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旭晚上玩的太瘋,以至於才剛到酒店沒一會兒就直接栽到了床上,杜象初就去衛生間刷了個牙的功夫,再出來,人已經睡著了。


    他無奈笑了笑,扯起被子勉強蓋住婁旭的肚臍,隨後合衣躺在了靠窗的另一張單人床上。


    杜象初一直沒睡著,隻是閉著眼睛,安靜地聽著房間裏另一抹平穩而緩慢的唿吸聲,像是撫平他心緒的媒介,就像小時候他住在婁旭家,晚上兩個人一塊兒,擠著同一張小床睡覺那樣。


    直到窗戶忽然被什麽東西從外邊砸響,兩下,輕輕的,驚沒了他無意間醞釀起來的睡意。


    杜象初陡然睜開眼,先是看了眼婁旭,見他沒動靜,這才坐起身,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踩著通鋪的地毯,提著鞋子悄悄開了門,又抽了本書夾在門縫裏。


    一直到進了電梯,他這才敢放開聲音蹲下來穿鞋。


    已經是夜裏一點,市區的燈光依舊明亮,隻是路上的行人比起先前還是少了許多。


    他站在酒店門口左右張望了一番,直到一聲熟悉的口哨遠遠傳出來,他這才揣起兜,緩緩隱入房屋之間一處陰暗的小巷裏。


    “我們老大說了,按照上次的品質,這個數。”


    對方看著他,驀地伸出三根手指,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他身上披著的校服,眼底流露出些許輕蔑。


    “不過…鑒於你的學業,我們老大也不是什麽喜歡壓榨童工的混蛋,所以多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東西準備好了,聯係我們。”


    杜象初麵無表情,背靠牆壁揣著兜,忽然伸手拿走那男人胸前的煙盒,手腕一動,驀地便抖出來一根兒,騰空的同時正好被他叼進嘴裏。


    “點上。”他道。


    高挺的鼻梁是唯一襯光的地方,除此之外皆是一片陰雲,看不清神色,唯有話裏沉沉,覺察不出一絲溫度。


    那男人先是愣了一瞬,緊接著又笑,卻還是掏出打火機。


    “小屁孩兒,會抽煙嗎你就點?”


    杜象初沒說話,直到看見煙草被點燃之後揚起的點點星火,這才道。


    “誰說煙…就隻能用來抽了?”


    他說罷,還不等那男人有所反應,一腳踹向他的膝彎,反手折起他胳膊的同時用力一擰。


    對方頓時哀嚎出聲兒,杜象初看準時機,直接將那煙塞進他嘴裏。


    點燃的橫截麵照亮對方難看的口腔,不過也隻是一瞬,下一秒就被杜象初按到了他的舌頭上。


    接觸的一霎那,不等他叫喚出聲兒,杜象初先一步捂死了男人的嘴,同時反手絞住他的頸部。


    冰冷沒有溫度的聲音自男人身後爬上耳邊,如同鬼魅,好似便連吹出的氣都是涼的。


    “什麽意思?當我是苦工啊?”


    “給你幾分好臉色,就真把自己當盤兒菜了?嗯?”


    “你他媽是個東西?什麽時候…也輪的到你一個跑腿的來命令我了?”


    “唔唔唔!唔!”


    那男人仰起頭,瞪著一雙眼睛,混黃的眼珠布滿血絲,像是隨時都能爆出來似的。


    一顆腦袋拚命的在他懷裏搖晃,仿佛便連唿出的氣都是臭的。


    杜象初看著他,忽然嫌棄的一鬆,條件反射地扯起衣襟放在鼻尖聞了聞。


    “難看的東西。”


    那男人一下沒了支撐,頓時栽到地上,拚命的摳挖喉嚨,咳出的酸水兒混著煙頭吐了一地。


    杜象初嫌惡地皺了皺眉,後退兩步。


    再抬頭,身後的黑暗裏已然站了另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搓著手裏的紫檀念珠,對著地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我來跟他說。”


    杜象初將才捂了男人嘴的右手靠在粗糙的牆麵上搓了搓,這才看向房相經。


    “怎麽?你也淪落到來跑腿了?”


