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


    書房裏,陳量神情凝重,將化驗報告擺到崔文山麵前,一言不發。


    後者見狀微微蹙起眉,下頜都繃緊了,“你直接說吧,我懶得看。”


    “老板…”陳量麵色難看到了極點,結結巴巴說不出口似的,“是…氫氯噻嗪,也就是我們俗說的利尿劑。”


    “一般來說,長期或是過量服用的話,恐怕會引起低鉀血症。”


    “這種病症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四肢無力或麻木,厭食,惡心,嘔吐還有腹脹。”


    “如果嚴重的話,可能還會引起唿吸困難,記憶力衰退,或是…四肢癱瘓……”


    陳量一說完,幾乎不敢抬頭看崔文山的臉色。


    後者隻覺腦子忽然白了一瞬,緊接著嗡嗡作響,好半晌才將目光挪到麵前的化驗報告上,上下嘴唇一碰,卻發不出動靜。


    “…癱瘓?”


    崔文山突然笑了聲兒,臉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緊接著無措地抹了把額頭,倒吸一口涼氣。


    托蘭是不至於讓他死,卻想了個比死還叫他難受千百倍的法子。


    可是…何至於此?


    “老板…”陳量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得安靜地站在一旁。


    崔文山掃了眼桌上依舊放著的那瓶酒,嘴角的笑容倏地擴大,眼睛驀然一紅,緊接著忽然抓起它狠狠地往牆上砸去。


    玻璃酒水頃刻間碎滿一地,又被茶幾下厚實的地毯所吸收,同時口腔中迅速彌漫起一股血腥味兒。


    “他人呢?今早不是迴來了嗎?”


    陳量不敢多言,“是迴來了,不過一早又帶著人去了那家酒館,想必…是反應了過來,知道是那女人耍了他。”


    崔文山聞言眯起眼,磨著手上的戒指,低沉的嗓音中壓抑著難以言喻的失望與慍色。


    “帶上人,過去瞧瞧。”


    “老板!”


    前者扭過頭,拿下掛著的大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眸色深沉黑的純粹,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


    “想說什麽?”


    陳量見狀趕忙低下頭,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堵在喉嚨裏,死死抿著唇。


    “老…老板,我知道這話不該說,可…可是…倘若現在撕破臉的話……”


    崔文山的眼神瞬間暗了暗,掩去眼底翻湧情緒的同時,舌尖忽地頂了頂腮幫子,隨即低笑一聲,滿是諷刺。


    “你也覺得沒了托蘭,我在南洲也就沒了立足之地?”


    “不…不敢!”


    “那就跟我走。”


    一大清早,酒館外被鷲鳥的人堵的嚴嚴實實,圍觀群眾不是想要打眼兒瞧個清楚,就是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這昨天分明還好好的,也不知道這酒館是怎麽得罪了那位二老板,鷲鳥可是許久沒在大街上動過這麽大的陣仗了。


    “讓讓,都讓讓!”


    人群從中央被強行掰開一條口子,緊接著被迅速隔絕開來。


    眾人往旁邊擠了又擠,拚命地踮起腳,看向來人的正中央。


    “哎?那不是崔老板嗎?”


    “他怎麽也來了?托蘭老板不是已經在裏邊兒了嗎?”


    “哎?這小酒館究竟是把人兒得罪成什麽樣兒了?這一大清早的,能把鷲鳥的兩位老板全都引過來?”


    “害!誰知道呢?”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嘍!”


    窗外的騷亂高昂了一陣兒,賀從雲站在窗邊,將底下的情況悉數收入眼底,隨即扭頭衝褚酌夕使了個眼色。


    “來了。”


    後者懶散地抬手揮了揮,算是迴應,緊接著扯過小毛毯翻了個身,在小宿東激動地注視中再次合上眼,氣得他一摔枕頭。


    還睡!


    托蘭在樓下坐了快要兩刻鍾,耐心早就被磨沒了,恨恨地咬起牙,溫和的麵龐罩上一層厚實的陰雲。


    “小唐,別再拖延時間,要麽,放我上去,要麽,叫你們老板下來。”


    “我這人素來都是不喜歡動粗的,倘若不是你們老板做事兒太過逾矩,我也不至於…”


    “二老板。”


    不等他說完,身後的下屬忽然匆匆跑進來。


    托蘭沒動,依舊跟呂泊西對峙著,前者不敢耽擱,迅速貼到他耳邊悄聲。


    “老板來了。”


    “什麽?”


    托蘭的臉色猙獰了一瞬,隨即就見不遠正被手下簇擁而來的崔文山,立馬收起麵上的陰霾,又恢複成一如既往的紳士模樣。


    “文山?你怎麽來了?怎麽沒告訴我一聲兒?”


