,剛才是不是你帶頭起哄的?一會兒去你家長麵前好好解釋,看她是怎麽教育孩子的。”


    “不是我…嗚嗚嗚…”


    程述也看著這副場麵,耳旁湧入密密麻麻的爭吵聲,他隻覺得好累,突然開口,“媽,算了吧。”


    女人愣著看他,紅著眼眶不知所措。


    他費力扯出一抹慘白的笑容,“算了,我想迴家休息了。”


    何懿看著程述也裝作若無其事地表情,抿著唇,張了張唇,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鬆開手,手底下的一個小孩兒一溜煙地跑開了。


    她看著已經跑遠的孩子,無聲地歎口氣,紅著眼眶推著他離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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