    對方隻是笑,並不說話,視線穿過巷道看向街對麵的酒店二樓。


    “你那個朋友…還好吧?今天下午…沒被嚇著吧?”


    他話音剛落,杜象初的麵色當即冷了下來,“別打他的主意。”


    “當然。”房相經道,“隻是你別忘了,當初,我是怎麽救的你。”


    “一個對於高品質有著絕對把握的十四歲小孩兒,不僅如此,還複刻出了你父親生前最得意的作品,質量還不低。”


    “這樣的一個人,倘若不是我們早早放出消息護著你,你早就被那些像是雨林裏的毒蟲一樣,見縫就鑽的惡心的家夥給撕成碎片了。”他道。


    “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過著平靜的生活,每天隻要想著怎麽把書讀好就行了。”


    “這樣看來,不過是給我們提供一些便利,已經算是十分劃算的買賣了吧?”


    杜象初沒理他,房相經是隻老狐狸,他說不過他,那麽隻能把他的話當作放屁,要不然總有一天是要被他繞進去的。


    “這麽說,我應該感謝我媽才對呀?”他靠著牆,學著婁旭的模樣吊兒郎當的。


    “要不是她每天跟著了魔似的在我耳邊念叨我爸,我也不會對那些平平無奇的粉末感興趣,更加不會發現,自己在這方麵居然會有如此獨辟蹊徑的天賦。”


    “這麽說的話,你是不是還得給我媽磕兩個啊?”


    房相經聞言先是愣了一瞬,緊接著抬起頭,仰天大笑了兩聲兒,又看向杜象初,簡直就是強盜一般的邏輯。


    “那你想怎麽樣?”


    “給我兩年。”杜象初當即道。


    “讓我安安穩穩的念完高中,期間不要來找我,也不許打擾阿旭,這樣的話,或許往後,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房相經沒猶豫,“太久了。”


    他道,“整整兩年,難不成在這期間,我們什麽也得不到,隻能原地幹等不成?”


    杜象初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不上鄙夷還是不解。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毒刺的意思?”


    房相經沒說話。


    前者當即又笑,“說實話,你這條狗做的不錯,就是選主人的眼光不怎麽樣。”


    “要我說,你就直接告訴他,不滿意的話,殺了我。”


    房相經眉心一跳,他突然意識到,現在的杜象初早就不比一年以前了,成長的速度令人駭然。


    後者全然沒注意他的神色,隻是繼續道,自顧自的。


    “找一個天賦比我高,也比我更好掌控的人,否則,就乖乖等著我。”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給他一個絕對滿意的答複。”


    “我會讓他知道,現在市麵上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些一無是處的邊角料。”


    “畢竟,僅憑我爸那樣的能力,就已經被你們搶瘋了不是嗎?”


    杜象初說著咧開嘴,眉眼間曝露的是絕對的蔑視和尚顯稚嫩的野心。


    “那麽我告訴你,真正的好東西,除了我,沒有第二人可以讓它現世,絕對。”


    房相經已經很多年沒有聽人在他麵前如此大言不慚了,可以說是一雙手就能數得過來的程度,而這其中多數都是濫美之辭,大半到了最後都是自食惡果。


    而現在,僅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少年,房相經自然是不信的,可他就是忽然很想看看,這樣一個桀驁的年輕人,到了最後,究竟會摔成怎樣一副淒慘的模樣。


    所以當他看見杜象初扭頭離去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你剛剛說,我這條狗挑主人的眼光不怎麽樣,那你覺得我該挑個什麽樣兒的?”


    他笑著對上杜象初的視線,眼中諱莫如深,“你這樣的嗎?”


    杜象初忽然愣了一瞬,房相經的話像是在他心底撥下了一顆種子,他的笑像是滋潤的養分,即刻間滋生出一株萌芽,又被他狠狠按了迴去。


    “你能活到那會兒再說吧。”他揣起兜,驀地歪了歪頭。


    “別的我不管,總之,這期間別再來找我,也不許動阿旭,最好離我遠遠兒的。”


    “特別是叫人跑腿的時候,別再讓你手底下那群醜東西接近我。”


    他扭頭嘀咕,眉心皺成一塊兒疙瘩,“惡心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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