    崔文山掃了他一眼,徑直越過他坐到吧台前,“一杯酒,謝謝。”


    這才扭頭看向托蘭,“你一大清早,剛迴來就帶人堵了這裏,不也沒告訴我?”


    托蘭一怔,沉默著打量了崔文山兩眼,緊接著故作輕鬆地一笑,掩去眼底的狐疑。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還生上氣了?”


    見崔文山不答,他立馬歎了口氣,緊挨著他坐下,隨即皺起一雙眉毛,滿腹委屈。


    “這酒館老板不知為何帶走了我妹妹,現在找不見人,我不過是過來要個說法,問她們討個人罷了。”


    “我是太心急,這才沒告訴你。”


    崔文山沒答他,隻是看向呂泊西,“你們老板,現在在上麵嗎?”


    “在。”


    他又道,“今天這生意,還做吧?”


    “當然。”呂泊西點頭,全然不顧一旁托蘭陰沉的臉色。


    “幫我傳達一聲兒,麻煩了。”


    見呂泊西已經拿起了電話,托蘭再也坐不住,眼中不悅一閃而過。


    “文山,你這是什麽意思?”


    崔文山抿了口酒,麵色如常,轉而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又理所當然的。


    “我想請她幫個忙,她們二樓的小店不就是做這個用的嗎?都是生意,沒道理不做我的。”


    “況且,上次你不也去了嗎?”


    托蘭一噎,眼神如毒蛇般掃視在崔文山身上,帶著森冷的探究,開口前卻又立馬收斂起來。


    “文山想請她幫什麽忙?”


    崔文山垂下眼,望著杯子裏的酒液,眸底一片惡寒,“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呂泊西恰好折迴來,將二人的麵色盡收眼底。


    “可以了,崔老板,這邊請。”


    見崔文山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托蘭猛地拽住他,“文山,還是我陪你去吧?”


    這迴不等崔文山開口,倒是呂泊西率先出了聲兒。


    “委托是一對一的,對於客人的隱私,我們得進行絕對的保密,就連手機也不能帶進去,托蘭老板明明去過一迴了,不該不知道才對。”


    托蘭的眼色涼的可怕,跟淬了冰似的,狠狠瞪向呂泊西。


    崔文山見狀一怔,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托蘭如此失態。


    “待在這裏吧。”他撥開托蘭攥緊他衣擺的手,緊接著看向陳量。


    “守在這兒,誰都不許上來。”


    “是。”


    崔文山推門而入的時候,褚酌夕剛被小宿東從沙發上拽起來,身上的毛毯大半耷拉在地上。


    她聽見動靜往門口一瞄,“喲,來了,崔老板,隨便坐。”


    緊接著原地理了理過長的頭發,胡亂往腦後一撥。


    崔文山遲疑了一瞬,這才邁開步子走進去。


    無所謂,就算是再有膽識的女人,也會有不拘小節的時候,正常,這不打緊。


    賀從雲拎起小宿東走到屏風後。


    崔文山就著最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兩腿交疊,“你知道我會來?”


    褚酌夕沒什麽像樣的坐姿,半倚在沙發裏,“我不知道。”


    崔文山顯然不信,她昨天最後的那幾句話,看似無意,實則是在激他。


    褚酌夕訕訕笑了笑,辯白的十分蒼白無力。


    “崔老板是個聰明人,我自是相信你遲早能想清楚,跟我合作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倘若這事兒放在平時,我也就等了,等著崔老板自己來找我,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可現在這狀況,我這不是等不起了嗎?所以才說了那些違心的話,崔老板大人有大量,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她隨即話鋒一轉,“況且事實證明,我猜的不錯。”


    “你瞧瞧托蘭老板幹的這好事兒,一大清早的就帶人把我這店給圍了,外麵這麽多客人,愣是一個都不敢進來。”


    “我這酒館本來就是小本生意,他這一鬧,恐怕往後都不敢再有人來喝酒了,前途堪憂啊。”


    崔文山聞言笑了笑,看褚酌夕喋喋不休地跟他抱怨那幾個小錢,實則不過是在為自己昨天的行為開脫,油嘴滑舌。


    他少見的姿態舒展開來,眼中情緒略微明朗。


    “錢,我補給你,倒是你昨天說的,先讓我聽聽看,若是事成,少不了你的好處。”


    褚酌夕聞言猛地坐起身,滿眼欣賞地看了崔文山一眼,就差拍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我就喜歡跟聰明人合作!”


    “至於法子嘛…”她淺笑著賣了個關子,眼底驀然閃過一絲興奮。


    “第一步,當然是從花園手裏,搶走法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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