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下班,江德福迴家隻看見國慶,“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爸爸,我好著呢。妹妹就不行了,姑姑去接我的時候,她還睡著呢。”


    “德華,給你嫂子把飯裝上,我一會繞道去衛生所看看去。”閨女還是年紀小,讓人不放心。


    江德福急匆匆吃過飯,帶上給媳婦的晚飯,趕在下午上班前先去了衛生所,“餓了吧,你快先吃飯。”


    瑞秋在床上,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亂轉,江德福聲音都不自覺放輕,“臭丫頭,怎麽樣,難受不?”


    有一點,頭暈暈的,“爸爸,我沒事,就是餓了。”


    安傑眼下嘴裏的飯,“餓著吧,你現在還不能吃,等沒不舒服了再給你吃。”


    瑞秋難過的小眉毛都皺起來了,江德福怕自己會忍不住給閨女投喂,轉過臉不看她,“孩子這不是已經醒了,怎麽不迴家去?”


    “還有點不舒服呢,等好全了再迴去。”


    對於兩個孩子喝醉酒這件事,江德福著重教育了國慶,至於瑞秋,吃一塹長一智,知道了醉酒的滋味,想來以後也不會喝了。


    沒過幾天,江德福就在院子裏搭起一個棚子,再棚子下麵綁了兩個秋千,一個大人也能坐,另一個,江德福在坐的位置上拿繩子圍了一圈,省的孩子們玩的時候摔下去。


    瑞秋對小秋千喜歡的不行。在早上、傍晚天氣不熱的時候,跑到外麵,把長得還不錯的野花都薅迴家,用來裝飾秋千。


    安傑在屋裏從窗戶上望出去,看著閨女裝扮秋千,說身邊的江德福,“這會兒給孩子們搭秋千,這是獎勵她們喝醉呢?”


    “看你說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咱不往迴翻啊。就是島上沒什麽玩的,閨女想要,就滿足她嘛。”


    半年後。江德福問安傑,“等生的時候,要不讓你姐姐安欣,來給你伺候月子?”


    是的,安傑懷孕了,七個多月,醫生檢查過,說又是個雙胞胎。


    “為什麽要讓我姐來,不是有德華?”


    “我妹不如你姐細心不是,她哪幹的了這些細活。”


    雙胞胎基本都等不到足月就得發動,過了幾天,德華就去小黑山島接安欣。


    姐妹兩個真是好久沒見了,安傑和江德華打商量,晚上想和姐姐一起睡。有眼色的丈夫當然得給媳婦兒騰地方,“隻能一個晚上啊。”


    熄燈後,姐妹兩個點著煤油燈說話。


    安傑孕後期,坐著不舒服,就半躺著道,“姐,謝謝你。”


    “謝什麽呀,自己人。”


    “姐夫沒有不高興吧?”


    就算不高興,也不能和妹妹說,她們如今成為這樣,和妹妹又沒關係,“沒有,他挺高興的。”而且,哪裏都不缺有上進心的人,自從安傑去看過他們,他們一家在小黑山島的日子,肉眼可見的輕鬆了起來。


    “那還是不十分高興。”


    安欣好笑道,“是我轉述有誤,他不是挺高興的,是十分高興。”


    “哼,我才不信呢,他那樣的人能十分高興?聽德華說,姐夫現在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安欣低頭,耳邊垂下的頭發,遮住了表情,“她還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了。”


    “不可能吧,就說這麽點。”


    “她還說,你們家很小很破,但是很幹淨,連睡的被子都有一股子香味,一股子香胰子味。還說,她看到你們一家吃窩窩頭的樣子,她心裏挺難受的。”


    “她還說,你兩個女兒很耐看,越看越好看,像你。還說你人好,能幹,脾氣又好。言外之意就是你比我好。”


    安欣不知道說什麽,半天沒反應,安傑轉頭,“你怎麽不說話,不是說要好好聊聊嗎?”


    “你想我說什麽,我又能說什麽呢。你想聽我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還是我們家的不如意,甚至是窮困潦倒,你想聽嗎?”


    安欣追問,“不說話了吧,難道讓我一個人說嗎?”


    姐姐的樣子讓安傑心裏不好受,“算了,不說了,睡覺吧,吹燈睡覺。”


    “不行,我還沒說完呢,我還沒說個痛快呢。”


    安傑露出笑容,“你這個樣子,才有點過去的樣子,現在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我真看不慣。”


    “我逆來順受,你看不慣?”


    安傑伸手握住姐姐的手,曾經光滑細膩的手,如今粗糙不說,還有一層厚厚的繭子,“我其實是挺難受的,真的姐。”


    “看到你現在這個樣,我心裏挺難受的,一想到你在那種地方受苦,我心裏就堵得慌,一想到咱們倆離得那麽近,我卻不能經常去看你,我心裏就難受,真的,姐,這是真的。”


    安欣緊緊迴握上妹妹的手,“我信,我信,其實,上次在那種情況下,你還來看我們,我們真的很感動,真的。”


    “其實,剛開始我也不敢去看你們,我甚至不敢把姐夫的事告訴江德福。還是他去黑山島檢查工作,在碼頭看見了姐夫。”


    “看見姐夫在扛麻袋,他很難受,迴來就衝我大發雷霆,怪我瞞著他沒有告訴他,還埋怨自己沒能去看你們。他還罵我,說,還親姐妹呢,我怎麽一點情義都不講。”


    安欣再也忍不住,眼淚瞬間溢出眼眶。這些年的辛酸,隱忍,委屈全部湧上心頭,安欣再也控製不住,也不想控製,隻想放聲大哭。


    安傑抬手摸索著姐姐的背,想告訴安欣,她一直都在。


    等安欣情緒平複下來,才覺得不好意思,一時間,房間一片安靜,因此有什麽響動,就聽的格外清楚。


    安欣不確定的問安傑,“你家裏養貓了?以前不是覺得總掉毛不喜歡嘛,這是家裏有老鼠了?”


    安傑直運氣,不氣,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昂,是,是養了一隻大貓,能吃不說,還特能折騰人。”


    “這可不行,你眼看著要生了,別到時候沒輕沒重的,傷著孩子。”


    安傑‘噗嗤’笑出聲,“姐,大貓就在床底下,你幫忙給撈出來。”


    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安欣掀開被子下床,撩起床單,看清楚,安欣無語的看向妹妹,“促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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