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迴到東遠這麽些天,她們居然還沒租房這件事,褚酌夕陡然想起來,也是有些詫異。


    第一夜是在審訊室裏過的,而賀從雲壓根兒就沒合眼,後兩晚又是在醫院睡的,就連澡都是在病房自帶的獨立衛生間裏洗的,屬實稀奇。


    李知遇位於外郊的小別墅位置太遠,市裏的單身公寓又太小,壓根兒住不了這麽多人,於是便還是租迴了青徑山。


    將東西都安置好,著急忙活地給自己收拾了一番,洗去一身厚重的疲憊,李知遇趕迴醫院照顧兩個病號,賀從雲則開車帶著褚酌夕去了機場。


    解斯楊,也就是褚酌夕同校的學長,前兩天接到電話的時候,才剛結束了一起由自家律所負責接洽的案子,這兩天匆匆收尾,腳不沾地得就飛了過來。


    褚酌夕站在接機口,眯起眼睛往人群中一掃,一眼就看見了他。


    成套的黑色西裝外加一身禦寒的大衣,拖著隻小型的行李箱,優越的身高幾乎在人群中冒了尖兒,露出鼻梁上搭著的兩隻無框的玻璃片兒,看著斯斯文文的。


    “來了。”褚酌夕道。


    賀從雲幽怨的目光落在她頭頂上,“多久沒見了?”


    他這話問的突然,褚酌夕想了想,“貌似…大學畢業以後?估摸著六七年吧。”


    “七年沒見還記得這麽清楚?哪個是他?指給我看看?有我長得好看嗎?”


    褚酌夕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笑著踢了他一腳,“出息。”


    對於自己的這個小學妹,解斯揚的第一反應是漂亮,然後…就是變態。


    組合起來,約莫就是個長得長發飄飄的,漂亮的變態,這是他這麽多年以來得出的自認為最為確切的結論。


    解斯揚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且會時常自省的人,以至於他當初第一次見到褚酌夕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小學妹不是自己能夠駕馭的住的,可以的話,還是盡量少招惹的好。


    要不是後來有求於她…他大學四年估計跟褚酌夕都說不上一句話。


    雖說後來也是厚著臉皮說上了,可他待褚酌夕素來都是十分客氣的,這一次也一樣,好在也是許多年沒見,這才沒讓他那份拘謹顯得過於怪異。


    “好久不見了,小…額…學妹。”


    褚酌夕瞄了眼他往大衣上擦手汗的動作,簡直就跟大學時如出一轍。


    “學長,不必緊張,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就好。”


    “我沒緊張…”解斯揚試圖反駁,堅持不過兩秒又妥協了,“好吧。”


    他擦了把腦門兒上並不存在的汗,這才將視線落在一旁的賀從雲身上,“小夕,這…”


    話音剛落,解斯揚就覺得麵前好似忽然多了台移動的製冷機,唿唿的冷風直往他臉上刮,吹的他托著行李箱的動作都不由後退半步。


    現在的年輕人…壓迫感怎麽一個比一個來的強…


    “哦,我男朋友。”


    賀從雲十分不滿,“是未婚夫。”


    “你要結婚了?”解斯揚十分詫異,幾乎是脫口而出,等迴過神兒來才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妥當,於是趕忙補充。


    “不…我的意思是,沒想到還有人能降得住你。”他笑了笑,隨即在褚酌夕的注視下收迴嘴角。


    “…我的意思是…那什麽…我是說…沒想到你會想結婚,對,你要是不想結的話,估計也沒人能逼得了你,哈哈…”


    褚酌夕掃了他一眼,解斯揚立馬閉上嘴。


    越描越黑是他特有的本事,從褚酌夕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於是解斯揚識相的終止了這個話題,轉而看向賀從雲。


    “你好,我叫解斯揚,請問怎麽稱唿?”


    賀從雲伸出手,不情不願地捏著他的指尖握了握,“賀從雲。”


    解斯揚有些尷尬,能理解,沒點兒個性的,估摸著也降不住他這小學妹。


    “嗷…那那…走吧?”


