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傑和江德華,姑嫂兩個,本就關係敏感,再加上對門老丁那愛看熱鬧的媳婦兒,這日子別提了,就兩個字,熱鬧。


    德華從秀娥嫂子那聽說,她哥為了娶資產階級家的大小姐,連就要到手的提幹機會都放棄了,對嫂子那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這之後,安傑才知道江德福為她做到了這份上,兩人的感情更加好了。


    再如何說,小姑子來家裏真是給夫妻兩人幫了大忙,安傑都記在心裏呢,平時買什麽吃的,穿的,用的都給德華帶一份。


    哦,德華本來叫德花,是安傑做主給改的德華。


    德華總喜歡去找秀娥嫂子扯閑篇。平日裏哥嫂都上班,家屬院在學校裏,到處都是忙碌的人,也沒人陪著說話。


    戰爭結束後,宣傳新思想,提倡婚姻自主。


    好些男人都不承認家裏的妻子,說那是封建糟粕,是包辦婚姻,都想娶那長得好看,有知識有思想的女性。


    家屬樓裏就有這樣的嫂子,但德華和她們是真說不到一塊去。


    秀娥嫂子就不一樣了,她叫王秀娥,是老丁在老家時候娶得媳婦,這些年給老丁生了三個兒子。


    江德福結婚後整天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看到人眼熱,老丁就把她們娘四個從老家接來,和江德福做起鄰居。


    別看秀娥嫂子是農村來的,也是大字不識一個,說話還是地道的河南腔,但秀娥嫂子活的真實,接地氣兒,自有她的生活智慧。


    所以一有空,德華就愛去對門和她嘮嗑。


    跟著德華和秀娥嫂子,瑞秋真是什麽東家長啊,李家短啊的,沒少聽。


    瑞秋半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這天下班,江德福帶了幾張大地圖迴家,沒多久,夫妻兩個就在房間裏嚷了起來。


    德華抱著瑞秋湊到門邊偷聽,其實都不用湊過去,就那兩人的音量,整棟樓都能聽見。


    屋裏,先是安傑的聲音,“你個騙子,你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換個大圖,島就能變大了?你以為我傻啊,還軍事重地呢。”


    “這的確就是軍事要塞,還真就是軍事重地,你說我能拿軍事機密跟你開玩笑嗎?”


    “有針鼻兒大的要塞嗎?有針鼻兒大的軍事基地嗎?”


    “怎麽沒有啊。你起來,別給我坐壞了。”江德福扒拉開安傑,把地圖卷起來,小聲道,“你看,你連機密的東西都看了,你有資格看嘛?”


    “你以為我稀罕看呢?”


    “真是對牛彈琴。不過也好,平時都是你對牛彈琴,今天我終於也落著一迴對牛彈琴。我這麽和你說吧,鬆山島確實不大,但是絕對比針鼻兒大。”


    “哼!”


    “它連一個守備師都能裝的下,還能裝不下一個隨軍家屬?”


    安傑背過身,“誰是隨軍家屬?”


    “你啊,你是隨軍家屬,你不隨軍呐?”江德福虛張聲勢道。


    “我隨軍?誰給你說我要隨軍了?”


    “你不隨軍你幹什麽?你想幹什麽!”


    “哼,聽你這口氣,我不隨軍,我還死路一條了?”


    “那也沒那麽嚴重,又不是誰離不開誰。我無所謂啊,我這一拍屁股,我打著背包就走了,你怎麽辦?你帶著兩個孩子,你一個人你怎麽辦呢你?”


    “地球離你不轉了?照樣轉!我帶著孩子,我照樣過!”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啊?沒有德華幫忙,你一個人怎麽過?”


    “我怎麽不能過了,我過不好,我還過不賴嗎?”


    “好,那你就一個人過過試試,明天我就讓德華迴去。”


    安傑氣急,“你給我滾!”


    偷聽牆角的德華,跟瑞秋嘟囔,“她讓誰滾?該滾的是她,對吧。”


    過後,瑞秋東拚西湊的才鬧明白。


    江德福眼看著就要畢業了,沒選擇留校,而是被調去鬆山到,在島上的守備師任參謀長,不日出發。


    關於華夏的曆史,瑞秋記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去島上隨軍是好事。


    雖說剛開始可能苦了點,但剛好遠離風波,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奈何她人小不會說話,沒有發言權。


    臨出發,夫妻兩個還鬧別扭呢。


    主要是安傑別扭,江德福這麽大的事,居然和她商量都不商量,直接決定了。


    要不是碰見楊書記,聽她說起,安傑估計,江德福得出發那天才能和她說。


    安傑在客廳裏看孩子,德華給他哥收拾行李。


    江德福在客廳轉悠幾圈,見安傑不搭理他,又灰溜溜的迴臥室打包行李去了。


    德華真心覺得,她真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哥,這件衣服你帶嗎?”


    “帶,都帶,能帶的都帶走。”江德福故意大聲囑咐妹子,“德華,我這走以後,你和你嫂子要搞好團結。”


    臥室門都沒關,安傑想不聽到都難。


    “那我可做不到,你那媳婦誰能團結的了。”


    “怎麽不能啊,我跟你嫂子這不團結的就挺好。”


    “團結的好?團結的好人家咋不跟你一塊走。”


    江德福覺著他妹真不懂事,他也是要臉的,“那是暫時的,過不了幾天,她不就追過去了。”


    “你那是白天做夢,赤子亂想,這是你媳婦說的。”


    “是嗎?你嫂子能說出這種沒有水平的話來?”


    “難不成還是我騙你的,不信,你自己問她去。”


    可算有台階了,江德福雄赳赳道,“問就問。”出了臥室,“哎,是你說的嗎?”


    “我說什麽了?”


    “你在外麵聽了半天了,還聽不明白?”都不用安傑搭話,“我猜你肯定說的是白日做夢,對不對?”


    “對,我還說了癡心妄想。”


    “喲,那這有點難,我沒猜出來。”


    插科打諢一頓,安傑隻覺得更難過了。


    下午老丁兩口子和德華在樓下,送江德福出發,安傑沒有出去送他。


    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江德福衝著自家窗戶喊道,“哎,走了。”他知道安傑肯定在窗簾後麵看著呢。


    和老丁再次道別,江德福上車,出發去碼頭。


    “路上慢點開。”在三人的注視下,車子越走越遠。


    德華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進了家門,看到國慶坐在床上哭著找爸爸,嫂子抱著兩個小的,眼眶通紅。


    “嫂子,既然你也舍不得我哥,怎麽不跟去隨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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