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酌夕拖著椅子坐在他身後,抱臂的同時翹起二郎腿,鞋跟時不時地擊打在地麵上,伴隨著倪春南有節奏的敲擊鍵盤的聲音迴蕩在房間內。


    她偶爾看一眼手表,幫倪春南掐著時間。


    市局的正常下班時間約莫是五點半,而現在已經過了四點四十,加上婁旭返程的時間,最多也就隻有一個小時而已。


    可看倪春南現在的狀況,顯然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想要從市局手裏拿到有關於杜父的信息,其難度可想而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褚酌夕不敢催,也不能催,即便已經急的滿頭大汗,可她清楚的知道,倘若連倪春南都辦不到,那她就更別想了,真要到了那時候,呂泊西可真就要白死了。


    臨近五點,褚酌夕再次將視線投到手腕上,隨後焦躁地抬起頭,倪春南手邊的主機忽然熄了火,連帶著屏幕緊接著一黑。


    “怎麽迴事兒?停電了?”她皺著眉毛站起身。


    “不,我關的。”倪春南心虛道,扭頭看向她。


    “什麽意思?”


    後者仰起頭,咽了口唾沫,縱使他知道這事兒有些冒險,可褚酌夕說過的,就在剛剛,即便是為了婁旭,她也不會對他怎麽樣,所以他現在可以說是明知故犯,有恃無恐。


    “地方…我已經找到了。”倪春南道,摸著鼻子,他沒這麽做過,威脅起人來有些結結巴巴的。


    “也…也可以告訴你,不過作為交換,你…你得先跟我坦白…究竟打算怎麽做…”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褚酌夕的臉色便冷了下來,一麵是對於倪春南此時“趁火打劫”的惱怒,而她確實對此毫無辦法,一麵又有些無可奈何的。


    她不能說,她當然不能說,難不成要告訴他,她是想要杜父的命?即便這一點貌似已經躍然紙上了,可真從她嘴裏說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何況還不要臉的跑來找他幫忙?他會把地址給她才怪!


    對於褚酌夕愈發陰冷的視線,倪春南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撥過椅子擋在自己身前,“說…說好不動我的…”


    卻還是抵不過褚酌夕的蠻力,一把揪過他的領子便把人甩到了床上,毫不費力的,倪春南幾乎覺得自己好似騰空了一瞬,所幸婁旭給他鋪的床足夠軟。


    陷下去又彈起來的一瞬間,倪春南隻覺自己的頭皮一疼,被迫揚起的頭顱以及暴露在外的脖頸,隻需一刀,他便會像阿衡一樣。


    可他賭褚酌夕不會…


    “唔!”


    突然的涼意致使他忍不住嗚咽一聲兒,不是被金屬製物貼著表皮的涼,而是涼意散盡後,持續性的火辣辣的疼。


    這無疑是被褚酌夕手裏的刀刃劃開了表皮的感覺,而她並未因此停手,下壓的力道依舊抵著他的喉嚨。


    他賭錯了…


    倪春南瞬時隻覺兩眼倏地一熱,淚水緊接著糊濕視線,在水霧模糊的前一刻,褚酌夕眼裏的狠戾依舊堅定,沒有半點兒動搖。


    或許是他太過自大,事實上…他壓根兒沒法兒改變她的想法。


    “老師,告訴我,杜父被關在哪裏?”她重複道。


    倪春南忍不住哽咽,即便他此時早已看不清褚酌夕的臉,“非要這樣做嗎?沒有…沒有轉圜…轉圜的餘地嗎?”


    “是。”


    “可我不想那樣…”


    褚酌夕愣了一瞬,喉嚨莫名跟著緊了緊,好在倪春南哭的比她要慘,顫抖著隻顧自己發泄,幾乎察覺不出她的異樣。


    “對不起,老師…我保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她道。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今天過後,我不會再麻煩你…你也不用再擔驚受怕,因為我卷入是非…”


    “所以…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請你告訴我,杜父在哪兒?”


    婁旭比她想象中迴來的要快,或者說,是她浪費在倪春南身上的時間太多,對方哭的實在泣不成聲,就好像已經預示到了她的目的一樣,怎麽也停不下來。


    撕心裂肺得幾乎蓋過了婁旭開門的動靜,直到腳步聲不成規律地踏上樓梯,約莫是聽到了倪春南的哭聲,步伐來的尤其迅速。


    所幸後一秒,房間裏的哭聲戛然而止,連帶著褚酌夕的動作同時一僵,兩人匆忙對視過後,前者默契地擦起眼淚,而後者慌忙收刀。


    在婁旭看來,她與倪春南不過也就是在醫院裏見過一麵,平日裏人兒都是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要她說,她絕對解釋不出她倆為什麽能熟絡到在婁旭不在家的情況下單獨上門拜訪。


    再加上倪春南現下那雙哭的跟核桃似的眼睛,以及脖子上的刀痕,這就沒法兒解釋。


    不是…等等…刀痕?