    等解斯揚自己拖著行李箱走出兩米遠,賀從雲這才一把摟過褚酌夕的腰。


    “他為什麽這麽叫你?還跟以前一樣,以前就這麽叫了?還叫過你什麽?”


    對於賀從雲最近時常就能信手拈來的三連問,褚酌夕有些哭笑不得,推開他愈發靠近的臉。


    “注意點兒影響,公共場合。”


    賀從雲輕“哼”一聲兒,強行將褚酌夕的手挽進自己胳膊裏。


    後者頓時失笑,“他隨知遇這麽叫我。”


    “知…李知遇?”


    賀從雲扭過頭,雖說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可臉上卻已經是撥雲見日,頓時明朗起來。


    “是啊,李知遇。”褚酌夕笑出聲兒。


    賀從雲愈發壓不住嘴角的弧度,幹脆地鬆開她的手,鄭重其事的。


    “人家遠道而來,我是得去幫他提個箱子才對,順便帶個路,要不然該找不著車了。”


    “哎?”


    褚酌夕壓根兒喊不住他,賀從雲三兩步就到了解斯揚麵前,單手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自來熟的。


    “斯揚哥,過來準備待幾天啊?”


    “啊…啊?”


    對於那台移動製冷機的忽然轉變,解斯揚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局促地瞄了眼對方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啊…大概是…幫小…幫助學妹將事情處理完畢。”


    “那斯揚哥,你老家是哪兒的啊?”


    “哦…就是嵐北的,我是在本地上的大學。”


    “那事務所也在嵐北嗎?是久居?”


    “…差不多。”


    賀從雲滿意極了,壓根兒壓不住臉上的笑,“挺好,夠遠。”


    “啊?”


    “哦,我是說,我跟褚褚有空會去看你們的。”


    “我…我們?”


    “哦,你,去看你。”


    解斯揚汗都出來了,“那…歡…歡迎。”


    直到箱子被賀從雲拖上車,解斯揚這才算是從他手裏解脫出來,趁著空檔趕忙站到褚酌夕身後。


    “那什麽…小夕,你男…不是,你未婚夫…他多大了?”


    褚酌夕不明所以,“二十六。”


    “哦。”解斯揚鬆了口氣,“挺好,年輕,年輕好啊。”


    性子跳脫,也就能理解了。


    褚酌夕在車上迅速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跟解斯揚講了一遍,誰知對方一聽完,當即就生上氣了。


    “你說什麽?黑拳?不是說是在拳館當陪練的嗎?而且你那會兒才多大?真是胡鬧!”


    察覺到褚酌夕的視線,解斯揚免不了往窗邊挪了挪,臉上卻依舊氣憤。


    “你…你瞪我也沒用!這是對他人,也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任!這事兒本來就不對…”


    褚酌夕涼涼地收迴目光。


    解斯揚抱著膝蓋上的公文包,麵對後視鏡裏投來的視線幹咳一聲兒。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除了那個什麽?猞…猞猁?”


    褚酌夕點頭。


    “咳…除了猞猁的供詞,警方並沒有其它的證據,也正因為如此,你同時無法證明自己確實沒有造成過人員死亡的記錄,是嗎?”


    褚酌夕再次點頭。


    “一般來說,黑市拳的行為本身就是相對的,倘若具有自首情節,且悔罪態度良好,積極配合調查,可以考慮認定為犯罪情節較輕,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解斯揚又想了想,“不過鑒於依舊沒有有效證據的情況下,案件不能立刻審結,需要繼續取證。”


    他看向褚酌夕,“所以我可以爭取,先幫你辦理取保候審。”


    “後續倘若真像你說的那樣,一般在本省或是全國範圍內有影響的案件,犯罪分子可能會被判處無期徒刑以上的刑罰,一旦查證,就可以認定為是重大立功。”


    “何況你所說的那個組織,其中還牽涉了十七年前的大案,足足三十一條人命。”


    “能在追訴期結束前了結這起案子,定性本就遠超於此,減刑幅度或許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他道。


    “根據刑法,拘役三年以下的犯罪人員,隻要有悔罪表現,沒有再犯的風險,到時,我或許可以幫你爭取到緩刑。”


    褚酌夕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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