    門鎖轉動的一瞬間,褚酌夕壓根兒來不及細想,當即抓過倪春南的衣領拖到半開的窗戶邊,下一秒剛剛收進靴子裏的短刀再次抵上對方的脖子。


    “做什麽…”


    “別動!”褚酌夕扼住他的喉嚨,緊緊盯著欲開的房門,“如果不想讓婁隊發現的話,就配合我!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切記,我今天來,隻為跟你打聽杜父的往事,至於銀魚的身份,從今往後,務必爛在肚子裏!”


    話音落下的瞬間,倪春南幾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房門就被一腳踹開了,動靜極大。


    顯然,婁旭不光聽見房間裏有倪春南的哭聲,還有多餘的人在,這一腳既是威懾也是震怒。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大的可能無異於花園殘黨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找到他家,為了替當家的報仇,卻先一步發現了裏麵的倪春南,企圖進行威嚇。


    以至於在看見褚酌夕的一瞬間,婁旭幾乎以為這隻是一場惡作劇,甚至於迅速掃過屋內的環境尋找賀從雲的存在,以證明他的猜想。


    然而事實卻是,屋裏除了褚酌夕再沒第三個人存在,真切的唯有倪春南脖子上暴露在外的刀痕,以及染紅了衣領的刺眼的血色。


    婁旭一瞬間壓根兒來不及琢磨,隻覺一股無名火莫名衝上腦門,卻礙於褚酌夕手裏的刀不敢輕舉妄動,隻得死死咬著牙,眼裏依舊是難以置信的,一字一頓地質問。


    “你在做什麽?”


    褚酌夕見狀,無奈之下身子往倪春南身後略微縮了縮。


    “看見了嗎?隻是割了你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即便我從前與他共事,婁隊的眼神卻依舊像是要殺了我似的。”


    她笑道,貼著倪春南的後頸輕聲吐槽完,這才稍稍探出頭去。


    “很顯然,婁隊,我是在威脅他,而現在,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是在用他威脅你。”


    婁旭手裏捏著根棒球棍,蓄勢待發,像是隨時都能將她一棒子掄死似的,不過比起褚酌夕手裏的刀,顯然還是後者更快些,於是隻是神態戒備地依舊道,絲毫不敢逾越。


    “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他什麽都不清楚,幫不了你。”


    “不必,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而現在,我隻想完完整整地離開這裏。”褚酌夕婉拒道,隨後不太正經地歪頭,“婁隊讓走嗎?”


    後者聞言擰起眉,看看她又看看倪春南,最後還是將目光放迴到她臉上,縱使覺得貌似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卻還是往旁邊退了兩步,同時扔掉手裏的棒球棍輕輕踢遠。


    “別傷他,你自然可以走。”


    褚酌夕聞言略微鬆下一口氣,開始押著倪春南慢慢往門口的方向挪,直到下了樓梯,打開大門的同時,刺骨的冷風刮在她的小腿上,褚酌夕這才一把鬆開他,扭頭就跑。


    她剛剛都準備好再跳一次窗了,所幸倪春南的作用大。


    折到路口的時候,忽然伸出的胳膊一把將她拽進懷裏,就著粗壯的樹幹靠在背陰處。


    褚酌夕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正是賀從雲。


    “做什麽了?”他問,腰後硬邦邦的,顯然是已經拿到了東西,折迴來接她了,卻沒想到剛好撞見她從婁旭家跑出來。


    見他這麽問,褚酌夕難免有些心虛,“我好像搞砸了…”她道。


    怎麽說賀從雲跟婁旭都算是養父子的關係,結果現在被她鬧了這麽一出…


    “倘若我說,我以後都不好再跟婁隊見麵了,一見估計就得掐架,你會怪我嗎?”


    賀從雲思索片刻,麵上儼然一副“明明一直都有在掐”的表情。


    褚酌夕哀嚎一聲兒,揪著他的衣領子將頭埋進他懷裏。


    “這次不一樣!我看咱倆還是分手吧…好過以後你倆見麵聊的話題都是,“你跟你那女朋友到底什麽時候分手”吧啦吧啦的,這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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